“你!你要乾什麼?”書生先是一怔,臉上神色大變,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往角落裡躲去。
一旁丁小乙見狀眉頭微皺,正要喊住大漢時,手邊的手機卻是悄然顫動了下。
屏幕被一條消息點亮。
【@小乙,彆管他們,繼續看!】
消息是糟老頭發來的,丁小乙斜眼一瞧,透過窗外,正看到圍欄外礁石上,糟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上麵,麵朝黃泉,手中拿著煙杆子。
“這個老家夥……不嫌冷麼?”
看到糟老頭在寒風中,衣衫飛舞的模樣,丁小乙一撇嘴,心裡一時更加好奇起來。
於是不動聲色的拿起手機,向糟老頭問道:【為什麼?】
【自己看,另外讓雙兒給我送碗熱湯,多加蔥,不要香菜!】糟老頭回複道。
“切,我還以為你是真不冷呢。”
他心裡嘀咕了一句,便是將目光重新放在眼前書生和大漢的身上。
此刻書生已經被大漢逼迫到了角落裡去。
聲音裡帶著哭腔道,尖叫道:“饒命,饒命……”
“饒命?”
大漢聞言反而一愣,旋即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書生的衣領:“你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喊什麼饒命?”
書生顯然沒聽進去這句話,但大漢已經饑渴難耐的撲了上去,三兩下撕開書生的衣服。
不等書生慘叫,斧頭便是在書生胸前一刀,冰冷的斧頭切開書生的心房,然而書生隻是楞了一下後,才發現預想中的痛苦並未如期而至。
低頭一瞧,才詭異的發現,自己胸膛已經被切開了巨大的口子。
心肝脾肺皆在,但自己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痛苦。
書生還在錯楞大漢可就不客氣了,一把掏出書生的心口往嘴裡塞。
一邊吃,一邊笑道:“酸,就是各個味,又酸又臭,難怪都說你們書生腐儒窮酸臭。”
看著大漢一口一口的吃著自己的心,書生本就煞白的臉色驟然變得更加難看。
但一時又像是接受不了自己已死的現實,雙眼茫然的看向四周。
“嘿嘿,我也不白吃你的,這個錢給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大漢咧嘴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張陳舊的冥鈔,塞進書生空蕩蕩的心口。
直到這個時候,書生才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尖叫一聲抓起自己的竹樓往外跑。
一邊跑,一邊尖叫道:“有鬼,有鬼,你們都是鬼!!”
書生尖叫著往外跑,一路跌跌撞撞,幾次撲倒後匆匆爬起頭也不回的往外跑。
“哎,你不住店啊??”
大漢見狀咧著嘴一陣大笑,還不忘朝著書生背影喊道。
丁小乙從頭到尾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乾脆自己走到廚房給坐在礁石上的糟老頭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
肉湯,在空氣中升騰著陣陣熱氣,上麵漂浮著一層翠色的蔥花,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糟老頭一抬手,就將這碗熱湯端在手裡,一口氣將碗裡的熱湯喝完,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熱氣。
粗糙的臉頰一時泛起幾分紅潤,顯然是在這裡吹冷風的滋味並不好受。
丁小乙心裡暗罵一句活該,裡麵暖烘烘的不進來,非要自己坐在這裡裝13,旋即接過了碗低聲問道:“什麼情況這是??”
“你自己去碼頭看看不就知道了。”
糟老頭也不明說,隻是讓丁小乙自己去瞧。
見狀,他隻能拿出手機,點開視頻聊天,想問問廖秋是什麼情況。
“嘟嘟嘟……”
響鈴聲持續了十幾秒後,才見到廖秋匆匆接起了電話,畫麵中廖秋顯然已是手忙腳亂。
“彆插隊,說你呢,什麼?沒錢?沒錢滾蛋,下一個!”
畫麵混亂了幾秒,才見廖秋終於抽出空閒:“小乙,我這邊忙,有事快說!”
“忙?是渡口來人了??”丁小乙忙問道。
廖秋也不廢話,直接把鏡頭對準偌大的渡口。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隻見偌大的碼頭黑壓壓一片,到處都是人頭。
“這麼多??你發財了!”
丁小乙眼睛一亮,不禁驚喜道,這一下估計能收不少稅吧。
然而廖秋卻高興不起來:“你再仔細看看。”
聽他這麼一說,他瞪大眼睛仔細看去,漸漸的神色古怪起來。
碼頭上人山人海,但這些人,並非是從外麵來的,而是要到外麵。
“等等,這些……都是……”
“沒錯,這些都是咱們冥土的人,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非要乘船往外跑。”
廖秋繼續吐槽道:“這也就算了,有的腦子還一片混沌,渾渾噩噩,糾纏半天也說不清楚,好不容易說明白了,居然是個窮鬼!”
說完,廖秋抬頭看了一眼身後,卻見身後一夥人打了起來。
“行了,不說了,我先掛了!”
說著廖秋就掛斷了電話。
丁小乙見狀,趕忙走出家門口,站在較高的地方往碼頭方向一瞧:“嘶!!”
隻見一條黑漆漆的長龍,排著巨長的隊伍,朝著碼頭方向走去。
看到這,他趕忙跑回來向糟老頭道:“這麼多鬼魂都要跑出去?你們不管了?”
糟老頭撇了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麼要管,他們又不是地獄的惡鬼,如今黃泉的後門已經被打開,進出自由,隻要交錢交稅就行。”
“那這也太多了吧,這些都是枉死城裡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
說到這個,糟老頭眉頭微微皺起,看了一眼房間裡整就這書生的心肝下酒的大漢道:“方才那個書生,隻怕是冥土裡渾渾噩噩的遊魂,如今醒來,還以為自己是在上京路上趕考去呢。”
冥土太大了,一些不願意進入枉死城裡的遊魂,多如牛毛,這些遊魂在外麵時間一久,就會渾渾噩噩,神誌不清。
但隨著黃泉後門的打開,冥土的濁氣散去,漸漸的這些遊魂也開始恢複起來。
隻是現階段來說,基本上狀態都和書生差不了多少。
至於房中的大漢,這些人也不是枉死城的。
但大漢實力不弱,應該是躲在了某個角落裡長久沉睡著。
複蘇後,思維並不糊塗,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情況。
這些家夥,嚴格意義上說,就是糟老頭他們口中的偷渡者。
但眼下,糟老頭已經顧不上去管他們了,他們要走其實也好,能夠減輕冥土的負擔。
況且隻要不進入現世,進入任何異域糟老頭都沒有意見。
隻是糟老頭擔憂的不是這個。
隻見他緩緩回過頭來,目光看向柴木新居的門口,丁小乙見狀跟著望去,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居然已經站著了一行人。
更令他意外的是,這些人自己還都眼熟。
仔細一瞧,當中那個青年,不正是紂夷麼?
這家夥當初在自己初上幽山的時候,還打柴蓉的注意,被自己好一頓整治,至今都忘不了他穿著靚仔快樂衣,出現在眾人麵前時的表情。
當時杜子仁要宰了他的心都有了,一巴掌抽上去,差點打走他半條命。
事後還被糟老頭子罰去抽腸地獄三年。
如今也算是刑滿出獄了吧,而一旁不出意外的正是紂夷的父親,北陰紂絕宮宮主。
這些人算起來也都是糟老頭的老部下了,此時卻是出現在這裡。
丁小乙不禁眯起眼睛,目光看向糟老頭,果然這個老家夥的臉色不大好看。
“拜見大帝。”
紂絕宮主向糟老頭畢恭畢敬的行拜大禮,一絲不苟的模樣,令糟老頭神色一黯。
作為北陰天子,紂絕宮主等人都是最早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卻是已然形同陌路。
糟老頭張了張嘴,卻是又沉默了下去,片刻後才從竹樓裡拿出一支黑色令箭:“持我令箭,你們可以直接乘坐螭吻舟離開。”
說罷揮袖將令箭丟給紂絕宮主。
“多謝大帝恩典。”紂絕宮主神色冷漠,把令牌接過手中,向眼前這位曾經的老大哥,再次做恭一拜。
旋即頭也不回的帶著人準備離開。
“保重!”糟老頭低著頭看不出神情,紂絕宮主步伐一頓,但僅僅隻是停留了片刻,便是不再遲疑,帶著眾人匆匆離去。
“這……”
丁小乙站在一旁,不禁有些錯楞,還沒等他開口詢問,緊接著門外居然又來了一行人。
居然是牛頭、馬麵、判官等人。
“你們……也要走?”丁小乙一陣頭大,今天這是怎麼了,連這幾位居然也要離開冥土??
牛頭馬麵兩者麵麵相視,斜眼看了一眼糟老頭,一時不敢說話。
隻有判官硬著頭皮道:“拜見大帝,我等來此向大帝告彆,願大帝福壽萬載……”
判官說著,便是帶著牛頭馬麵齊齊叩首。
糟老頭沒說話,隻管丟出一根黑色令箭出去。
見狀,判官雙眼一亮,趕忙將令箭接過來,連連叩首。
隨後頭也不回的帶著牛頭馬麵離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要離開??”
丁小乙徹底懵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糟老頭情緒不高,實在沒力氣和他解釋什麼。
於是隻能把消息發在群裡。
大概過了十幾秒後,才見胖胖回複道:“很正常,他們已經被冥土束縛了太久,太渴望離開這裡,如今機會千載難逢,他們怎麼會錯過,況且……”
胖胖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荼荼沒有那麼多顧忌,接著回複道;【況且這次出去本身就有大機緣,一旦能夠爭奪到一些權柄,從此可一步登天,這樣的誘惑,誰能不動心。】
所謂的權柄,正是之前霍都所說,成為神級之後分較高下關鍵。
同樣的力量,你在這個領域的權力越強大,話語權就越強。
眼下冥土已讓開始崩塌,即便幾位大帝再有回天之力,但這是不可能逆轉的方向。
與其留在這裡陪葬,不如離開冥土,到現世中去闖一闖,等不久後,那些異域神靈出世。
自然就有爭奪權柄的機會。
總之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雖然有些不仗義,但也是理所當然。
這也是為什麼胖胖對於這件事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的原因。
今天走的還都是小角色,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強者離開黃泉。
“權柄!”
丁小乙深吸口氣,看著離去的牛頭馬麵,心底裡隱約的感覺到一絲絲不安。
【你們也會走麼?】他向胖胖等人詢問道。
荼荼自己不清楚,但胖胖這位幽冥教主,最終是否還會留在幽冥,也是一個未知數。
丁小乙很想知道如果連他們都走了,偌大的幽土還能留下幾個。
這個問題很尖銳,無論是荼荼還是胖胖都沒有去回複,或許他們之中,除了糟老頭之外,到此刻沒有人敢說自己已經想明白了。
此刻糟老頭沉默不語,蹲在礁石上,遠遠就看到了牛頭馬麵以及紂絕宮主等人乘坐著一條螭吻舟緩緩朝著黃泉深處行去。
一行人也察覺到了糟老頭的眼神,紛紛站在螭吻舟上拱手告彆。
糟老頭深深的抽了口手上的煙杆,不言不語,隻是那雙眼神裡幾次閃爍過的精芒,不難讓人看出,他滿腔憤慨壓抑在心頭,卻是沒辦法說出來。
耳邊琵琶的奏聲傳來,一曲【大浪淘沙】配著女子的淒冷、幽怨的歌聲。令蹲在礁石上的糟老頭更顯得孤獨,清冷。
糟老頭恍惚間,忽然眉頭一挑,回頭望去,才見丁小乙居然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來。
“哼,你現在翅膀硬了,膽也越來越肥。”糟老頭冷哼道。
記得從前,丁小乙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姑娘一樣,打死都不會輕易走出來。
現如今已然早不是當初那樣懵懵懂懂的毛頭小子了。
丁小乙試著蹲在糟老頭身邊,目光一瞧四周,眼前滾滾浪潮,仿佛置身在其中一般
“我當是這裡有什麼好的,天天見你蹲在這裡,不知道的還懷疑你在拉屎呢。”
他開口調侃道,說完大咧咧的把胳膊搭在糟老頭肩膀上:“行了,人各有誌,你也攔不住,就彆蹲在這裡感歎了,走,回去喝酒唄,順便和我說說,權柄的事情。”
糟老頭手上煙鍋一抖,就要去燙丁小乙的手,令他趕忙把手收回來。
“權柄的事情,和你連個神級都不是的家夥說什麼?你這輩子就是吃軟飯的命!”
說完糟老頭就起身準備離開,但又突然想起什麼來:“對了,這玩意給你。”
說完就從竹簍裡拿出一件東西,隨手一拋將其丟在丁小乙麵前,頓時他眼睛一瞪:“這是……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