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社會公養體係，而是它的前置計劃——利用人造子宮技術，大批量繁殖人類嬰兒，以達到每一年5%的人口增長率。其實很多人事先已經被告知了這個議案，並討論了一段時間，但各種爭議依舊非常之大。

張遠按捺住了眾人，緩緩地開口：“各位，按照我們的人口報告，去年出生了多少人？準確的數字，一千八百二十三，千分之三點六的人口出生率。出生率非常低，低到發指的地步！的確，我們的人口結構還非常年輕化，死亡率為零，再加上生活質量不高，客觀環境差，晚幾年生育也不算什麼。”

“但是，大家想想，五十年後，會發生什麼？”

“五十年後，我們的平均年齡上升五十歲，在座的各位，八十歲甚至九十了，年輕人又多少？10萬！”

“是的，以千分之三點六的增長率，五十年後，隻有10萬的年輕人！總人口隻有六十萬，而且是在死亡率為零的基礎上。”

“五十年啊！”

仿佛有一種危機感，在許多人心中炸響。

現在的發展模式必然是不可持續的。

“張遠閣下，我們可以采用鼓勵生育的方式，而不是激進的采用人造嬰兒的方式……”

台下的這名女性議員立刻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它對我們這個社會的衝擊實在太大了……大到難以想象！您考慮過現實嗎？”

“是啊，等不了幾年，人造嬰兒的數量比自然人還要多了，這還怎麼了得？”

“我反對！”

各種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反對之聲層出不窮。

張遠舉了舉手，將所有的聲音給壓了下來。

他大聲地開口道：“145號席位，錢利華議員，您作為一名電力工程師，對這些從人造子宮中出生的嬰兒，有什麼歧視嗎？或者，您認為他們不是正常的人類？”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看了過來，這位錢先生麵色煞白，連忙說：“沒有歧視。”

“那麼，如果沒有歧視，人造嬰兒的數量比自然人還要多，有什麼問題？”

“……”這位先生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如果蓋上了“歧視”這個大帽子，政治生涯直接就到頭了。他過了老半天才開口，“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

張遠又問向另外一位，先前想要投反對票的女士，目光如同一道閃電：“教育部的鐘女士，如果一個嬰兒出生起無父無母，讓您來精心撫養。您能夠讓他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形成獨立樂觀的人格，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嗎？”

這位鐘女士遲疑地開口道，“可是……”

張遠沒有理會她下麵那一句“可是”，緊接著發問道：“我就問，到底可不可以讓他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形成獨立樂觀的人格，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可以，或者不可以！”

“……可以。”

“您認為這種撫養可以大規模地推廣嗎？也就是說，一大批的無父無母的嬰兒，可以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嗎？”

鐘女士沒有回複。

“既然一個人可以，一批人，應該也是可以的。”

張遠自顧自得出了一個結論，緊接著轉過頭，又問：“那麼……人力資源部的丁部長，如果采用積極鼓勵生育的政策，我們的自然人口出生率能夠達到多少？”

頭發花白的丁部長很快回答道：“最高最高能夠達到2%-3%，但是不可能長久持續，最終還是會大幅回落。第一點，根據統計，一對夫妻，生育一個或者生育兩個的意願最高，想要生三個的人次很低，四個以上的幾乎為零。所以光靠自然增長，不可能達到5%的人口出生率，我們的人口可不是落後的人口啊，而是高素質人口。”

“第二點，我們的人口是有斷層的，年齡幾乎全部集中在30歲左右，集中生育一波後，後邊的出生率將無限接近0，出現另外一個斷層……誰都不願意30歲生一個，40歲生一個，50、60了還生育。一個個的人口斷層，對一個文明而言，無疑會產生不良的社會現象。”

“並且，出具鼓勵生育的政策，將消耗大量的社會成本，阻礙其餘工業的發展。根據我們的統計，個人撫養嬰幼兒的社會成本，將是集體撫養的3倍甚至4倍……”

“也就是說，單人撫養1個小孩的成本，能夠讓集體撫養3到4個小孩……”

會議室中再次沉默了幾分鐘。

張遠回頭：“資源部的李部長，我們的先進設備能夠堅持多久？”

李部長站起來回複道：“我們的許多機器人都是地球上帶來的。高精度的先進設備，一旦啟動，折舊的速度很快，有些設備，10年就不行了……另外的，30年吧，最多五十年。”

“我們的工業母機壞掉了，就真的壞掉了，維修起來極為困難。如果那個時候，從地球上帶來的東西損壞，我們還沒有能力建造同等規格的工業母機，那麼……”

李部長臉色不是那麼好看：“科技……將會倒退！”

會議室裡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

今年，整個文明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但絕大多數都是在吃老本罷了。很多人沒有想到，時間竟然這麼緊迫。

過了好一陣子，坐在底下的一人眉頭抖動了一下，鼓起勇氣發問道。

“可是，先生，一年出生兩三萬個孩子，是不是太多了……我們整個社會，養的過來嗎？”

張遠冰冷的說道：“這位先生，我提醒你將目光放的長遠一點，今年誕生1800名嬰兒，20年以後隻會多出1800名勞動者。今年誕生三萬名嬰兒，20年以後能夠多出三萬名勞動者……我們不僅得活在當下，還必須要活在未來，今天的辛苦是為了明天的可持續。”

“還有什麼意見？”

“沒有了……”仿佛被張遠的氣勢壓住，這位先生很快就坐了回去。

這位姓鐘的女士又站了起來，反駁道：“嬰兒的生長需要大量的營養，特彆是沒有母乳的情況下，需要奶粉，以及更多的輔助食物。”

“張遠先生，你有沒有計算過，以我們目前的生產力，增添這麼多的嬰兒，會使無形中抬高物價，人們的生活質量會降低。我們的經濟結構乃至生產結構都需要大幅度調整。”

“這位女士，你說的沒錯，的確是這樣……我們的生產力不夠。”

張遠麵無表情地說道，“但是……生活質量會因此降低，就是你反對的理由嗎？我們穿越了20光年，難道就是為了享受生活？抱著這種想法的人，當初就應該留在地球，而不是來到這裡！”

這位女士臉色通紅，站在那裡發呆。

啪！

張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咆哮道：“那麼……”

“既然沒有人歧視這些孩子，教育不成問題，也沒有人想要為文明生育10個以上的小孩，人口又成了發展最大的製約……”

“我就問你們，為什麼反對這個議案！為什麼？！你們想要讓整個文明，在一百年以後，滅絕在這裡嗎？！”

仿佛被張遠的咆哮震懾住，一時半會間，竟然沒有什麼人敢站起來發難了。

或許，許多人都回憶起，這個平時彬彬有禮、溫文儒雅的張博士、張部長，是一個敢於砍斷自己雙腿的猛人，是一個獨自一人，戰勝了超級生命體的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