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的模樣楚楚可憐,武媚娘口中的李恪也大有一朝登天,便忘卻了糟糠之妻的負心郎的味道,就連李恪自己看著都覺著心有不忍,仿佛李恪若是真的徹底拒絕了武媚娘,便是薄情寡義之人了。
李恪對武媚娘頗為疼愛,所以武媚娘的這一招對李恪可謂是屢試不爽,以往武媚娘若和李恪有什麼爭執,隻要這麼一鬨,李恪沒有不退讓的,隻不過這一次武媚娘是低估李恪的決心了。
李恪這次這麼做,是為了朝廷,為了江山,為了李璄,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武媚娘,他必須要把苗頭扼殺在萌芽之中,所以李恪一定會堅持下去。
李恪緩緩攬過武媚娘,將武媚娘摟在懷中,對武媚娘柔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莫要多想。”
李恪待武媚娘還是一如既往,武媚娘被李恪攬在懷中,輕撫著後背,便和往常一樣,武媚娘起初還當是自己的反應有了作用,李恪不會再堅持此事,武媚娘正好可以借此更進一步,讓李恪徹底接受此事。
但武媚娘顯然是想錯了,李恪疼惜她不假,卻不會違背了自己的原則,李恪摟著武媚娘,接著道:“我是覺著現在璄兒年紀漸漸大了,也到了進學的關鍵時候,璄兒身為太子,千萬不可出了岔子,我每日忙於朝政,未必總能看著他,璄兒這邊還需你來多多看顧。”
李恪的話說著自是很有道理,畢竟前太子李承乾可就是一個長歪了的典型,李承乾年少時何等聰慧,但長成後卻走了歪門邪道,以至於丟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
李恪是好意,但李恪的話到了武媚娘的耳中,可就是另外一個味道了,在武媚娘聽來,李恪的這些所謂說辭都不過是掩飾,他的目的就是不願自己接觸朝政。
但武媚娘偏偏又不是尋常女人,她不接觸朝政便不能漸漸掌權,武媚娘若是手中無權就會沒有安全感,畢竟如果宮中的女子無權,他們最大的依仗就是娘家,但武家不是什麼世家名門,武媚娘總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武元爽、武元慶這兩個庸才身上吧。
不過武媚娘也知道輕重,李恪讓著她是因為寵愛她,而不是畏懼她,行伍出身的李恪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如果武媚娘跟李恪硬爭最後吃虧的一定是武媚娘。
武媚娘稍頓了頓,才對李恪道:“三郎不讓我幫你處置朝務,那你自己一人如何忙得過來。你登基的年紀與父皇相仿,父皇就是因為凡事親力親為,常年累月的操勞累壞了身子,媚娘可不願三郎也這樣。”
武媚娘幫著李恪草擬奏折雖然有乾政的嫌疑,但客觀上確實也幫李恪節省了許多功夫,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如果沒有武媚娘,李恪每日光是批閱奏折的時間就要延長至少一倍,確實要多費上許多心力。
不過李恪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讓武媚娘乾政,自然也是早已想好了後招。
李恪道:“多謝媚娘的關心,此事媚娘大可放心,我已經有了打算。”
李恪之言入耳,武媚娘先是一愣,而後問道:“三郎的打算是什麼?”
李恪回道:“我欲在日華門西,萬春殿南置一處翰林院,取“文翰之林”意,引博學之士入館,封翰林學士,用以每日垂詢,如此我便不必每日太過辛勞了。”
武媚娘不解地問道:“翰林院?在東宮不是已經有弘文館了嗎?又何必再另置翰林院?”
李恪笑著回道:“弘文館治文,修撰典籍、講學授義,而翰林院治政,谘政議事,草擬奏疏詔製、協辦政務,所工不同,自然須得另置。”
此前武媚娘對李恪口中的翰林院還不甚清楚,但現在武媚娘便明白了過來,李恪所說的翰林院是天子私人所置的機要之處,幫著李恪問政並草擬奏章,能做的事情比她之前更多,若是此事成了,的確會幫著李恪省力不少。
但武媚娘很聰明,對政治也有天生的敏感,她聽李恪這麼一說,便就覺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
武媚娘問道:“三郎這麼做無異於是將手中帝王之權分於臣子,這些臣子畢竟是外人,三郎就不怕他們內外勾結,蒙蔽天聽嗎?”
武媚娘的言下之意,翰林學士分了帝王之權,不止會使皇權日輕,還會有翰林學士勾結宰相的可能,畢竟這些臣子都是外人,哪有武媚娘這個自家人靠譜,一心向著李恪。
李恪擺了擺手道:“如此媚娘可就說差了,草擬詔製分的是中書、門下之權,谘政議事分的尚書和六部之權,我設翰林院分的是相權,可不是皇權,也正是因為翰林院分了相權,所以他們越不可能和宰相勾結。”
李恪頓了頓,接著道:“而且翰林學士是我於宮中所設,不在宰相之下,直屬皇帝,翰林學士隻要我想裁撤,隨時可以,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李恪口中的翰林院本就是八百年後明朝內閣的雛形,自有內閣後,再無“相”這一說,隻有輔臣,內閣的出現從來都是為了替皇帝分憂,並打壓相權,李恪自然不擔心因此會使得宰相權重,相反地,反倒會使皇權更重。
之前武媚娘急著反駁李恪翰林院的想法,故而沒有仔細想清楚,現在聽著李恪的話,武媚娘已經明白了過來。
翰林學士集中書舍人、黃門侍郎、左右丞之能於一身,翰林院若是能愈發地成型,反倒是李恪節製宰相,控製朝堂的方式之一。
在武媚娘看來,翰林院的出現是取代自己的,而翰林院之說武媚娘此前從未聽聞,那自然就是李恪自己想出來的法子了,能想出這樣的法子絕不會是一兩日的功夫,有此可見李恪為了叫自己疏遠朝政也算是處心積慮了。
一時間武媚娘竟沒有什麼好的說辭再去說服李恪,畢竟皇後乾政本就於理不和。而且武媚娘不會知道,李恪所說的翰林學士的雛形就是本來應該是她在二十年後設立,用以分宰相之權,乾預朝政的北門學士。
就在武媚娘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席君買也到了殿外。
“陛下,秦太保他們已經奉詔到了,現在殿外等候。”席君買站在殿外,對李恪道。
武媚娘見狀,知李恪還有要事商議,於是也識趣請辭,自己先回了立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