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
腦袋上在冒煙的徐興國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特種兵也不是萬能。
即便自己的軍事素質再高,麵對每顆炮彈殺傷範圍達到幾十米的殺傷榴彈來說,仍舊是一盤小菜。
輸了。
他不由得沮喪地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那些榴彈是真的,如果這是在戰場上,恐怕如今自己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不會剩下。
又輸了啊……
徐興國感到有些喪……
為了對付自己,莊嚴在這附近埋伏了一個偵察營的武偵連,還有一個裝步連。
下血本了啊!
但是收拾掉自己兩個連,才掛了十幾人,勝利絕對是屬於壓倒性的。
隻能說,這是一次大賺。
看看周圍,跟隨他一起滑降到地麵的兵,一個個都滿臉悲憤。
調理員過來點數,並且做好登記。
藍軍的兵遠遠圍著,也不過來。
也許,即便隔著十幾米,他們也聞到了這裡的能殺死人的憤懣之氣。
“你們在這裡等下,待會兒會有車來接你們離開。“
調理員就像機器人一樣例行公事。
說完走了。
這裡已經不需要調理員了。
因為這裡隻有屍體。
活著的都是藍軍旅的兵。
自己上當了。
莊嚴還是那麼滑頭。
那麼多年了,徐興國覺得他一點沒變。
可既然知道莊嚴滑頭,自己怎麼就上了當?
他真想抬起手來,狠狠在自己的臉上抽行兩個大耳刮子。
是啊。
哪有那麼湊巧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獲得這個情報時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麼可疑。
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如此破綻百出,可一開始自己卻堅持相信這就是真的?
他似乎找到了原因。
輸,不是輸在任何的軍事素質和戰術上。
輸,是輸了心理。
莊嚴太了解自己了。
而自己自認為了解莊嚴,實際卻並沒有。
“徐營。”
牛世林過來,敬了個禮。
雖然是夜裡,但徐興國還是一眼認出他來。
“你是要來譏笑我嗎?”
牛世林趕緊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是來請您下去喝杯茶,我們營長泡好茶在下麵的帳篷裡等你。”
“我為什麼要下去?”徐興國說:“他莊嚴好大的架子!”
牛世林說:“不是那麼個意思,咱們營長說了,演習歸演習,演習完了請你喝茶。”
徐興國道:“上次還請我吃羊肉來著!他莊嚴又想乾嘛?我現在已經‘陣亡’了,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牛世林又道:“徐營長,彆這麼說,我們營長沒那心思,反正你們再這裡等車也是等,不如下去和我們營長喝喝茶,聊聊天還好。”
徐興國哼了一聲。
牛世林又說:“徐營長,你該不是怕了我們營長吧?還是輸了沒麵子見我們營長?”
“你說什麼!?”徐興國突然就怒了,他覺得自己的頭發都一根根豎了起來,人像個冒煙的火車頭,一下子衝到牛世林的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迷彩服。
周圍的兵嚇了一跳,紛紛將目光投向這裡。
牛世林看著表情像要吃人一樣的徐興國,卻沒有半分怯意,反倒微笑道:“徐營長,我隻是個副連長,彆跟我置氣,你有本事,下去跟咱們營長置氣去。”
言下之意已經相當明顯。
徐興國的暴怒令他看起來有失身份。
牛世林這話算是戳到了徐興國的軟肋。
徐興國忽然發現,就連莊嚴帶出來當兵,跟自己的那位老冤家也是一個德行,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種笑……
那種表情……
還有那可惡的小眼神!
“好。”他鬆開手,對牛世林說:“我去,我去不是因為你的激將法,而是我倒要看看我的老戰友又在玩什麼花樣!”
看到徐興國走進帳篷,莊嚴倒沒什麼意外。
老徐的性子其實算是透明那種,不難琢磨。
讓牛世林去請老徐,莊嚴心裡早有數,也交待了該怎麼請。
這不,人來了。
“老徐,坐坐坐。“
莊嚴起身,招呼徐興國。
徐興國在椅子裡坐下,看著莊嚴:“你贏了。”
“演習而已。”莊嚴把茶杯推到徐興國麵前:“先喝茶,待會兒車來了再走。”
徐興國看著麵前那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水,又看看莊嚴。
“你還是那麼滑頭。”
莊嚴說:“打仗本來就是要滑頭,電視劇裡怎麼說的?不是我們不給力,是八路太狡猾。”
說著,自己先笑了。
徐興國說:“你從一開始請我吃羊肉就打算給我下套來著?”
莊嚴不否認,拿起杯子呷著茶水,一邊點頭:“沒錯,兵不厭詐。”
徐興國的腮幫子抽了兩下,內心澎湃了片刻,最後還是壓住了火:“戰友情在你眼裡也能被當做利用的工具?”
莊嚴依舊麵色平淡,徐徐道:“如果因為戰爭,你我是敵人,如果我為了打贏,沒錯,我可以這麼乾。軍人的價值在哪?就是打勝仗。軍人打不了勝仗,就保衛不了自己堅守的價值,更談不上什麼保家衛國。至於戰友情,戰場上的敵對雙方沒有戰友情可講,下了戰場可以談。”
臨了,又看了那個茶杯一眼:“我專門為你泡的茶,不喝?”
徐興國沒動。
莊嚴道:“怕我下瀉藥?”
徐興國嘴唇微微動了下,突然一手抓起杯子,仰頭將裡麵的茶水和乾淨。
將杯子重重放下,徐興國唰地站了起來,人朝帳篷外走去。
莊嚴也不攔著,隻看。
到了帳篷門口,徐興國的手掀開了門簾,突然轉回頭,聲音就像從南極海底的冰層裡撈出來一樣冷:“彆得意,我還會回來的,下一次,我一定會贏!”
莊嚴微微點頭,大聲道:“我等你。”
徐興國僵在原地,兩三秒後一掀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莊嚴走出帳篷。
夜色之下,徐興國的背影在月光之下若隱若現,最後還是消失在黑暗之中。
收容的車來了,C旅和藍軍旅被判定陣亡的官兵都上了車,很快離開了演習場。
牛世林來到莊嚴身旁,說:“徐營長挺生氣的。”
莊嚴說:“嗯。”
牛世林又道:“營長,他有沒有衝你發火?”
莊嚴瞥了一眼牛世林,說:“老徐不至於連這點定力都沒有,他說了,還會回來,下次一定贏我們。”
牛世林先是驚詫了一下,接著,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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