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說,唐璜,”薩爾瓦托雷忍不住抱怨道,“這裡未免也太安靜了吧?”
他剛剛從大門一路走過來,愣是沒找到一個活人。
彆說是安南和玩家,甚至就連仆人和管家都沒見到。
更過分的是,整座莊園裡一片漆黑,就連燈都沒開……
從莊園門口,一直到房屋裡麵都是漆黑一片。隻有餐廳亮著燈光。
是的,隻有安南與屍體所在的那個房間裡有亮光。
他摸著黑,心驚肉跳的走了一路,然後推開餐廳——立刻發現幽暗的燈光下,坐著一位人偶般蒼白沉靜的少年與一具剛死不久的新鮮屍體。
而安南還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
那冰藍色的瞳孔讓薩爾瓦托雷心底瞬間一片冰涼。
他當時感覺自己幾乎要被嚇到侵蝕深化了……
“你起碼倒是把燈打開啊?你這是給子爵閣下省油嗎?綠火的價錢也不貴啊?”
薩爾瓦托雷忍不住吐槽著。
在他的死諫之下,安南還是勉強的把莊園裡所有能開的燈都打開了……
“我隻是不想讓彆人知道這莊園裡麵有人。”
安南歎了口氣,耐心解釋道:“我必須待在這裡看著屍體,這是最重要的證據。但我也不想,光是看住了屍體,卻放任莊園內其他重要的東西都不翼而飛……”
比如說,現金、珠寶或是信物之類的東西。
當然,這句話安南並沒有說。
倒是薩爾瓦托雷滿臉訝異:“什麼,難道他真不是你殺的?”
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薩爾瓦托雷雖然沒有看穿安南的套娃,卻莫名的洞悉到了他內在的一些性格習慣……
安南隻是不慌不忙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薩爾瓦托雷坐在自己邊上。
隨後,他才低聲解釋道:“的確是我殺的,但問題在於……
“他是腐夫的信徒。”
薩爾瓦托雷聞言突然一愣。
他緩緩看向巴伯子爵,眼中漸漸有些明悟。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立刻向安南追問道:“你是不是在阿爾文身上拷問到什麼了?”
之前還叫人家子爵大人,現在就叫人家阿爾文。
安南無聲的笑了笑,開口回應道:“看來你一開始就知道一些事情。隻是不知道他是腐夫的人。”
“那是自然。腐夫教會準備入侵王國的事,並不是秘密,畢竟陛下年紀這麼大了……或者說,每位統治者壽命將近的時候,腐夫教會的人都會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就像是推銷員一樣。
“我隻是沒想到,貴族中也能有他們的人……”
薩爾瓦托雷感歎道。
安南看著他的反應,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難道黑塔那邊,早就知道腐夫教會的計劃了?
於是安南開口問道:“那你知道,他們打算用哪個儀式嗎?”
他起手就是王炸。
——結果還真炸著了傻麅子。
“你是說‘多子相殺’儀式吧,我也知道。”
薩爾瓦托雷爽快的答道:“這場看起來就不正常的繼承人戰爭發生的太突然了。最開始我們就懷疑,這可能是某種儀式的一部分或是前兆,而可能的儀式裡麵,最有可能的就是‘多子相殺’這個續命儀式了。
“隻是王國的情報部門一直找不到哪怕一個腐夫教會的相關人員,所以無從確定……不過陛下是很聰明的,我覺得他自己心裡應該也有數。”
聞言,安南沉默了一瞬間。
……薩爾瓦托雷這老實孩子,用實際行動向安南證明了什麼叫做白給。
安南隻是隨口問了一句,這老實孩子就把一堆情報漏了個乾乾淨淨。
他現在能從薩爾瓦托雷這一段話裡,輕而易舉的分析出來一堆重量級消息……
安南歎了口氣:“沒錯,子爵的確是我殺的。不過這個情報你暫時不要透露出去。”
“你不用多說,我懂。”
薩爾瓦托雷緩緩點頭:“你果然是個智慧而善良的人,唐璜。”
?
等等,你又懂了什麼?
安南有些茫然。
但他臉上絲毫沒有動容,隻是沉默的移開目光。
等著薩爾瓦托雷的進一步解釋。
“他畢竟是一位子爵,而且還是你祖父的封臣,如果他被你這位北海領的正式領主、封君的直係後代所殺,就意味著他背上了足以被判處死刑的重罪。
“那麼他的孫子就會立刻成為罪人,被一並處死。而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錯。他唯一的罪過,就是身為阿爾文·巴伯的孫子。”
……說起來,他好像的確有個孫子。
不過沒有被火燒死嗎?
安南聞言,開口問道:“他的孫子現在在哪裡?”
“教會學校,我已經調查過了。”
薩爾瓦托雷答道:“他平時住在教會學校,周末才會回家。而這也說明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他會被送到教會學校?”
安南點了點頭。
他惡補了一陣子常識之後,已經能知道薩爾瓦托雷這話中潛藏的意思是什麼了。
這不是說教會學校不好……起碼安全問題還是能夠保證的。教會學校甚至比貴族的府邸都要安全,畢竟不會有人試圖襲擊正神的教會的。
但是,從教會學校畢業的孩子,如果表現優秀就可以走內部渠道直接加入教會。而且跳過執事這個乾雜活的預備階段,直接從司鐸——也就是能使用神術的正式教士開始做起。
在優秀的同學朋友都加入教會,得到了一份體麵而穩定的工作的情況下,願意單獨出去找工作的孩子並不常見。
所以一般的貴族,為了防止自己的孩子成年後加入教會。都不會允許他們進入教會學校,“去認識與他們身份不符的朋友”。而是會請一些優秀的家庭教師,一對一輔導。
但巴伯子爵卻不一樣。
他願意將自己的孫子送到教會學校裡去學習……很多人也因此而稱頌他對銀爵的虔誠。
——可問題在於,安南知道阿爾文·巴伯根本不是銀爵的信徒。
“巴伯子爵的這個孫子,應該也是他獻給腐夫的祭品。他之前的兩個兒子應該也是如此,所以他才能活這麼久……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孩子的教育問題,也不需要考慮他的交友問題……”
薩爾瓦托雷分析道。
老阿爾文隻需要考慮“安全問題”。
或者說,祭品的新鮮度。
薩爾瓦托雷有些複雜的看向安南:“無論你聲稱子爵是被誰所殺,因為有我在,後續的其他事情在處理上都不會有任何差異。
“我可以幫你把這個重要情報交給黑塔,也可以護送你的人證和物證、也可以為你作證明……而根據王國法,你殺死有罪的貴族和教士不需要負擔任何責任。
“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巴伯子爵的孫子——這次事件中真正的無辜者,是生是死。如果你宣稱子爵被你所殺,那麼無論是他打算謀殺王室繼承人、把黑手摸上王座的大罪,還是事實上試圖謀殺你這個領主和封君的‘小罪’,都會讓他的孫子被連帶著判處死刑……
“但如果你宣稱,老阿爾文是被人謀殺的。那麼他的孫子不僅不會被判罪,反而能作為唯一存活的繼承人,幸運的得到羅斯堡。諷刺的是,他原本隻是作為牲畜、作為祭品而活的,根本隻是一個工具而已。”
薩爾瓦托雷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想必你是在為他而鳴不平吧。
“我的感覺是對的,你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等一下?
安南聽他分析的都有些愣了。
你分析的,好像特麼有那麼點道理?
難道我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
——停一下,我最開始是怎麼想的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