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爾文的這個莊園內,能直接帶走的東西並不多。
但好在凡是能帶走的東西,幾乎都是平凡無奇的錢。
除了幾枚做工精良、鑲嵌有寶石的純銀飾品之外。還有四袋銀幣——每袋五十枚的那種。以及五十張價值一鎊的紙幣。
沒有儲存金幣……但是在一個夾層中,卻藏有整整十二根金條。
這個安南其實挺好理解的。
在如今的諾亞王國,金幣其實不是常見的流通貨幣,但名為“金鎊”的紙幣卻是。
因為銀爵士的上代教宗輝耀三世在研究經濟規律時,曾提出過一個理論——假如人們手中同時存有兩枚金幣,一枚含金量較高、一枚含金量較低,那麼人們往往會傾向於花掉價值較低的那一枚,而將價值較高的收藏起來、或是乾脆熔化後做成首飾。
同理,同樣價值的金幣與銀幣的真實價值自然也是波動的。
金和銀都是製作不同領域的咒物時需要使用的材料,金粉和銀幣又分彆是曜先生與銀爵士的教士使用神術時需要的消耗品……
在諾亞王國,因為對銀爵士的信仰,人們對銀的需求量顯然是高於金的,那麼人們就會傾向於將更有價值的銀幣儲存起來,而去更多的使用金幣。最終麵額更小的銀幣,反而會離開流通市場。
這自然是銀爵士所不能容忍的。
於是輝耀三世提出了一個簡單的對策:
如果在目的上需要讓銀幣成為流通貨幣,那麼他們就必須反過來做……也就是想個辦法,要讓普通人認為金幣比銀幣的價值更高。
但教會畢竟不能影響到王國內部的法律,不能直接廢除金幣……這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最終,他們近些年選擇開展了紙幣業務。
他們會收取一定數額的金銀,將其兌換為一種大額紙幣。
一鎊紙幣的價值等於一金鎊。而這種紙幣可以在任意的銀爵士的神殿兌換成同價值的銀幣——這點對教士們來說是很簡單的,也不用擔心存量不夠或是假鈔問題。
教士們使用神術的時候,就會將作為材料的銀幣獻祭給銀爵士。而其他地方的教士隻要向銀爵祈禱,假如理由合理、能說服銀爵士,就可以得到一定數額的銀幣。
——也就是報銷。
而因為金銀幣都能換成紙幣,但紙幣隻能換成銀幣……這樣最終,在市麵上流通的金幣就會逐漸減少。在大額花銷時,人們往往會傾向於使用紙幣。紙幣可總比金子輕多了,也方便攜帶。
一開始唐璜之所以帶了一些金幣,就是為了送給銀爵的教士,換成等額的銀幣用的——而貴族們主動上交儲存黃金的行為,能夠大大取悅銀爵。
而且銀爵的教士們,也非常樂於回收金幣。
因為這樣顯然會導致市麵上的銀幣逐漸增多。
所以對老阿爾文來說,儲存金幣和儲存金條其實是沒有什麼區彆的。反正都是要在應急的時候去教會換的。
銀爵士的目的很簡單而又純粹。
就是讓銀幣最大程度的在每個人手中流通。次數越多越好、數額越大越好……但是要是銀幣。
金幣是不算的。
各國的金幣上的圖案各不相同、含金量也不一樣……
但每枚銀幣的含銀量和形狀可都是完全一致的——【銀幣製作】是最基礎的銀爵神術,用來很方便的將含銀的礦石和其他材料,按比例批量提煉成符合規製的銀幣。
結果就是,每枚銀幣上麵都刻著銀爵士的臉。
那是一位帶著單片眼鏡,笑容燦爛而陽光,臉型瘦長、留著中分的卷發,看上去大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
就像是鄰家的大男孩一樣。
看上去和普通人就沒有什麼不同。
不如說,所有正神都是如此……正神看上去都是一副普通人的樣子。所以人們也會親昵的,用“銀爵士”、“神秘女士”、“老祖母”之類的親近稱呼去呼喚他們。
而偽神不同。
偽神顯現在人間的時候,他的化身必然有至少一處明顯不是人類的特征。
越是接近正神的偽神,看上去也就越有人樣;而那些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人的,就必然是偽神;而長得特彆醜特彆嚇人的,一看就知道是邪神。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銀爵即使在所有正神中,也是最容易被凡人認出來的一位。
因為彆的正神,得去教區級的教會,才能從繪畫作品上看見他們到底長什麼樣。
而銀爵天天見。
平民不一定知道國王長啥樣,但肯定知道銀爵長啥樣。
“……這就是你讓我搬運這些東西的原因嗎?”
薩爾瓦托雷一手一袋銀幣,背上還扛著屍體,一副外賣小哥的樣子氣喘籲籲的上了馬車。
“是的,我愛銀爵士。”
安南理直氣壯的說道:“我自然也愛這些刻著銀爵士的小可愛。”
他若無其事的一手提兩袋金幣,一手提著沉重的金條,跟著薩爾瓦托雷上了馬車,用能夠讓學長聽見的話語小聲嘟噥了一句:“而且屍體才是大頭吧……”
“唔……啊。”
薩爾瓦托雷把銀幣和屍體都放在車廂裡,猛然呼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臉上已經出了汗。
隨即他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安南:“我總不能讓你這個孩子去抗屍體吧?
“你拿金條也就罷了……這些銀幣有什麼拿的必要嗎?這麼沉……你要是缺錢的話,拿根金條換點零花不就得了。再不濟可以找我借啊。”
“我就是為了不找你借才要拿這麼多錢的。”
安南一臉嚴肅:“之前借你的也可以還了。”
一開始他沒事就去找學長借錢,的確是很爽沒錯啦……
但這凱子薩請客這麼大方,總讓安南有一種被包養的不妙感覺。最要命的是,薩爾瓦托雷似乎並沒有“安南一直在找他要錢”的實感——安南隨著要,他就隨著給。
這就叫嫖凱子嫖到心生愧疚。
薩爾瓦托雷聞言喔了一聲:“好像說起來,你之前是借了我點錢來著?多少來著?”
合著你現在都沒記住數嗎?
安南至今也不知道薩爾瓦托雷到底有多少錢……
但安南的自尊與道德,依然催促著他趕緊還薩爾瓦托雷的錢——然而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安南還薩爾瓦托雷的錢實際上應該算是從彆人家搶的,而且他搶的心安理得。
薩爾瓦托雷之前的分析不錯,很有道理,現在就歸我了。
——你打算謀殺我的事,在複仇之後我打算替你用錢來補償;那麼你的孫子我就不會再動了,之後也會保護他知道他繼承你的財產。
公平的交易。
安南愉悅的給自己設定了新的任務。
“說起來,”安南有些好奇的望向薩爾瓦托雷,“咱們的車夫是誰?”
薩爾瓦托雷似乎早就預料到要來處理屍體,所以是坐著馬車過來的。
但安南發現駕車的那個人,雖然不至於說是氣度不凡,但也顯然不是普通車夫的樣子。
這也很正常。
普通車夫哪有那個膽子大晚上的搬運屍體,更何況還是一位子爵新鮮熱乎的屍體……
“他是來找你道謝的。”
薩爾瓦托雷向安南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