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塞利西亞感覺這次從噩夢中清醒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她甚至感覺頭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像是睡多了一樣。
塞利西亞也不是第一次淨化噩夢了。
早在她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就已經有過這方麵的經驗了。
但是異界級的噩夢,就實在太稀有了。
異界級的噩夢主要有兩個來源。
第一個來源基本不可能實現……也就是直接抵達夢界的儘頭,接觸到其他世界在夢界中產生的投影。
這種情況下的異界級噩夢收益要低上許多——通常是來自其他世界的“土特產”。不過隻需要得到“夢凝之卵”,就可以進入這種異界級噩夢中。
夢界是諸世界的交彙。這些玩家們所在的世界,也在夢界的另一端……安南懷疑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應該也同樣在夢界的另一端。
若是這兩個相似而不同的“地球”能夠以常態聯通夢界,那麼那裡的噩夢也可以稱為“異界級”。
不過除了對夢界足夠熟悉的神明外,凡人幾乎不可能進入夢界。夢界與霧界的聯係就是噩夢——直接進入夢界,意味著要“進入噩夢之外的世界”。
——換言之,就是要在噩夢中卡bug,一直卡出地圖外。然後還要避開彆的噩夢……免得卡到彆的噩夢裡。
因為凡人在夢界看不到路,稍有不慎就是永遠迷失的下場。
而另外一種異界級噩夢,就是真理階以上的超凡者死去後留下的噩夢。
基本來說,真理階是不可能卡死的——想要抵達真理階,必須要擁有崇高假身。這意味著要素開化完畢、完成了至高的冠冕、並且掌握了真理之書。
到了這種程度,隻需要找到自己能夠使用的永動機、並且完成一項偉業就可以升神了。
所以除了成為聖者、或是在真理階被神強殺的特殊情況,基本上真理階就等於是預備神明;而如果聖骸骨在上一代聖者還活著的情況下就完成了繼承,那麼這也不會算作“聖者死亡”的——因為死去的那個人已經被剝奪了真理之力,實力回落到了繼承聖骸骨之前的狀態。
這些原則都決定了,異界級噩夢的誕生條件非常苛刻。
——神明死去才會誕生的真實噩夢。
並非是以從夢界投射下來的投影,而是被神明的靈魂浸染的夢界的一部分——能夠以肉身直接進入的噩夢。
基本可以等同於,死去之神殘留的意識撕裂了夢界的一部分,用這份“材料”編織出能讓自己繼續苟活的“一人的世界”。
那是虛造的異界。
真正的異界噩夢,都來自於一個又一個真實的世界。
他們的力量體係、世界常識甚至種族都或許與迷霧世界完全不同,但那的確是“曾發生過的事”在夢界產生的刻痕。
而神明隕落而誕生的虛造異界,則要危險的多——因為它完全沒有邏輯。僅僅隻是為了滿足神明的怨念、容納神的思念體而誕生的……充滿了荒誕狂想的世界。
就比如說他們剛剛淨化的這個噩夢。
噩夢的骨架來自於所有在場者的記憶,而主題則由“艾蕾和骸骨公”決定。世界法則完全由他們決定,甚至正好缺失了某位正神這種程度的東西,都可以由骸骨公的意誌來決定。
是真的,差一點就死掉了。
如果安南陛下沒有來……他們真的就被永久封印在了這個噩夢中。
而如果安南來了卻沒有聯係她,那就更慘了……大概率她的船員,都會被埋葬在這場噩夢中。
但這也讓塞利西亞有些困惑。
為什麼安南陛下進入噩夢後,就會直接過來聯係自己?
就像是他知道自己會在那裡一樣……
……恐怕隻有一個答案。
塞利西亞並非愚笨之人。
她很快意識到……安南進入這個噩夢的時間,應該比她有記憶的時間要早的多。這意味著,她或許在之前的幾次循環中,向安南透露過一些秘密。
這讓塞利西亞有些不安。
主要是……
……她有沒有撐住安南的嚴刑拷打?會不會把老師不想泄露的秘密也一並吐出了?
不,不對。
如果是安南陛下的話,他應該是不需要拷問的。他有著能夠洞察人心的魔眼……一切秘密在他麵前都是完全無法被隱藏的。
……這麼想來,就算是泄密似乎也很正常。
並非是她沒有保密,而是安南自己猜了出來。
而且安南說,他從最開始就清楚老師背叛的目的……這應該不是從她這裡拷問到的秘密。因為老師與安南陛下的關係的確相當親密,說不定老師與安南陛下聯係的次數與自己相比還要更多呢……
想到這裡,塞利西亞久違的感覺有些無力而頹廢。
她自從得到了這具美貌迷人的軀體、得到了強大到能夠忽略他人意見的超凡力量,就感覺自己昔日的自卑仿佛泡沫幻影般被抹除了。
可如今久違的再見安南的時候——甚至她都沒有見到安南陛下,僅僅隻是透過其他人的身體、其他人的嘴巴、其他人的聲音聽到三言兩語,那股熟悉的戰栗與恐懼就又回來了。
那股仿佛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控製之中的感覺……
即使已經是黃金階的超凡者了,但塞利西亞卻依然恐懼到想要戰栗……不過在那份戰栗之外,似乎還有些彆的什麼。
……陛下說,他會安排我與老師見麵。
至於恕自己罪什麼的承諾——塞利西亞倒不是不相信,隻是不怎麼在乎。
她希望自己被恕罪,就是希望自己能夠開著船到地麵之上。而擴大行動範圍的目的,依然還是為了尋找老師。
隻要能再見到老師的話——
她醒來之後,四處尋找著艾蕾。
雖然之前隻是控製艾蕾的身體說話,但既然安南陛下與艾蕾的關係密切到了這種程度,說不定艾蕾會有辦法能聯係到安南陛下呢……
而在她看到艾蕾的時候,目光頓時一滯。
——變了。
那是非常明顯的變化。
艾蕾依然穿著沒有任何裝飾的淺白色短裙,但卻是明顯短了一截、布料變少了許多。她的雙臂戴著白色的長手套、右腳則穿著銀白色的靴子與覆蓋半個大腿的白色絲襪。
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的左腳變成了赤足。
而在她的左腳腳踝上鎖著銀色的鐐銬,緊緊束著一截斷裂的鎖鏈,隨著她的行走而在地上發出拖動的聲音。
或許那並非是斷裂的鎖鏈……而是拴著她根本看不到的某種東西。
艾蕾的頭上戴著類似荊棘一般的銀色公主冠,將長了接近一倍、像是做了拉直一樣的淺金色頭發束住。金色的頭發直直垂到大腿根部。而她的左眼依然緊閉著、右眼則是溫柔如水的寶石綠。
看上去,就像是從十四五歲的少女突然變得成熟了起來。她的身上混雜著女孩的天真、少女的純潔和母性的光輝,在無光的地底自發的閃耀著光芒、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隻需一眼便能辨明。
那是神明的身姿,易於常人的象征之物。
所有醒來的人,都下意識的望向艾蕾。或許是因為她的美麗,或許是因為她身上散發著璀璨的光……又或許是因為她在噩夢中發下的宏願。
“我是背叛者終至終臨的審判,我是善與常住之門關的守門人,我是棄暗投明的罪人眼前的光。”
並非隻是“背叛”之理。
艾蕾從《贖罪錄》中,領悟到了比“背叛”更深一層的真理——
“我是抗逆之神!一切背叛純善與正義之人的審判者、反叛黑暗墮落之道的引領者。
“我的名字是……赦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