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殘象(1 / 1)

愷先生漆黑的長發披散至腰。

那是漆黑無光的異常發色。

那並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帶有些許反光的黑色,甚至會讓人聯想到無光之夜。

“不必緊張,薩爾瓦托雷閣下。”

愷先生的聲音異常溫柔:“如果我對你有敵意的話,就不會把你引過來了。”

“……是你把我引進來的嗎?”

薩爾瓦托雷恍然:“也難怪……”

雖然他的直覺算是比較準的。

但哪怕是運氣再好,也不至於在沒有任何情報的情況下,平白無故直接走到目標臉上。

“是【直覺改寫】?”

薩爾瓦托雷立刻認出了這個法術。

這是先知學派的一個白銀階法術——屬於先知學派中比較少見的妨害法術。但它也並非是純粹的妨害法術……它的效果,是讓目標的直覺變得“如同施法者所想一般”。

比如說,突然讓對方“直覺上認為眼前這個人是敵人”,或者“直覺上感覺這個人很好相處”、“直覺上認為這個攻擊不應該躲避”等等。

因為它不需要接觸就能生效,生效時也沒有任何特效。雖然起到的效果並不具有強製性、僅僅隻是讓受術者“本能的這樣認為”,但如果順勢加以引導,說不定反而能夠起到什麼特彆好的效果。

“沒錯,”愷先生輕輕點了點頭,“我正是用了這個法術,把你帶了進來。

“這樣的話,就能不驚動周圍的人。”

“……你果然是不懷好意吧?”

薩爾瓦托雷眯起眼睛,將手放入懷中、握緊了自己製作的合劑:“塑名師這個職業,已經對立掉了先知學派……那你又是怎麼使用的這個法術?”

雖然薩爾瓦托雷自己知道,這隻是虛張聲勢——因為他轉職成煉金術師之後,戰鬥力可以說是不增反減。

即使使用了合劑,未必也能打得過這位黃金階的巫師。

愷先生有些好笑的看著他:“不用緊張,薩爾瓦托雷閣下。

“如果我真的對你有敵意的話……”

他說著,隨手從旁邊取下一張麵具、戴在了自己的麵具之上。

就如同魚鱗被片片剝開一般,他身上有一片片孩童拳頭大小的片狀剝落、翻轉——眨眼間,愷先生就變成了薩爾瓦托雷的模樣。

“對麵的薩爾瓦托雷”猛然一驚,整個人瞪大雙眼、驚愕的望了過來。

而薩爾瓦托雷也是頓時一驚。

如同炸了毛的貓咪一般,他整個人悚然的望向愷先生。

那一瞬間,甚至就連薩爾瓦托雷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

“……那麼你就已經不可能從這裡走出去了。”

愷先生悠然道:“當然,或許也會有一位‘薩爾瓦托雷’從這裡走出去,但那不會是你。”

“……嘖。”

薩爾瓦托雷咂了咂嘴。

雖然是威脅的話。

但說到這裡,薩爾瓦托雷反而能夠明白,對方的確沒有惡意。

儘管這麼說可能有些奇怪……但在一個能夠輕鬆把自己錘死的人,展示出來“能夠輕易毀屍滅跡的手段”之後,反而就能相信對麵的確沒有惡意了。

“我也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把我當成了某個人的‘另一重自我’了,對吧。”

愷先生語氣輕柔而溫和,如同極有耐心的老師般輕聲講解道:“這麼說吧,薩爾瓦托雷閣下。如果你看到這些空白的麵具,你第一時間會想到什麼?”

“……麵具?”

薩爾瓦托雷重複道。

他看向那血紅的笑臉,微微皺眉看向周圍深紅色的幕布中懸掛的空白麵具:“要說的話……大概是‘詭異’吧。”

“那麼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不等薩爾瓦托雷回複,愷先生便輕聲答道:“是因為我的麵具吧?就像是小醜一樣……對吧?”

這正是薩爾瓦托雷心中的想法。

隻是他覺得有些不太禮貌,所以就沒有說出口。

“這很正常。這也是一種先入為主,而我更願意將其稱為‘殘像’。”

愷先生帶著薩爾瓦托雷往房間更深處走去。

在路上他隨口說道:“就如同你注視過太陽之後,再看向空白的地方、眼中會留下太陽的殘像一般。

“當你特彆在意某個人的時候,你再看到陌生人、腦中就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就如同當人們看著空白的麵具的時候,腦中都會映出各自不同的畫麵。

“或許是英雄的假麵,亦或是青銅質地的古董,還有可能是滑稽的麵具、也有可能畫成動物的麵具。空白的麵具,就像是一個‘空白的姓名’,充滿了可能性。

“而這,也是一種原始的相似律——雖然它沒有那麼相似,但卻比現代的相似律更加古老。古代祭司在舉行公開儀式的時候,會給自己塗抹眼影、亦或是戴上石製的假麵,就是為了讓自己能與神明更為相似,以此強化儀式效果。

“人們即使從未見過神明,但想到神明的時候,就會自動聯想到祭司。”

說到這裡,愷先生意有所指的說道:“而當你看到狼教授與腐夫之後,就會聯想到我……這同樣也是很合理的。如同在你丟了東西之後,就會本能的懷疑第一個看到的人一樣——

“並非是因為你覺得他最有可能動手,而是因為在你看到他樣貌的瞬間,腦中所想象的、模糊不清的‘嫌疑人’就確定了下來。”

“……我可還沒有說我看到了什麼呢。”

薩爾瓦托雷隻是感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眉頭緊皺:“你怎麼會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因為我看到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愷先生答道:“正如你所說的……塑名師需要對立掉先知學派,這也就意味著塑名師無法使用先知法術。

“但這並不絕對——就如同精靈的風舞者也不能學習法術,可他們使用咒能時、也同樣可以達到等同於施法的效果……”

他說著,帶著薩爾瓦托雷走到了地下室中。

雖然薩爾瓦托雷有些不安,但他還是一直跟在身後。

回頭看著薩爾瓦托雷,愷先生不禁笑出了聲:“你倒是也真敢跟過來。”

“……因為我冷靜下來之後,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發現你的確沒有惡意。”

薩爾瓦托雷抿了抿嘴:“之前抱歉了……你說的對,那的確隻是‘殘象’而已。我本來也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狼教授的另一個身份,反而是在看到你後就自顧自的‘確定了下來’。”

“你能這麼快就反應過來,我也真的很欣慰。”

在空無一人的地方,愷先生溫聲說著:“不過,你也的確有一件事猜對了……”

在微弱的燭光下,愷先生打開了自己的麵具、將其隨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薩爾瓦托雷看的非常清晰。

——那裡麵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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