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 合流(1 / 1)

呂府。

下值歸家後,呂夷簡難得的喝起了酒,不僅如此,他還將次子呂公弼招了過來。

看到春光滿麵的父親,呂公弼不覺意外。

爹爹今日遇到了什麼事?

怎麼如此開心?

不多時,呂夷簡注意到了兒子的目光,而後放下酒樽,開口道。

“寶臣,是不是好奇為父為何如此高興?”

“恩。”

呂公弼點了點頭。

“遼朝退兵的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爹爹考一考你,你覺得爹爹為什麼開心?”

後世,呂氏能夠屹立不倒,其中一半得益於呂氏的家風,一半得益於呂夷簡的表率。

如果說呂蒙正是東來呂氏成為世家大族的關鍵人物,那麼呂夷簡便是讓呂氏成為政壇常青樹的核心人物。

這不,慶祝的時候,呂夷簡也不忘考校兒子。

說是考校,實際上卻是指點。

聽到父親的問題,呂公弼略作沉吟。

爹爹既然這麼問了,其原因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遼朝退兵,多半隻是一個引子。

其後帶來的影響,才是關鍵。

遼朝退兵,會帶來什麼?

北境徹底安靖?

遼宋重回之前?

這是不可能的!

楊文廣帶兵主動闖入遼境,襲擾遼軍後方,隻此一件事,就等同於毀約了。

而且是宋廷主動毀約在前。

遼朝雖然派了五萬大軍南下,但這支部隊隻是駐紮在岐溝關一代,並沒有侵入宋境。

如此一來,遼國可以找出無數種理由,證明自己沒有寇邊的意思。

單從此事而言,國朝才是過錯的一方。

平心而論,對於此事,呂公弼很是不解,官家為何要下達侵入遼朝的密令?

主動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有必要嗎?

有好處嗎?

宋遼戰事再起,完全是一件看不到絲毫益處的事,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官家為何要做?

此前,爹爹時常在他耳邊提起官家,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官家未來定是雄主,似有秦皇漢武之誌。

唯有手腕和誌向相匹配,才得以配享雄主之稱。

縱觀官家登基後的表現,官家的手腕確實很高明,即使是父親、丁相這等人傑,也無法摸透官家的心思。

良久。

苦思冥想的呂公弼,仍然沒能厘清頭緒,所以,他不禁求助式的看向了爹爹。

看到兒子投來的目光,呂夷簡微微一笑,緩緩道。

“藝祖(太祖)為何設立參政一職?”

聽到這話,呂公弼靈光一閃,他終於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大宋開國之初,三位宰相範質、王溥、魏仁浦皆是後周舊臣,彼時,太祖保留三人為相,不過是權宜之計。

畢竟,大宋是代周而立,為了拉攏後周舊臣,這是必要的手段。

待到政權穩固之後,太祖便罷免了宋初三相,然後將自己的心腹趙普提拔為了宰相。

隻是,立國之初,國朝軍政之要務,僅憑趙普一人,完全無法勝任。

所以,太祖便設立了參政輔助趙普。

起初,參政一職隻是為了協助宰相,並無分權之意。

不對!

應該說,太祖最初便有分權之意!

但礙於形勢,不得不隱瞞初衷,直到時機合適,立馬圖窮匕見,親自將參政推向了副宰相的位置。

此乃分權!

宰相的權力變小了,君權自然擴大了。

太祖之後,太宗、真宗也繼承了削弱相權的宗旨。

到了官家這裡,宰相的權力更是被打壓到了極致,頻頻繞開中書,便是最明顯的征兆。

位置決定了想法。

呂公弼出身東來呂氏,仕宦之家出身的他,自然是站在了士大夫的這邊。

君權過大,該如何限製?

在傳統的儒家觀念中,造反肯定不是正解。

勸戒,才是正途!

如何勸戒?

當然是聯合百官,一起向朝廷,或者說官家施壓!

天子,雖然是天下共主,但執行天子旨意的卻是士大夫。

如果沒有士大夫,天子的旨意還能如願施行嗎?

怕是不能。

想到這裡,呂公弼心中疑惑頓解,而後,他稍作思量,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爹爹,南北之爭,是不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呂夷簡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孺子可教也!

僅憑一句‘太祖為何設立參政’,寶臣便直接堪破了問題的核心。

同時,‘暫時’兩個字,更是妙不可言。

南北之爭,說白了是話語權之爭,或者說是先進者和後進者之間的爭鬥。

隻要沒有達到一個平衡點,南北之爭是不可能停止的。

眼下的合流,不過是‘外力’的作用。

一旦‘外力’消失,或者減弱,南北之爭必然會再起,並且永無止境。

未來,即便沒有了南北之爭,也會有其他的派係爭鬥。

畢竟,餅隻有那麼大,有的人占得多了,就必然有人占得少了。

而人心的貪欲又是無止境的。

占得多的那一方,隻會想著占得更多,更多。

麵對如此‘窘境’,少的那一方,怎麼可能甘心拱手相讓?

所以,鬥爭便來了。

至於,那個平衡點,也隻是理論上的存在,現實中,永遠不會有那個平衡點。

……

……

……

福寧殿。

李傑並不知道南北士人即將合流的情報,因為此事太過隱秘。

呂夷簡和丁謂都不是蠢人。

似這等大事,肯定是越隱秘越好。

他們壓根就沒有私下見過麵,畢竟,他們的位置太過敏感,如果兩人真的私下約見。

即使行蹤隱秘,也有可能暴露。

故此,哪怕是在政事堂中,他們見麵也沒有談論過此事。

有的隻是一切儘在不言中。

就像是足球比賽中的默契球,雙方看似踢得很是激烈,但誰也沒有率先攻破對手的大門。

直到終場,也許是零比零,也許是一比一,二比二,反正最終肯定是以平局為收場。

傍晚。

李傑正在看著西北地區最新的軍情,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隻見雷允恭步履匆匆的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而後立刻彙報起了遼京的動向。

“官家,中京那邊傳來了最新情報。”

“遼帝醒了,並且親禦永安殿,召見群臣。”

此時,雷允恭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戰爭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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