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總百揆(圓三)驚疑(1 / 1)

大明元輔 雲無風 1126 字 1個月前

本以為談話到此總該結束了,然而高務實萬萬沒料到,現在朱翊鈞的城府也越來越深,至此才突然問道:“誒,對了,高淵到南疆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高務實心中一突,不知皇帝忽然提及此事是何道理,隻能謹慎回答:“是,算起來犬子抵達南疆應該已逾兩月。”

“兩個多月了啊……”朱翊鈞連連點頭,然後問道:“你那些留在南疆的親信對他可還服帖?”

高務實心中一動,答道:“依臣所見,隻要臣一日還在陛下身邊,族中便不會有人質疑臣的決定,也不會有人對犬子有何唐突悖逆。”

朱翊鈞果然聽得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你們高家的族長是以官職論之,你現在便是新鄭高氏之族長?”

高務實拱手道:“皇上英明,臣家數代深蒙皇恩,自然要以君統正宗統。”

這裡稍微說明一下,在中國數千年的宗族社會時期,某家族“族長”的產生一般而言有三種方式:其一是自然生成;其二是推舉產生;其三是官職最高者自動成為族長,即高務實此時所言:以君統正宗統。

所謂自然生成,比如你祖父生了五個兒子,每個兒子又有五個兒子,那麼這個二十餘人的家族之中,你祖父就是天然的族長。這是毫無疑問的,也不可能有什麼爭議。

自然生成族長的辦法還有衍申製度,以新鄭高氏為例,如果現在高家的族長是長房嫡子高務滋,那麼這也是自然生成——即以血統論、嫡庶論、長子繼承製論來確定族長。

換句話說,自然生成就是看老天爺“安排”了誰是該家族主支的嫡長子,那麼這個嫡長子如果祖、父已然去世,那他就必然是族長。

第二種是推舉產生。這個好理解,也就是家族內部開會議事,在有資格成為族長的人之中選擇一位成為族長。一般而言,這種情況發生在有資格成為族長的那幾位候選人地位、財富、名望等“屬性”相差無幾的情況下,由於互相資格類似,又要避免家族分裂,所以隻好采用推舉的辦法。

第三種情況就是按照官職來論。這種辦法很簡單,你在皇帝手底下當的官最大,那麼你回到族中就是族長。這種情況有一個專用的說法,叫做“以君統正宗統”。

最遲在漢代時,這種產生族長的辦法就很常見了。比如漢末四世三公的名門袁氏就是這樣決定族長的:袁紹的上一輩有兄弟三人,年齡由大到小分彆是袁成、袁逢、袁隗。

長子袁成早逝,官終左中郎將,剩下袁逢、袁隗兄弟,袁逢當時官大,為司空,因此是袁家族長。袁紹是袁逢庶子,母親不過是袁逢的婢女,因此袁逢乾脆將他過繼給已經去世的大哥袁成。袁逢死後,袁隗便成了袁家族長,一直到被殺為止。

袁隗被殺之後,由於袁紹與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袁術不和,雙方互相看不上,因此袁家在這段時間裡理論上是沒有族長的。不過到後來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考慮到袁紹實力強大,主動將“位三公上”的大將軍一職讓給袁紹,自己就任司空後,此時的袁家應該就以袁紹為族長了。

說到這裡,似乎也可以有一種猜測:袁術僭越稱帝,有可能也是不忿於自己的官位低於他眼中的奴婢之子。但他當時的實力就擺在那兒,和曹操的關係也不夠好,指望在官位上壓倒袁紹已經不可能了,因此“嫉妒使我麵目全非”,就乾出了僭越稱帝的蠢事——當然他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本書無意為袁術翻案,隻是探究一下他當時可能的心態。

說回正題,新鄭高氏在產生族長一事上本身並沒有什麼“祖製”。上一代人之中,高拱無疑是官位最高的,但事實上直到長兄高捷去世,高拱才成了族長。

換句話說,一開始的時候高家族長是“自然生成”,到了高捷去世,又改成了“以君統正宗統”,沒有延續“自然生成”——否則就應該是二哥高掇繼任族長了,因為高拱行三。

但有意思的是,在高拱去世之後,高家的族長沒有直接轉到高務實身上——或許是因為當時高務實也還沒有經製之官吧。

總之,那時候族長之位由高拱的四弟高才暫任,直到高才離世之時,高務實已經成了協理戎政兵部左侍郎,這才順勢成為新鄭高氏的族長——此時高務實越過了自己的老爹高揀,而高家族長生成模式再次轉回“以君統正宗統”。

此時朱翊鈞聽了高務實的話,頗為歡喜,笑道:“這倒也是正理。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高淵今年也十四了吧?聽說他此前的西席可都是翰林學官,是不是該考慮讓他回一趟新鄭,拿個生員身份,或者去國子監拿個監生?”

朱翊鈞忽然關心起高淵的功名問題,倒是讓高務實有些意外。站在現實角度上來說,對於新鄭高氏這樣的門第,族中子弟的生員身份幾乎是十拿九穩的——就算書讀得再差,又有哪位縣尊老爺在新鄭做官時會不給高家子弟留點顏麵?所以,什麼時候去拿根本不重要。

對於新鄭高氏這樣的門第,族中子弟要追求功名也是追求舉人以上,因為鄉試這一級就不好光憑刷臉混資格了,因為舉人對應的是做官的資格,秀才可不是。

當然了,若是高務實願意親自下場乾預,要抬舉族中某人一個功名,那就彆說舉人,哪怕進士也未必做不到——原曆史上張居正就操作過嘛,還是直接操作成狀元呢!

他高務實雖然不敢說“吾非相,乃攝也”,但以他目前在朝中和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而言,真要這樣做,想必也出不了什麼大事。更何況,會試出題雖然有一大堆製度約束,可以他在朝中的人脈,想要提前搞到題目有何難度?隻要題目在手,他自己都能幫忙操刀寫一篇狀元級的程文來。隻不過,高務實不會這樣做罷了。

至於高淵的功名問題,高務實也沒太在意。他蹙起眉頭,麵色遲疑地回答道:“皇上說到此事,臣還真有些躊躇……”

朱翊鈞詫異道:“不過是考個生員而已,你還怕他考不過麼,躊躇什麼?”

“倒不是躊躇這個。”高務實苦笑道:“臣現在有爵位在身,犬子高淵又是嫡長子,按說便是南寧候應襲,所以臣也不知他是否應該去考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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