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楊侗!
對於大隋人來說,無疑是個很不安分的人,喜歡他的人說是賢王,不喜歡者冠之為暴戾、親小人之類的形容詞。
論起最恨楊侗的人,絕對不是瓦崗和竇建德,而是五姓七宗裡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範陽盧氏,以及渤海高氏…是楊侗害他們有家難回…也是楊侗令他們成為天下笑柄!若是回不到祖地,還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範陽盧氏嗎?
現在一報家門,彆人無不帶以戲謔的目光,仿佛在問:你說是你清河崔氏人。
你在清河有家麼?
有戶籍在清河麼?
你咋證明你是清河人?
你說墳墓裡是你先人,那你把他叫醒來個滴血認親啊!
這四大難不僅清河崔氏遇到,另外幾宗同樣遇到,也早已經流傳天下!被士人津津樂道,成為茶閒飯後的談資。
遇到這種愣頭青,他們能咋辦?
給他錢他說老子不差錢、給人才他說沒位子、給女人他說不好色。
告狀。
告他貪汙
楊廣說:貪汙?河北道都爛了,侗兒哪有汙可貪,幾百萬流民是他自己掏腰包養的,你好意思說他貪汙?
告他侵占土地。
楊廣:整個河北道的良田都丈量給百姓了,他一寸不要,你說他怎麼侵占你們的土地了?再說了,誰能證明那是你家的田地!
告他好色?
楊廣:是那女子的榮幸,是恩賜……
告他擁兵自重
楊廣:是朕的意思!
……
幾大家族明白了,官方途徑是解決不了他們家族問題的了,也在此時,裴矩代表燕王楊倓向他們發出了橄欖枝,承諾以後將祖地還給他們!
頓時,一拍即合。
雖說吃虧丟臉的是這幾宗,但楊侗的新政也令各大世家門閥警惕不己
科舉是隋朝開創的一個創舉,雄才大略是隋文帝楊堅也有著提拔寒門之心,隻是門閥比現在更要強大。使得科舉幾乎是擺設,根本沒能解決近況。
到了楊廣,楊廣改了科舉的製度,科舉越來越公平公正,給了寒門世子晉身的機會,更恐怖的是楊廣還廢除了九品正中製。
這已經讓門閥世家心有忌憚,然而他們掌握著資源,比起寒門世子多了很多有利條件。便是科舉在如何的公正,受到良好待遇的門閥子弟,始終要壓讀不起書、買不起筆的寒士數籌。
然而楊侗的出現卻改變了這種情況,義學的建立,讓讀不起書的寒門子弟有了學習的機會;寒門子弟因為貧苦,學習起來比門閥子弟刻苦,一旦他們有學習條件,門閥子弟很難與寒門世子相比的。
更要命的是攤丁入畝,這玩意直接向田地收稅,多田者多稅、少田少稅、無田無稅。
這天下世家門閥田地最多;若是執行下去,沒有了人頭稅給他們盤剝的萬眾家仆將成為巨大的負擔,遲早把他們吃空。
不過更令人吃驚的,卻是楊侗為寒士伸張正義的《馬說》,此文一出,瞬間擊破了本就沒有說服力的‘寒門無才’一說。
這不僅得到萬千寒士的追捧,還增加了寒士的傲骨傲氣,多了以往所沒有具備的自信,以往麵對世家子弟而唯唯諾諾之現象正在慢慢淡化。
而這檄文,也不是什麼好玩意。楊侗在檄文中把矛頭直指世家門閥,直接告訴寒士:你們之所以沒有得到公正的機會,不是皇室不給,而是相互勾結的世家門閥不願意讓出一兩個空缺。你們應該恨世家門閥,而不是皇室。皇室和寒士應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以前沒有人敢說這種話,但楊侗敢為天下先,以檄文的形式宣揚於天下,從而緩和了皇室與寒士之間的矛盾,有這些人搖旗呐喊,百姓也恨起了世家門閥,因為是世家門閥的官不開倉放糧,所以他們沒有得到一點救命糧食。其實皇帝是好的,壞人是打著皇帝的旗號在乾壞事的官員,而官員都是世家門閥子弟,所以世家門閥是頂級壞蛋。
在這股風潮中,哪怕是王世充也不得不暫時收手,老老實實的與瓦崗寨開戰,然後在百姓麵前秀了一下仁慈,但老王的名聲委實不好,百姓不僅明裡感恩戴德,等他一走,一個個都嚇得連夜逃跑,生怕王世充有陰謀。
刹那間!
這一道傳遍大江南北的檄文令反隋風潮稍稍一緩,矛盾一下子轉移了不少。
江都!
楊廣看著手中的檄文,不得不承認楊侗這一手當真是高明。
他是皇帝,認為對的就強製執行下去,不管百姓反響是好是壞,就是不解釋。在他看來,我楊廣做的是千秋萬代的大事,不屑於割之可以再生的草民解釋什麼。
楊侗和他不同,說了就做,做到之後,就必定要說!
楊侗永遠不會埋沒自己的任何功績!前世一生,他見過了不少做了好事不好意思說還被誤解的人;見過了許多隻知道做事卻不說反而被埋沒的人……
所以楊侗悟出來一個道理:你不說彆人怎麼知道你做了?你做了卻不說彆人如何肯定你?這本就是一個競爭的世界!而且競爭的是生死!
所以,用一道檄文為自己為大隋拉到了寒士、寒門這個天然的盟友,將國內矛盾轉嫁到寒門和世家門閥之間,從而給大隋一個緩衝的機會。
楊廣想到這裡,忽然怔住,他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自己錯在不說,什麼事情都在做,卻都沒說明白。
修長城,是為了邊民安全,但卻忘記了,邊民看到的隻是大隋和突厥打成一片的樣子,他們不會考慮到以後,更不知道突厥已經比漢初的匈奴還要強大,隨時會入侵大隋。
修大運河,是為了加強南北交流,慢慢的消除人心之間的隔閡,從而達到真正的大一統。
但是他還是不說。
再加上下麵的官員借機橫征暴斂,進行各種違規操作,才導致怨聲載道。
在此之後的遠征高句麗,是為了消滅掉關隴權貴掌控的八九十萬禁兵,這當然不能說,但至少應該渲染高句麗的威脅……
太原!
一處幽靜的小院內,一個中年男子將一隻酒壇狠狠地扔在地上,醉態可掬的笑道:“好,好,好……”
身體忽然顫抖了一陣子後。
驀然!重重一腳踢出!
“啊!”一聲嬌啼!
一名不著寸縷的美少女從案桌下滾了出來,豔紅的小嘴上布滿了斑斑汙垢,清秀的臉蛋上充滿了驚恐失措的神色。
“去!去!去!”他像打發乞丐一般揮手。
“奴婢告退。”少女赤著身子,如受驚小鹿跑了出去,差點與一個快步匆匆而來的英武少年撞了滿懷。
少年年歲不大,二十歲左右,一張俊臉英氣勃勃,男兒氣概十足。
他,就是太原留守李淵的次子李世民。
中年男子名叫劉文靜,是他的忘年知交,姿儀俊偉,才乾突出,生性倜儻而有權謀,喜好酒色,頗有魏晉狂風風采。
對於這種場麵,李世民早已見怪不怪,原地等候了好半晌,這才步入小院,麵不改色的向劉文靜道:“肇仁兄,我要去涿郡會會天下英雄…看著能否結交一些大才。”說到這裡,李世民一雙銳利的目光充滿了神彩
“可行。”雙眼半閉半睜的劉文靜一會兒才回過味來,一時站起,哪怕褲子掉到地上也不作理睬。
馬邑!
一間鐵匠鋪,一名赤著上身,渾身油亮的漢子如牛草芥的拿著一把重達六七十斤的大錘,正在叮叮當當打製鐵器。
這是一個身材極為雄偉的男子,年約二十六七歲,皮膚黝黑,身高近七尺,遠看像半截黑塔一般
這時,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走了進來,隻見他年約四旬,相貌堂堂、目光明亮,頜下一縷長須,長得頗為儒雅,但從他修長有力的手來看,此人似乎又練過武藝。
他就是馬邑郡丞李靖,楊侗做夢都想著的軍神。如今朝廷調令已至,李靖將要前往涿郡任職,臨行前,他想把這名有猛將之才的鐵匠帶去碰碰運氣。
洛陽……
長安……
……
一道針對性極強的檄文,天下人才儘入涿郡。
有人真心露麵,求得一官半職;
有人是來掃楊侗和寒士顏麵的,他們用真才實學,將寒士擊敗,然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