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西平郡湟水縣城內,一座占地極廣,仆役成群,奢華無比的巨大府宅當中笙歌漫舞,嬌笑聲聲,不時可以聽見梁師都狂放的大笑聲傳來,衛士紛紛皺眉,都為主上的的頹廢感到無能為力。
而在此時,將士們也會偶爾聽到一些悲傷地歌曲,那是悼念亡者的聲音,漸漸地,梁師都感覺嬌美舞女的歌聲慢慢的有些變了味道。仿佛為自己臨死前唱一出哀歌似的。
算起來,從他殺死朔方郡丞唐世宗,自稱大丞相開始到現在,也不過隻是兩年多時間,但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他就像做了一遍過山車一般,一下子成為雄霸整個雍北的諸侯,隻差一步,他就能夠打下長安,坐擁關中,坐看關東諸侯混戰。但他很快就被打落到了穀底。原本該是向著自己的局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悄無聲息的發生了逆轉。
梁師都仔細想了想,恐怕要從隋軍在馬邑殲滅始畢可汗數十萬大軍開始算起,他效忠的始畢可汗死在馬邑之後,突厥一分為四,內訌不休,再過不了多久,隋朝的李靖便攻入雍北,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梁師都一下子就靈武、鹽川、雕陰、延安四郡,接著是十萬大軍圍困朔方城,最後他如隋軍之願,以朔方郡換取了和平南下弘化的條件,雖說隋軍給了他一個安定郡,但他實際上失去了大半的領地,隻有平涼、弘化、安定三郡。
緊接著,他又用平涼、弘化和隋軍換了金城、枹罕、澆河、西平四郡。
本以為脫離了隋朝的包圍就是海闊天空了,他甚至想據此四郡,仗大自己後再與隋朝拚死一搏,與薛氏兄弟結盟以後,他甚至招來了吐穀渾人,十萬大軍的氣焰何等囂張?
隻是這短暫的複興,並沒給他帶來實質性好處,才剛剛安頓了下來,李世民的唐軍又來了,招來的吐穀渾人現在唐軍打殘了,金城、枹罕、澆河三個郡也丟了,那逃回西海的薛氏兄弟會是什麼結果,梁師都已經懶得去關心了。
自己這邊原本還聚起了五萬大軍,但前線的屢屢失敗,一下子又縮水了一大半,如今梁師都也隻能帶著兩萬士氣萎靡的梁軍困獸湟水,任由那絕望一點點逼近,他卻沒有絲毫辦法。
昔日占地七郡,擁兵二十萬,外有突厥強援,雖不能猛將如雲、謀士如雨,但放眼天下,絕對是排的上號強大諸侯一枚。
可如今手下戰將死的死降的降,身邊剩下的也隻有自己的兄弟梁洛仁和馮端了,敗亡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想到慘淡前景,梁師都悠悠的歎了口氣,感受風中吹來的絲絲涼意,梁師都眼中閃過一抹冷厲的神色。
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破城之日,其他人可活,但身為王者的自己絕無幸理,李世民不會放過自己,李淵更也沒放過自己的理由,他還不想死,必須想到條活路!
梁師都揮退一眾舞女,冷著臉來回踱步,雙目中不時閃過一抹陰冷光芒,困守孤城絕不可行,留在湟水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必須走,至於去哪裡……
關中是李唐的天下,至於雍北,梁師都連想都沒想,隋軍不是他這支殘兵敗將能染指的,現在看來也隻能去李軌的地盤、甚至去絲綢之路上的西域,以他梁師都的本事不說稱霸絲路,但割據一方卻沒問題,手中有這兩萬多士兵,還怕活不下去不成?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把兵馬帶走,人在異國他鄉,若是沒有一支強大的兵馬,根本不能立足。
“大王,您找我?”
馮端有些疲憊的來到大廳,向梁師都一禮。
“馮端,眼下我軍困守孤城,內部軍心動蕩,外無援軍,繼續守下去,絕無出路,你跟我最久,我實不忍你陪我送死,李唐不會放過我,隋朝也不會放過我。你可帶著我人頭去任何一方請降,或可換取一條生路。”梁師都目光悠悠的看著馮端。
“大五何出此言!”馮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梁師都說道:“末將哪怕是死,也要死為大王殺出一條生路。更何況李正寶將軍還在堅守著化隆,還遠不到生死之二境。”
梁師都默默將藏於袖中的匕首收了起來,歎了口氣道:“其實也不是毫無生路。”
“大王有何妙策?”馮端不知自己剛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聞言興奮地看向梁師都。
“算不上妙策。”梁師都歎息道:“不管是李唐還是隋朝,都不是我們能敵!如今李唐大軍尚未到來,我們可以撤離西平。”
“撤離西平?我們還能去哪?”馮端一臉茫然的看向了梁師都,西平郡是他們最後一塊生存的土壤了,離開西平郡,下一步該去哪兒?又能去哪兒?
“通過大鬥拔穀去張掖投奔李軌,若他不接納,借道去西域。”
“西域?”馮端聞言大驚,不可思議的看著梁師都道:“大王,兩萬大軍的糧草從何而來?”
“兩萬大軍自然不能全帶走,你挑選五千名忠誠的精銳之師,將城中所有戰馬集中,然後一人三騎,多負些糧草!我明天會讓大將軍率領大軍去營救化隆城。等他們走了,我們快速向西飛馳,至於其他的都不管。”
梁師都是要斷臂求生!
以他現在的糧草,根本供養不起兩萬大軍,與其大家都餓死,倒不如挑選五千忠誠銳士,帶上所有糧草,趁著大家不在之時逃離,為了實現逃出生天的目的,連自己的弟弟梁洛仁也不要了。
“喏!末將這就去辦!”馮端應了下來,這的確是梁師都唯一的生路了。
不久過後,梁洛仁到了“王宮”,得到了支援化隆縣的命令。
原本梁洛仁與梁師都關係不錯,梁師都能夠殺害朔方郡丞唐世宗,占據朔方全郡,梁洛仁居功至偉,堪稱是第一功臣。
但是梁師都稱帝架子大了,皇帝威風十足,梁洛仁心中縱有諸多不滿,卻也認了君臣之間的鴻溝,自那時起,兄弟之間的情意已經茫然無存了。
也因此,每當兄弟二人相會,梁洛仁也是以臣子而居,並無絲毫逾越之處,深得梁師都的“器重”,官拜大將軍一職,名義上掌管著大梁的兵權,但實際上,大梁上下都清楚,兵權自始至始都在梁師都的手中,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一人都調不出了一個兵。
但梁洛仁也無不滿,亂世之中,軍隊是一名君王立世之本,梁師都如此決定,他也理解,唯一能做的隻是從旁協助。
但此時!
梁洛仁那一雙目光中充滿悲傷、傷心。
對於梁師都的打算,他心中有數。當一個人懦弱久了,就會形成習慣!
梁師都這個曾經的大梁皇帝也是如此。
他要逃,又怕沒有人為他斷後,才讓自己率領剩餘將士去支援化隆,即是說,包括自己在內的一萬多將士的價值,就是為梁師都創造生機。
他們,被梁師都賣了。
梁洛仁看了看陰霾的天空,心頭的陰霾更重,歎了一口氣,點齊了一萬多名士兵,離開臨湟水朝化隆方向開進。
梁洛仁走後不久,五千銳士便擁觸著梁師都向西狂奔,隨行一萬戰馬的馬背上馱滿了一個個糧袋,裡麵除了糧食,還有一些是梁師都多年搜刮而來的財寶。
僅隻半天時間就到了琵琶峽,這裡是西平郡進入河西走廊最狹窄之處。
再過不了多久,就是大鬥拔穀這一個重要的戰略通道,這是祁連山的一個大缺口,通過這條長達百餘裡的山穀,可以抵達祁連山的南麵,也就到了西平郡的最北端,往南便是梁師都現在所在的琵琶峽,再進入長寧穀,最後才抵達湟水北岸,而對岸便是今天西寧。
大鬥拔穀由於它的重要戰略意義,屬於武威郡的北部,有三千隋軍把守,這也意味著梁師都要想勝利進入張掖,卻不能驚動到隋軍。但是他有戰馬一萬五千匹,隋軍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聽不到呢?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晚上突然衝過去。
然則,梁師都全軍剛進入琵琶峽不到三裡,就被一萬名突然冒出來的隋軍前段後堵。
為首的大將正是武威郡守段德操,他一直關注著李唐和薛梁聯軍的戰事,並派遣了大量細作帶著信鷹進入了西平,當梁師都向西行軍的時候,信鷹已經在第一時間把他們的動向傳到了段德操之手,段德操料到梁師都是要去投奔李軌,便率領一萬騎兵撲向了琵琶峽穀,這果然阻到了梁師都。
望著前方的赫赫軍隊,梁師都卻是倒抽了一口冷氣,他不知道隋軍有信鷹傳訊,直以為是馮端出賣了自己,惡狠狠的瞪向了馮端,道:“你出賣了我?”
“大王,我沒有……”馮端幾乎是下意識的低頭行禮,眼角處卻見一抹寒光亮起,驚回頭時,冰冷的寶劍已經刺入他胸口。
“大王,你……”馮端愕然的看著梁師都,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隻有你知道我的計劃,不是你出賣了我,還能有誰。”梁師都冷哼一聲,在馮端痛苦的表情中,將劍柄狠力一攪。
“啊~”馮端慘叫一聲,瞪著不甘的目光仰天栽倒。
“梁師都,現在連神仙也救不了你這個漢奸了。”對麵的段德操縱馬出列,望向驚恐萬狀的梁師都軍,高聲大笑道:“你們已經被我大隋層層包圍,插翅難飛!隻拿梁師都等賊首,降者不殺!”
“隻拿梁師都等賊首,降者不殺!”
全軍心領神會,步調一致地放聲大喝,好象半空中又打了個焦雷。
四周兵卒見敵軍已經到了眼前,本能的要上前戰鬥,隻是聽到“隻拿賊首梁師都,降者不殺!”的號召,梁軍步子明顯放慢,動作也變的遲疑。
瞧著對方旌旗之下的那寒光閃閃的強弩大箭,梁師都的心臟幾乎跳出口腔子,那是追魂奪魄箭矢,仿佛白森森的獠牙一般,瞧著他們緩緩逼近,又聽到針對他的呼喊,終於受不住壓力,撥馬便逃。
梁師都這一後跑,讓本來就毫無戰心,士氣低落的梁軍崩潰了,響應著隋軍的號召,蜂擁而上,扭著梁師都和他的親屬一並降了。
就這樣,一萬名隋軍連個衝鋒都沒發動,連一支箭矢都沒有發射,把梁師都給生擒活捉掉了,梁軍方麵除了些倒黴鬼被瘋了的梁師都砍死,也基本沒啥損失。
一個個配合著隋軍的吩咐,丟下兵器,跑下了馬,然後老老實實的抱頭蹲在山穀兩邊。
“將軍,我等怎麼辦?”隋軍集體傻眼,目光從亂成一團的梁軍轉向了段德操。
“身為一個漢人,為了一己之私、一家之私賣國求榮,百死莫贖其罪。”段德操目光森然的看著不斷掙紮的梁師都,冷冷的說道:
大聲說道:“拿著梁師都的人頭招降西平郡各城!並向李都督發急信,說明我們這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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