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嚴軍法,揮淚斬將(1 / 1)

淮南郡壽春縣,李密的主力之師緩緩退向鐘離郡,他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單雄信敗了、江陽倉城失守了、江都全郡落入大隋之手、單雄信慘死於全椒縣,杜伏威和楊侗會師於江都清流縣,劉蘭成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卻中了楊侗誘敵深入之計,不但自己敗了,連帶定遠城在當夜失守,下一步即可沿著平坦官道殺到自己麵前。

一連串不好的消息令李密陷入了絕望,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杜伏威、堯君素之所以勢弱,不過是為他設下的圈套,目的是把自己的主力設離江都,以便大隋海軍完整的拿下江陽倉、江都城,而自己禁不住這個誘惑,這才中了楊侗調虎離山之計。

儘管李密無計可施、心慌意亂,可是在部下麵前卻不敢有絲毫流露,更不敢慌亂撤退,隻因得到了三萬士兵增援的堯君素像一頭凶猛的惡狼緊緊的跟在身後,還有另外兩萬士兵,從廬江慎縣北上鐘離定遠縣,正朝自己合圍而來,一旦露出慌亂之相,就會引起軍心不穩,最後不戰而潰,李密現在還有九萬餘名士兵,他覺得自己還有奪回江陽倉和江都城的一線希望。

之所以還抱這一絲希望,是因為李密得到另一個情報,楊侗雖然率領十多萬士兵南下,但是其海軍已被張鎮周帶去了長江以南,分兵攻打丹陽、毗陵、宣城、吳郡、餘杭、會稽、遂安、新安八郡,而楊侗攻克定遠縣以後,熟悉南方的杜伏威調頭南下,帶著他的軍隊前去輔助張鎮周。

也就是說,楊侗的兵力隻有他的第一軍,兵力也就五萬左右,而且長途跋涉到了南方之後的這段時間時,一直都在奔襲打仗,如此高強度之下,縱然是鐵打的兵也會累,要是自己在慎縣隋軍與堯君素彙合之前,不惜一切代價的拿下楊侗率領的這一支軍隊,或許能夠起死回生,奪回江陽倉和江都城。

對於魏軍而言,江陽倉的失守意味著他們麵臨斷糧危險,而江都的失守,就意味著軍心不穩了,因為不管是普通士卒的家眷,還是將領們的家眷都在江都城內,它的淪陷,說明大家的妻兒老小都落入隋軍之手。如果不能將這兩處奪回,李密隻有敗亡一途。

入夜。

魏軍進入了鐘離定遠縣境,在定遠縣城以西的五峰山麓、池水南岸紮下大營,再過幾裡,就是‘霸王彆姬’這個曆史事件的發生之處。

經過長途跋涉,將士們都已筋疲力儘,但是將士們已經得知江都郡失守的消息,他們心憂陷入隋軍之手的親人,一個個都難以入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商議著自身的出路,述說著自己的擔憂;而從紮營開始,軍隊便出現了逃兵,由幾人到數十人,到後來甚至演變成整旅、整團的逃跑。

有了逃跑的開端,各種流言開始在軍中傳播,頓時人心惶惶、軍心嚴重的動搖了起來。

逃兵的出現,也令李密大為震怒和恐慌,他命奔逃而此、治軍從嚴的劉蘭成為執法官,統領五千名內軍巡邏,但凡遇到逃亡者,當場斬首,以儆效尤。

中軍大帳。

李密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背著雙手來回踱步,他剛得到了一條致命的消息,堯君素在七十裡外和慎縣隋軍合兵一處,使他手中軍隊膨脹到了七萬之眾,正往這邊不疾不徐的開來,如果楊侗和堯君素對他的大營進攻左右夾攻,那他真是危險到極點了。

一方麵是己軍軍心渙散、軍隊潰逃,另一方麵左右夾攻的威脅,誠可謂是內憂外患,嚴峻的形勢使李密坐立不安,愁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聖上,微臣房玄藻求見。”這時,帳外傳來了房玄藻的聲音。

李密聞言,停下了步子,老實說,他現在對房玄藻是有一些不滿的,作為自己的謀主,沒有看透楊侗的布局不說,還把揚威於高句麗的隋朝海軍給忘了,這是一種至關重要的失職,但李密已經六神無主了,也想聽聽對方的意見,於是說道:“進來吧。”

房玄藻掀簾而入,上前深施一禮:“微臣參見聖上。”

他也知道李密對自己心懷怨念,從某種程度上說,確實是他的失職,因為淮北七郡始終沒有被隋軍扣邊的緣故,所以他一直堅信楊侗先攻李唐,認為先滅李唐之後,楊侗才會考慮魏國。卻萬萬沒有想到,隋軍在南陽、淅陽、淮安和南郡、江夏營造出來的浩大聲勢,都是給人攻唐的錯覺,然後從海路直襲江都,這讓房玄藻異常不服氣,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在戰略上的失誤,否則也不會主張西征了,更不會有今日之困局。

“坐吧。”

李密歎了一口氣,自己坐到了主位之上,不過自覺犯了大錯的房玄藻卻有些拘謹,不敢依言就座,恭恭敬敬的低聲問道:“聖上,您是擔心左右兩路隋軍吧?”

李密苦澀一笑,點頭道:“兩路隋軍加起來足有十三四萬人眾,他們驍勇善戰,且挾大勝之勢圍攏而來。而我軍軍心已散,朕現在是無計可施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堯君素一步步逼近,眼睜睜的看著夾攻之勢慢慢形成。”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房玄藻,再次示意對方坐下,直到對方入座了,才又問道:“事到如今,先生可有解決眼前危機的良方?”

房玄藻說道:“微臣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就不知聖上能否接受。”

李密精神一振,連忙說道:“快快道來。”

“正如聖上所說這般,我軍已經麵臨崩潰的邊緣,若是兩路隋軍到來,恐怕沒有多少人敢與隋軍作戰了。微臣的意思是放棄南方,迅速率軍北上中原,以淮北七郡為基,攻陷青州,然後和李淵聯合對抗隋朝,從東方威脅洛陽,臣認為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出路。”房玄藻說出了自己的主張。

李密為之一呆,皺眉道:“朕也這麼想過,可是南方士兵不會跟我北上的。當初驍果軍為了返回關中,不惜跟著宇文化及乾起了君之事,可見,人們的故土情一旦發作起來,相當可怕。”

房玄藻歎息道:“聖上,現在手中還有近十萬大軍,加上淮北十餘萬人,實際上就有二十多萬軍隊,我們這裡的軍隊確實有幾萬南方籍的士兵,但這些人生活在安逸的南方,不管是戰鬥力還是作戰意誌都遠不如中原人士,留著隻會成為瘟疫一般動搖軍心,若聖上將之裁減,帶著中原兵北上,反而能夠減輕負擔,於軍、於後勤都是利好之事。重要是我們在中原有民眾基礎,而那裡又是楊廣主要禍害的地方,百姓對於隋朝心懷恐懼,隻要我們加以宣布,百姓必將大力支持我們。”

這個建議令李密難以決策,主要是中原隋軍更多,一旦失敗那他真就徹底完蛋,如今他有些後悔了,早知如今就應該聽從房玄藻和單雄信的建議,乾脆利落的放棄淮北七郡、放棄江淮大地,重點經營長江以南的地盤,隻可惜一念之貪,不但不聽,反而還去招惹隋軍,不然的話,哪有今天之困局?

說到底,問題還是出現在他這個決策者的身上,怪不到房玄藻這個謀主身上,要是早聽他們勸說,完全可是實現劃江而治的夢想,思緒至此,李密長長的歎息一聲:“容朕考慮考慮!”

房玄藻急道:“聖上,隋軍的騎兵實在太厲害了,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南方軍掩人耳目,帶關中原之軍連夜北上,一旦隋軍的包圍圈形成,我們想要撤退就難了。”

“朕再想想。”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聖上。”

“先生先下去吧。”李密揉了揉發痛的腦門。

“微臣遵命。”

房玄藻無可奈何,怏怏不樂的拱手告退。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囂聲,隻聽到有人在放聲大罵:“你們這幫混蛋,快放開我!”

李密和房玄藻相顧一怔,他們二人都聽得出這是內軍副將李文相的聲音。

李密怒道:“為何在這吵鬨?”

“聖上,李將軍被抓了。”一名親兵迅速答道。

李密眉頭一皺,想了想,便和房玄藻一起出門觀看。

隻見遠處出現了一片火光,隻見一群執法內軍,將一名五花大綁的將官推了過來,此人身材魁梧,粗糙的臉上長滿了虯勁濃密的胡須,仿若傳說中的猛張飛一般,

此人正是李密的內軍副將李文相,他原是汲郡黎陽賊寇首領,為人憨厚,異常驍勇,投降李密後被引為心腹,如果不是頭腦簡單、有勇無謀,早就自領一軍了。

一群執法軍將他推到密麵前,一腳踢在腿彎處,李文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名鼻青臉腫的內軍校尉上前行禮,忿忿不平的說道:“啟稟聖上,李將軍想要趁夜逃走,幸被弟兄們發現,隻不過他奮力拒捕,打死了我們五十多人,負傷弟兄不計其數,請聖上發落。”

李文相大吼道:“我不反抗就被你們殺死,是你們逼我的。”

“我們奉聖上之命抓捕逃兵,確實是殺了一些人。可你是我們內軍副將,我們怎麼敢殺你?我們好言相勸,你就是不聽,才被迫包圍,可是你卻趁我們不備猛下殺手,若非是劉將軍恰好巡視到,我們早就被你殺光了。”那名著校尉爭辯完畢,向李密行了一禮,道:“聖上,這事很多人都看到了,絕非我等小卒以下犯上。”

李密沉著臉大步上前,死死的盯著李文相片刻,忽然出手,狠狠抽了李文相幾個耳光,扭曲著臉,咬牙切齒的說道:“枉朕這麼信任你,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你,可你竟然背叛我,你對得起朕嗎?良心何在?”

李文相聞言,默默的低了下頭,低聲道:“我娘還在江都城內,我怕隋軍加害於她,絕沒背叛聖上之心。”

“你……”李密冷冷的哼了一聲,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恨恨地說道:“楊侗治軍嚴謹,隋軍上下對百姓秋毫無犯,軍紀之嚴,比我魏軍還勝數籌,這一點,軍中將校全都知道,大家雖然都心憂自己的親人,但是從來就沒人擔心隋軍會加害我們的親人。”

為了安撫聞訊前來的大大小小將校,李密不得不為隋軍說好話,但是眾將卻是深以為然的點頭,隋軍軍法之嚴和他們的戰力成比例,自從楊侗掌軍、軍務司創立,隋軍就沒有出現過影響極大的擾民事件,即便有,那也是極少數,事後也全都被軍務司的文職人員重懲,關於這一點,哪怕身為敵人,也不得不佩服。念及於此,眾將校倒是稍微寬心了一些。

要是李密知道自己的家小被牛進達屠了個乾淨,不知是何感想,隻聽他繼續侃侃而談的說道:“朕的兒女也在江都,所有人的親人都在江都,不止你李文相一個。彆人都不逃,就隻有你李文相逃跑,還對一手帶起來的弟兄狠下毒手,殘害同袍,你對得起仰慕你、以你為榮的弟兄嗎?”

房玄藻情知李密已經動了殺機,連忙勸道:“聖上,李將軍是個耿直無心機的人,他為人至孝,聖上正是相中這一點,才會加以重用,念在他南征北戰和無知的份上,就饒他一命吧!”

諸將也紛紛求情,李文相為人憨厚率真、武藝高強,各位將校遇到武藝上的難題都會求教於他,而他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大家都很喜歡他。

李密語氣森然的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有軍紀,要是他沒有殺人,朕可以從輕發落。但現在,朕要是饒恕他,朕日後何以服眾?無辜死去的將士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眾人聞言默然,李文相殺的人不止一個,一隊將士就這麼沒了,如果不把他斬首示眾,以後怎麼辦?

“此例不能開……”李密閉上雙眼,十分痛心的下令:“推下去,斬了!”

李文相‘砰砰砰’的叩了九個響頭,淚流滿麵的大聲道:“聖上,末將知錯了。末將情知自己罪該萬死,不敢求饒,隻求聖上念在末將所立之功的份上,代我照看老娘,就說末將到淮北去了。末將來世還要當您的兵。”

“朕全都答應你,隻要朕奪回江都,隻要朕在世一天,視你母親為親娘。若我李密違背此誓,天地不容,”李密雙眼通紅,蘊上了一層淚水,但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否則會造成更多的逃兵,歎息一聲:“你放心去吧。”

房玄藻拜倒在地,泣聲道:“聖上,饒過李將軍一命吧!”

所有將校心下不忍,都跪了下來求情:“聖上,饒過李將軍這一回吧!”

“法不容情。”李密不為所動,猛的一揮手,喝令道:“推下去,斬首示眾!”

“聖上,末將去也。”李文相站了起來,也不用士兵推搡,自己大步向外麵走去。

李密再也忍不住眼中淚水,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李文相忠心耿耿不說,還對李密有過救命之恩,滎陽之戰潰敗之時,李密遊過運河逃命,可是當時正處於冰天雪地的寒冬,他在冰冷的河水中雙腿抽筋,如石頭一般墜入河底,是成功遊到對岸的李文相重新跳入運河,把他撈了起來,並且用自己的身體為李密擋住了密集的箭雨,之後失血過多、高燒不斷,差點就死去了。可以說,要不是李文相舍命相救,世上早就沒有他李密這個人了,這一份恩情,他李密時刻不忘。

但是李文相殺了太多人,所犯之錯實在太大了,平時也就罷了,頂多責打一頓,可如今軍心不穩,大家都在看著,若他李密徇私枉法,何以服眾?

他是真的不得不殺……

不一會兒,士兵將他人頭呈上“聖上,李文相已經受罰被斬。”

李密毫不忌諱的擦了一把眼淚,迅速恢複心緒,冷聲道:“帶著他的人傳送三軍,膽敢逃亡者,一律處死!”

。。。。。。。

李文相雖然當起了逃兵,可畢竟是李密的心腹大將,魏軍將士以為責罰一頓就過去了,可如今卻被梟首示眾了。

這讓一些魏軍老卒想到了幾年前的事情,李密接手瓦崗的時候,為了嚴正軍紀,屠了近萬名不法將士,以無數屍體堆成了魏軍的嚴厲的軍法,正是這一殺,讓瓦崗軍朝著正規軍蛻變。

開始,全軍將士還不信,可是當李文相的人頭傳了一遍之後,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之效,魏軍的逃亡潮頓時被壓了下來。

不過軍心並沒有因此得到穩定,反而是越來越動蕩不安,雖然不再異心,但更大的風暴卻在營中醞釀著。

魏軍將士處於內憂外患之中,既擔心陷入隋軍之手的親人,又怕隋軍猛然來襲,還怕執法軍的刀子,一個個都處於緊張、恐懼、焦慮之中,這種負麵情緒一旦被點燃,其後果必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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