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擴大戰場(1 / 1)

雨後天晴,連續四天高溫天氣,將大地上的水分猛然一蒸,便是以水為主景的洛陽城也顯得十分悶熱。然而此時的應天門廣場卻是喊殺連天,一個個方陣正揮汗如雨的操練,殺氣衝宵。

紫微宮應天門是氣勢恢弘的建築群,整座建築呈“凹”字型,城門樓在中間,垛樓、闕樓各一對,分排在兩邊,簷如翅翼,似五隻鳳凰,故又有“五鳳樓”之美稱。下部台基東西四十丈、南北二十丈,城門進深八丈有餘,在台基上建起的城牆又達十二丈之高,城上再建九間重簷正樓。

這是由皇城進入宮城的正門,高大堅固,易守難攻,隻須有數百守在城門之上,卡死上下通道,就算城外有千軍萬馬,也很難將它攻破,但就是這樣一座堅城,在王世充手中之時,卻沒有發揮出絲毫作用,就被李世民兵不血刃的拿了下來,原因在王世充後期,他的勢力幾乎成了一個封閉的勢力,許多勾心鬥角門道都在宮中上演著,王氏一族最終被雲定興等人背叛,做了他人踏腳石。

李世民誅殺王氏一族後,立即下令火燒紫微宮,理由是‘窮奢極欲’,也是隋軍來得及時,將李世民嚇跑,否則這座宏偉壯麗、有若天闕的宮城必將成為一片焦土。

門樓之上,楊侗和楊師道、房玄齡、杜如晦看著士卒訓練。

聽著這聲聲喊殺震天的呐喊,楊侗覺得還是打仗簡單省事,跟鄭氏這種藏在暗處的米老鼠鬥,實在太傷腦筋了。而淩敬素來是負責情報收集的人,以前各路諸侯、各大勢力設在大隋內部的情報點通通都是他揪出來的,楊侗乾脆便讓他偷偷摸摸的去東郡坐鎮,畢竟抓老鼠這種事情,淩敬比所有人都擅長,他不出去誰去?

“朕的重點放在關隴貴族,忽略了這些傳承千年的山東士族,總以為他們已經在戰亂中土崩瓦解,時至今天,朕才知道自己的膚淺。千年士族要是這麼好滅,早在漢末兩晉南北朝這幾百年亂世中消亡了…對鄭氏的能力,我們不可小覷,對‘五姓賤派’的綜合實力更不可小覷,隻要給他們喘息時間,定有辦法讓我們找不到破綻。要是我們單純的守株待兔,一定被‘五姓賤派’這種千年老狐狸搶走先機。”

楊侗對三位大臣說道:“我們這次的敵人不僅實力強大,麵且無聲無息的潛藏在各行各業之中,朕以及單純查糧的法子太穩、太慢,不是很可取。敬之精明強乾、操行端亮,或許會在東郡有所斬獲,但朕擔心不能取得更多戰果,達不到一網成擒的目的,所以我們不能單純把目光放在東郡,更不能單純寄托在敬之的身上。”

山東士族根深蒂固,掌控著天下各行各業,有形的、無形的力量湊到一起,便會成為濤天洪流;似柔則剛的水之道是他們的生存方式,平時之間,如涓涓小溪流淌在天下各處,遇磐石則繞開,以千變萬化的方式散於四方,也正是因為他們信奉以柔克剛、不與爭鋒的生存哲學,很容易讓人認為他們無害。可要是時機成熟,或是朝廷做出什麼不利他們的事情,便以決堤之勢撼動整個天下。

與這些源遠流長的山東士族相對,崛起時日尚短的關隴貴族,似乎還處於暴力積累資源的暴發戶階段,當然了,在他們眼中,秦、漢、晉、周、齊、隋等朝皇族也是暴發戶……骨子裡就瞧不起這些暴發戶,頂多是當成是獲利工具。

房玄齡也算是山東士族中的一員,不過和那幾大高門相比,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角色;隻不過是這塊美玉早早被人發現,是以盧氏搶先一步,讓培養出來的‘盧氏五姓女’給霸占了,同樣道理,魏征也是依靠自己的才華,成了名門高第眼中的‘潛力股’,也使他的人生早早被崔氏女包攬了。

房玄齡道:“那聖上的意思是……”

“白馬倉是意外發現的問題,我們倉促應戰,準備不足;但他們也有白馬倉這個老大難,麵對朝廷封倉查糧之舉,更是處處被動…他們拚命補虧空的舉動,就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朕覺得我們要快、要準、要狠!可是做到快、準、狠的好法子,朕這裡毫無頭緒。”楊侗說道:“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我們大家群策群力,朕就不信玩不過這些米老鼠。”

楊侗不是出謀劃策那塊料,最大的特點就是擅於發掘人才、擅於培養人才、擅於運用人才,就算他自己屁都不懂,但每每提出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手下這幫人就有能力幫他搞得儘善儘完,也正因如此,他一向活的有滋有味。

大家在他手下做事,也十分瀟灑自在,說話、用辭都十分自由,不用斟酌再三,不用顧慮東、顧慮西。

“微臣先分析幾句。”楊師道說道:“如今全國官倉封閉調查,糧食進進不了、出出不去…他們要想購糧填補白馬倉,要麼從供銷社大舉進購,要麼從民間以高價收購…而供銷社有官方背景,他們不會傻乎乎去大舉采購,所以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從生活在產糧重地的百姓收購……而我大隋王朝的產糧重主要集中在太湖平原、鄱陽湖平原、洞庭湖平原、江漢平原、黃淮平原、成都平原、關中平原、江淮平原、冀州平原、遼東平原…除了成都平原還在偽唐之手,餘者皆歸大隋所有,而這其中,太湖平原、鄱陽湖平原、洞庭湖平原、江漢平原、黃淮平原、江淮平原去年才為我大隋收複,百姓今年勉強自給,根本無糧可售,如此排除下來,也就關中、冀州、遼東,而關中平原有運輸不便、時間不及、容易暴露等缺點,所以首選之地自非冀州、遼東不可。這兩大產糧重地,自從被我們收複之後,無旱澇之災,家家戶戶有餘糧,能夠滿足他們之所需,此為天時;地利是冀州、幽州、遼東水陸交通便利,糧食若是走海路的話,能夠避開朝廷耳目,減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人和是山東士族傳統的勢力範圍在冀州、幽州。”

“楊尚書所言極是…”房玄齡笑了笑:“關鍵是白馬倉皆為稻米,可供他們還原舊貌的選擇之地,太少太少。隻要對產稻米之地加強監視,問題就出現了。”

“這麼一來,範圍就進一步縮小了,朕想派幾個人去遼東、幽州、冀州、遼東暗中關注……”楊侗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白馬倉是陰弘智意外發現的,他在發現問題後,不僅冷靜,而且還迅速將後續之事安排得井然有序,這份發現問題、臨陣斷決的本事,非常人可敵。如今他和謝將軍正在回京途中,可以讓他帶支軍隊秘密北上,專門負責調查情況最複雜的冀州。至於另外兩處,你們覺得誰比較合適?”

“聖上可以派出兩名大臣當正使,分彆前往冀州、遼東調查,薛萬備將軍、李芝將軍從旁協助。畢竟二將也是局中之人,他們的處事能力和經驗或是不足,可是他們比誰都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能夠幫助正使了解更多情況。”說到這裡,房玄齡又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可讓劉禦部與李芝將軍負責幽州;刑部侍郎劉德威和薛萬備將軍去遼東。”

“劉禦部自然是不成問題!”楊侗突然長歎了一聲:“劉德威則不行。此人雖然有才華,但思想不對,若能改變他的看法,到是可以大用。不然此人縱有張良、韓信之才,朕也不敢重用他。”

劉德威是徐州彭城人,曾經當過毗陵郡通守,大業年間,與裴仁基討賊淮左,手斬賊帥李青珪,傳首於行在所,亦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

劉德威這號人物楊侗也就已發現,並且讓他擔任魏征的副手,他當刑部侍郎這期間,有人說他鐵麵無私、也有人說他不近人情,但不論如何,都是他剛正不阿、秉公執法,讓刑部上下無不敬佩。

近年來,三朝老臣的門下省納言皇甫無逸、中書省中書令李景,身體不太好、精力大不如前,有些承受不住高強度的政務,兩人也就此事多次請辭,雖然楊侗沒有允許,卻也為後續之事做考慮,打算讓性格嚴謹的魏征去負責審查詔令、簽署章奏的門下省擔任黃門侍郎,適應之後,再接下皇甫無逸的門下納言之職,空出來的刑部尚書打算讓劉德威選上。

但楊侗很快他發現劉德威有著一種可怕的思想。因不用世家門閥之人,楊侗對於人才需求就如曹操一樣,不拘一格的錄用。但久而久之,一些有才無德的人開始本性暴露,行不法之事,這也是每年貪汙案高居榜首的根本原因。

劉德威便以點概麵,認為朝中這類人從小缺乏教養,凡事隨意而行,理當重用出生高貴、有教養的人為官,方能造福一方百姓。

如此想法令楊侗產生了危機感,大隋很多官員固然有德無才,但是在律法的約束下,大多數人都規規矩矩的,膽敢觸犯律法的不法分子也已受到嚴懲,劉德威這種一概而論的念頭打擊麵實在太廣、太危險了。

隻因大隋能有今日之興盛,與法治不無關係,大隋以律法規範萬民,哪怕不識字的普通老百姓,也知道律法不可違。

儒家提倡的德治看似跟法家提倡的法治背道而馳,但兩者實際是相輔相成的存在,德治是要每個人都當道德聖人,所有人都成了道德聖人,自然就沒有作奸犯科之事發生了。

但可能嗎?

根本不可能,隻要是人就有私心雜念,單純在道德上要求人們如何如何,完全是行不通的,便是孔穎達這個孔聖後人都知道此理,因為儒家各派之間,本身就存在勾心鬥角,儒家自己都勾心鬥角起來了,說德治治國完全就是扯淡了。

但法治則不同,法製最大的特點就是規範人們的底線,實際上,在秦朝之前就已經有法治存在了,此之以後皆是執行“儒皮法骨”的政策,隻是很多時候因為利益、人情上妥協,使法治無法徹底執行,而且執行力上也遠不如秦律那般到位,且加上官製不完善,這才導致每朝未世,橫行天下的貪官汙吏弄得民不聊生,

楊侗這些年維持著對外穩定,對內卻是推行法治,不斷完善官製和律法,在沒有外部勢力乾涉,內部支持的前提下,才有今日氣象。

要是劉德威以點概麵、一概而論的想法來用人,以德選官的察舉製、九品中正製將會卷土重來,任免權將再次受到世家門閥、新興貴族的掌控。

劉德威若是成為一部主官,他這番念頭必將影響到整個刑部,而後又影響到尚書省。

楊侗因此果斷不用,如果不能做到就事論事,就讓他繼續當侍郎好了,

“讓大理寺少卿劉燕客和薛萬備遼東。”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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