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千宮閣,一樹桃花。(1 / 1)

世子很凶 關關公子 1729 字 25天前

側殿的房間之中,許不令呼吸平穩,耳畔回響著幾個宮女的竊竊私語:

“巧娥姐,許世子長的真俊,比蕭二少爺好看多了,對比起來,蕭二少爺就和剛從樹上下來的猴兒似的……”

“噓~彆被太後聽到,不然你下輩子都彆想出宮……”

“嘻嘻……太後沒說讓我們侍寢吧?”

“沒說……彆打歪主意,你今晚上偷偷爬到世子床上,若是明天世子不高興,彆說跟著去肅州,長樂宮都彆想待下去……”

“唉~好可惜……要不巧娥姐你問一下,說不定小王爺想要你了……”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許不令感覺有人把手伸了過來,應該是太後的貼身丫鬟巧娥,趁著解袍子的空擋,湊到耳邊嗬氣如蘭:“小王爺,要不要婢子給你安排個人暖床……”

巧娥能跟著進宮,本就是用來在主子不方便的時候代為侍奉皇帝,世家門閥自幼精心挑選培養而來,從容貌到氣質都是不差的。估計也是知曉日後必然陪著太後孤獨終老,又遇上了許不令,才被宮女慫恿動了點小心思。

許不令並非無情無欲的和尚,被巧娥勾人語氣弄的有點心癢,不過今晚有要事,自然不好領情,隻得擺出一副‘吾好夢中殺人’的模樣,冷哼一聲醉醺醺的翻了個身麵向裡側。

巧娥嚇了一跳,自是不敢再說話,回頭瞪了幾個出餿主意的宮女一眼,才紅著臉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房屋安靜下來,腳步聲漸行漸遠。

許不令把被褥蓋在身上,做出熟睡的模樣,耐心等待上頭的酒勁兒過去。其間有宮女走進來打量了幾眼,又走了出去,太後好像也來了一次,握住他的手腕號脈,然後又離開。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時間過了子時。

人煙稀少的長樂宮徹底寂靜下來,隻剩下寒風吹過宮閣的‘呼呼’聲。

許不令醉意也煙消雲散,睜開眼睛,無聲無息的從床上坐起,解開了腰間係帶,把白袍脫下來,露出裡麵一聲漆黑如墨的夜行衣,又取出黑布和‘人皮麵具’。

‘人皮麵具’是江湖上喬裝用的東西,不過以假亂真的早已經失傳,現在能弄到了也就是一張麵皮,可以貼在臉上,看起來和貼了塊黃布似的。

貼上粗製濫造的麵皮,許不令又用黑布把臉蒙住,脫下靴子隻著黑色布襪,拴上房門處理好被褥的痕跡後,打開了房間的窗戶,無聲無息的躍了出去。

大玥以武興國,五花八門的高手如過江之鯽,其中佼佼者一道宮牆根本擋不住,若沒有強人坐鎮宮城,寧清夜都能進宮殺了皇帝便走。

許不令不知道皇城裡藏了多少高手,但一國之君肯定比肅王府號召力強,肅王手底下都有幾十號門客,皇城裡冒出百來個高手實在不怎麼稀奇,所以相當小心。

長樂宮是太後居所,人煙稀少位置不重要,但太後的身份在這裡,若是被采花賊乾了票大的,天子恐怕得自裁向先帝謝罪,所以肯定也有高手藏在暗中。

若是換做尋常江湖客,肯定不敢這麼偷偷亂跑,不過許不令明顯不屬於尋常人。十六歲便以武力名震朝堂,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雖然中了蠱毒不能動氣戰力十不存一,但潛行明顯不需要用多大力氣,全憑感知警覺足夠。

許不令身若鬼魅,腳尖踩在積雪上幾乎不發出半點聲音,在陰暗處遊移如風,逐漸穿過與後宮連接的千步廊,不時打量幾眼極遠處的太極殿頂端,那裡長年蹲了一隻瑞獸,鳥瞰著皇城的一切。

關於賈公公,江湖上傳聞極多,什麼‘長生不老、殺人如麻、以嬰兒修邪門功法’等等,風評極差,幾乎是俠義故事中邪惡大反派的標準模板。

不過以許不令的了解,賈公公從未單獨離開過皇城半步,皇帝在哪兒他在哪兒,每天上朝吼一嗓子退朝再吼一嗓子,其他時間都在房頂上站著,估計也沒時間搭理江湖人。而賈公公的武藝有多高,則是眾說紛紜,根本沒人見過賈公公出手,見過的估計也沒機會說出去。

常言‘盛名之下無虛士’,以許不令的預估,賈公公年輕時,絕對是大玥最頂尖的那一波武人,如今年紀大了,武藝是退步還是進步很難說。畢竟‘拳怕少壯棍怕老狼’,光憑年紀很難對一個人的武學造詣下定論。

許不令謹慎觀察之間,已經自陰暗處穿過了千步廊,進入了後宮。後宮的宮殿群很大,居住了數千宮女和皇帝的妃子,宦官也不在少數,此時值夜班的人不少,隱隱可見人影走動。

天子宋暨勤政的名聲百官皆知,一般都在禦書房待著,極少來後宮,今晚應當也在禦書房。

許不令在宮殿與院落之間快步遊移,速度並不快,不過目標倒是明確。大玥破長安後直接入駐了以前大齊的皇宮,並沒有大興土木重新修建。皇城的建築大多存在了上百年,各房的位置不是秘密,許不令這幾天早已經背的滾瓜爛熟。

賈易既然看護立政殿,必然就居住在裡麵。立政殿是皇後的居所,位於後宮的中心,本該是不下與皇帝居所的重地。隻是崔皇後前幾年病逝了,宋暨一直不肯重新立後,所以立政殿還算是崔皇後的故居,沒有其他嬪妃敢擅自入駐。

許不令來到立政殿附近,仔細聆聽周圍動靜,確定無人之後,才身形一閃越過了外圍的圍牆進入其中。

與其他嬪妃的宮殿相比,立政殿要冷清的多,寒冬臘月間甚至有幾分蕭條的意味。沒有懸掛紅燈籠,而是一條條白綢掛在飛簷遊廊之間,一個人影都沒有,卻又不顯陰森。

許不令仔細打量幾眼,才發現立政殿的角角落落都一塵不染,連積雪都沒有。

庭院之中種滿了桃樹,光禿禿的桃枝上還係著白花,哪怕是大冬天也如同身處桃林一般。

綁在桃枝上的紙花一塵不染很新,沒有被風雪侵蝕,似乎才係上不久,恐怕每隔幾天都會更換,而崔皇後已經死了四五年了。

念及此處,許不令也不由暗暗佩服當今天子的癡情。

江湖上評世間兩大憾事,無非‘看英雄遲暮、看美人白頭’。

而世間最悲,莫過於‘壯誌未酬身先死,紅顏未老人已逝’。

相較於前者歲月不饒人的唏噓感歎,後者往往更讓人刻骨銘心難以忘懷,心中最傾慕、癡迷的人物,在一生中最光輝的時刻戛然而止,留給生者的遺憾和悲痛,未曾親曆者根本無法體會。

大玥江湖至今仍對上一代的‘宣和八魁’念念不忘,並非世間真的沒有美人了,而是一個個紅顏的悲戚結局落在眼底,便如同那部紅樓一般,讓人每每想起便愁腸滿腹。

許不令聽老蕭講過當年的江湖事,幽州崔氏的小姐崔小婉,在說書郎的口中,是一個‘弱不禁風、多病多愁’的書香美人,沒有江湖俠女的種種事跡,也沒有官家仕女的才名遠揚楊。自十四歲初長成,便一直呆在崔氏的桃花園中,三分羞怯七分嬌弱,從不出門。

原本江湖市井並不知道崔家藏著這麼一個美人,直到有一天喜歡遊戲江湖的徐丹青,冒冒失失闖入桃花林賞景,驚鴻一瞥之下,驚為天人。

據傳當時無數崔家門客提著刀趕到,瞧見的卻是徐丹青一手捧著宣紙,一手拿著毛筆,追著崔家小姐在桃林裡跑,不停喊著‘等我畫完再殺我……’。

崔家家主聽聞是徐丹青後惜才,終究是沒舍得殺,讓徐丹青畫完後便驅離了桃花林,畫也給收走了。

徐丹青是江湖浪子,性格怪癖對畫作的要求近乎苛刻,逃出生天後非但不長記性,反而覺得在桃花林中畫的太倉促是敗筆,冒著被崔氏追殺致死的風險,又偷偷摸摸畫了兩幅,隻可惜怎麼都比不上桃林中的那副了,最後感歎了一句‘還不如死在桃花林裡’。

便是因為徐丹青這句話,崔小婉的名字在一夜之間名傳天下,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無數江湖遊俠、文壇才子跑到崔家提親,幾乎擠破了幽州崔氏的牌坊樓,這股熱潮直到幽州唐家小姐那句‘世間美人再難入畫’的出現,才漸漸淡了下去。

門閥之女,不可能下嫁寒門,多是門當戶對的彼此聯姻。

後來先帝駕崩,新皇繼位,需要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朝臣在門閥嫡女中物色,本來是看中了被稱讚為‘千秋國色’的唐家小姐。

唐家本是傳承久遠的江湖世家,不過給大玥鞍前馬後多年,逐漸演變成了將門世家,在大玥的地位不容小覷,此舉也能正式讓唐家躋身頂流門閥。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迎親隊伍到了唐家後,竟然發現唐家小姐逃了婚不知所蹤。

逃天子的婚,後果可想而知,唐家家主氣怒交加,一邊給朝廷賠罪,一邊將這不孝女逐出了家門,並派人追殺,直至唐家小姐躲躲藏藏跑到武當山下當了道姑,才被武當山庇護逃過了一劫。

而新皇已經登基,滿朝文武都等著成婚,迎親使總不能抬著空轎子回去。附近的崔家見狀,便把崔小婉送上了花轎,成了大玥的皇後。

之後的事情,江湖上便罕有傳聞了,再次聽到崔小婉的消息,便是朝廷的詔書,崔皇後積憂成疾久治不愈,在深宮內香消玉殞。

大玥天子暨位後便整日撲在朝政上,很少去後宮,身為天子自然把兒女私情看的很淡,也不知有沒有這個原因在其中。許不令瞧見這滿園桃花,除了一聲唏噓感歎,卻也不知該作何評價。

踏踏——

許不令正思索之時,一道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忽然出現,心中不由一驚,連忙隱與暗處。

抬眼瞧去,卻見一個身著大紅袍子的太監,提著一盞白色燈籠,緩步從宮殿的廊道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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