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餛飩……”
東方天色微明,鵝毛大雪停了下來,早起的販夫走卒湧上了已經有了幾分年味的街頭。
客棧房間裡十分安靜,紅燭和殘酒依舊放在桌案上,地上的靴子又變成了兩雙。
幔帳之內,鐘離玖玖醒的很早,嬰兒般水嫩的臉頰上殘留著幾分紅暈,狐狸般雙眸五味雜陳,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奇怪的酸楚還在,時不時皺起娥眉,發出一聲若有如無的輕哼,也不知是不滿還是不好受。
鐘離玖玖自幼便是敢愛敢恨的性子,又不拘禮法性格灑脫,如今捅破了這最後的一層窗戶紙,自然又硬氣了起來。
畢竟都已經白給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女人要是在閨房裡都降不住男人,那活該受欺負。
麵對安靜熟睡的許不令,鐘離玖玖可沒有當溫柔小媳婦的意思,抬手就在許不令的胸口拍了幾下:
“喂喂喂,死小子,你準備睡到什麼時候?沒完沒了你還……”
“呃……”
許不令驚醒了過來,瞧見天色已經大亮,輕輕吸了口氣,感覺了下,身上倒也不怎麼疲憊。
彼此水到渠成,情到深處自然而然那啥,昨晚鐘離玖玖還是非常配合的,後麵放開了後,原本的性子就顯露出來了,一副‘博覽群書、姐姐教你’的模樣,還主動回應。
雖然很生澀,不過這也不失為一種特殊的享受,其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許不令偏過頭來,帶著寵溺笑容:“娘子,醒這麼早?”
鐘離玖玖從來就是給個梯子就敢上房揭瓦的性子,如今身份不一樣了,自然也不再怕許不令,坐起身來,左手抱著胸口,右手在許不令身上推搡:
“舒服了吧?心滿意足了吧?你給我起來,還準備讓我伺候你穿衣裳不成……”
許不令輕笑了下,坐起身來:“娘子,彆鬨。”
“我就要鬨,是你自己非要娶我的,我回去後,非得把你後宅攪個底朝天,寧玉合是吧,誰怕誰呀……”
凶巴巴的言詞,也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羞意罷了。
許不令穿好衣服,附身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好啦,下去吃飯。”
鐘離玖玖用腿兒蹬了許不令一下,縮回去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你先下去,彆忘了把酒葫蘆送給清夜,昨晚差點把我嚇死,你還沒心沒肺的在後麵……我呸—我發現你就是個死不要臉的……”
許不令輕輕蹙眉,居高臨下:“你再凶相公一句試試?”
“嘿—”
鐘離玖玖精美麵容顯出幾分不服氣,坐直身體:“我就凶你怎麼啦?你來收拾我吧,累不死你!都被吃乾淨了姐姐我怕什麼?”
“……”
許不令還真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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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大廳裡,掌櫃子站在櫃台後麵打著算盤。
寧清夜身著如雪白裙,安靜坐在靠窗酒桌旁,佩劍放在手邊,旁邊則是剛剛在外麵買的早餐,買了四人份,並未動筷子。
稍微等了片刻,樓梯傳來了腳步聲。
寧清夜回過頭,許不令帶著夜鶯從樓上走了下來,一襲白袍,麵容冷峻不凡,似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
寧清夜掃了一眼酒葫蘆,就連忙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窗外,不言不語。
“寧姑娘起這麼早,還備了早餐,有心了。”
許不令走到桌旁,輕拂袍子下擺坐下,將酒葫蘆放在了寧清夜跟前。
寧清夜心思從來都寫在臉上,此時明顯稍微僵了下,偏頭看了眼酒葫蘆:
“你做什麼?大早上的,我不喝酒……”
許不令稍微沉默了下,他沒打算送清夜酒葫蘆,這時候送顯然是應付差事沒誠意……
念及此處,許不令抬手把腰間的佩劍取了下來,遞給寧清夜:
“我想喝兩口罷了……對了,我劍玩的不好,拿著這把劍有點浪費,你是我師姐,進門這麼久,一直未曾送過什麼東西,聽滿枝說你很喜歡那把‘湛盧’,不過那把劍已經送給滿枝了,這把劍送給你吧。”
??
寧清夜一愣,照膽劍可是國之重器,劍客一身所求的至寶之一,她自然是眼饞的。可送個尋常酒葫蘆也罷,怎麼能把照膽劍送給她,太貴重了……
“劍客劍不離身,怎麼能送人,你拿回去,我不要。”
寧清夜搖了搖頭,把雪白寶劍推開了些。
許不令把劍放在了桌麵上:“寧姑娘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把自己劍也送給我就是了,大家剛好扯平。”
寧清夜聽見這話,迅速把名劍‘傷春’拿起來,收在懷裡:“不行,這是我娘的劍,不能送給男人……”
“這把照膽也是我娘送我的,不都一樣嗎,你若是不要,我回頭送給師父,把她那邊悲秋換過來,師父想來很樂意的。”
“……”
寧清夜聽見這話,稍微遲疑了下。傷春悲秋是江湖上的姊妹劍,原本是前朝一對江湖俠侶的兵刃,她師父為了配對,好不容易才搜羅來的。如果許不令拿了悲秋,豈不是和她拿的情侶劍……
寧清夜猶豫了下,淡淡說了句:“罷了,隨你……”然後把劍放在桌子上,拿起了許不令的佩劍:“我們換著用用,等你舍不得了,再換回來便是……彆把我的劍用壞了。”
“嗬嗬……”
許不令含笑點頭,把青鋒長劍收了起來,沒有再這事兒上多說,拿起筷子:
“吃飯吃飯。”
稍許過後,鐘離玖玖也從樓上走了下來,神色已近恢複了平日裡的模樣,揉著小腰略顯慵懶,坐在了許不令對麵,離遠遠的,也不敢眉目傳情。
寧清夜心思都在劍上,自然也沒看出什麼異樣。
四人早飯還沒吃完,客棧的大廳裡便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聲響,都快累死的小麻雀,從門口飛了進來,直接落在了四人之間的桌麵上,趴在桌子上已經蔫兒,連翅膀都懶得動彈一下。
鐘離玖玖和小麻雀相依為命多年,看著心疼,連忙把小麻雀捧起來,放在懷裡暖著,從麻雀身上取下小紙條遞給許不令,又取出鬆子喂食。
許不令放下筷子,展開紙條打量了幾眼,眉頭便輕輕一皺。
寧清夜見許不令麵容嚴肅,詢問道:“師父她們說什麼?”
許不令放下紙條,眉鋒緊蹙:“在地宮跑的太倉促,根本來不及處理那具太監的骸骨,長安城恐怕很快就能猜到原委,我肯定要被盯上。”
寧清夜略顯不解,左右看了下,小聲道:“玉璽已經掉了包,沒有其他人知曉。現在玉璽應該被厲寒生拿到了,知道你到樂亭縣的隻有搶東西的人,又不會走漏風聲,朝廷該去追厲寒生才對,怎麼會盯上你?”
許不令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寧殺錯不放過,我哪怕沒去遼西,隻要出現在幽州,就撇不開關係。不把玉璽找到,朝廷不會放我。”
“那怎麼辦?”
“蕭綺她們的船已經掉頭返航,我們得在朝廷封鎖道路前離開,在太原一帶上船和她們彙合,不然就不好出去了。”
寧清夜點了點頭,沒有遲疑,拿起佩劍:“那現在出發?”
許不令搖了搖頭,看著手中的紙條,猶豫了下:
“信上還說,楚楚沒在船上,在我們離開淮南的第二天,楚楚也跟著過來了。”
“啊?”
剛剛成為少婦的鐘離玖玖,正在埋頭吃著東西,聽見這個臉色頓時一白,顯出幾分緊張:
“怎麼會……我不是讓她老實坐船嗎?她怎麼也跑來了?”
夜鶯放下筷子,思索了下:“我們都把唐家、菩提島打完準備返航了,她還沒出現,不會出事兒了吧?”
寧清夜眨了眨眼睛,搖頭:“她騎個破駱駝,走陸路的話,現在到沒到範陽郡城都說不準……”
四人同時沉默下來,無言以對。
許不令揉了揉額頭,看向自己媳婦:“你怎麼給楚楚買個駱駝?哪有騎駱駝行走江湖的?”
鐘離玖玖眼神無辜,緊張擔憂之下,也沒敢還嘴,輕聲道:“她出身在西域,總得有點扮相……騎馬不就和尋常江湖女子一樣了……”
“……”
三人無話可說
等朝廷反應過來,必然展開難以想象的高強度圍獵,也就這兩天的事兒。鐘離楚楚和許不令在淮南接觸過,洪山湖救楚楚的事兒江湖上人儘皆知,若是把楚楚扔著不管,不用想也知道會被朝廷逮住,用來脅迫許不令現身。
許不令拍了拍額頭,站起身來:“趕快去範陽郡城打聽消息,把楚楚找回來,然後大家一起走。”
三個女子也不敢耽擱,當即起身退了房間,驅馬朝著範陽郡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