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取了筆墨,在紙上寫寫畫畫,其實很多東西他也不甚懂,不過大致的原理還是相通的,至於這些匠人們能不能領悟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實要解決連射弩的問題,本質是需要解決製式化生產的問題。
要求每一根弩箭和弓弩做到一致,而不是手工業一般,每一張弩和弩箭都各有不同,結果相互之間無法做到匹配。
因而,就必須得有標尺,得有專門的生產改進。
不能憑借著幾個匠人的手藝來決定東西的好壞。
古代的高超匠人們,確實能創造出無異倫比的精美藝術品,足以讓後人們為之驚歎,可若是大規模生產,就無法指望到匠人們手藝的高低了。
擱下筆,陳正泰對陳東林道:“拿回去,好好研究,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多去問人,三個月之內,辦不成事,留你也沒什麼用。我們陳家人太多啦,還有不少,還在開山挖礦呢,想想都可憐。”
陳東林嚇得臉色鐵青,連忙道:“叔,你放心,侄兒若是辦不成,不需送去礦場,我自己上吊去死。”
聽了這話,陳正泰放心了,人都是逼出來的。
之所以他在乎連弩,是因為太子的衛隊人數稀少,滿打滿算,戰兵不過一千五百人而已,如此少量的軍馬,要讓他們發揮出足夠的戰鬥力,那麼就必須得不惜工本,加大火力的輸出。
…………
夏州……
一個叫陳正到的人抵達了夏州刺史府。
刺史對於這不速之客覺得奇怪,可對方拿出了門貼之後,這刺史看了陳家的門貼,倒是慎重起來。
終究還是將這陳正到引進了府裡。
陳正到朝刺史行了個禮:“我奉家主之命,特來夏州,再過一些日子,即將深入大漠,路經此地,特代家主前來拜會。”
刺史叫黃岩,黃岩頷首,陳家最近如日中天,這是令許多人沒有想到的,麵對這樣新近崛起的家族,這天下的望族都采取了一個態度,即該客氣的客氣,可是卻又需保持一定的距離。
畢竟……新近竄起,誰知道他們能不能長久,陳家的郡望,在許多人眼裡和他們現在的身價是不匹配的,因而既不能去得罪他們,但是也儘量……不要和他們結為姻親,因為陳氏根基淺薄,誰也無法預料將來會不會倒下。
哪怕真要嫁女,那也尋一個寡婦……或者是庶出之女。
黃岩於是親切的道:“噢,老夫也久聞陳詹事之名,怎麼,你要去大漠,所為何事?”
“家主說了,鐵勒部與吐穀渾相互攻伐,在他看來……鐵勒部此戰必敗,因而命我深入大漠,想辦法招攬鐵勒部的能人異士,除此之外,再看看能否有其他的收獲。”
黃岩看著陳正到一眼,他有些狐疑。
作為夏州刺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漠中的情況了,突厥衰弱之後,鐵勒與吐穀渾為了爭奪草原上的霸權,雙方殺戮不斷,按理來說,鐵勒部的人馬更多,就算不勝,但也絕不至被吐穀渾部擊潰,因而以他的估計,要嘛雙方陷入膠著,平分秋色,要嘛便是鐵勒吞並吐穀渾部。
更讓人疑惑的是這個叫陳正到的人,此人也算是陳氏的近親,按理來說,深入大漠是十分危險的事,一般這樣的情況,是不會讓家族的嫡係子弟去的,可眼前這個陳正到,卻是膚色黝黑,哪裡有世家子的模樣,倒像是尋常的販夫走卒。
“鐵勒部要敗了?為何老夫卻沒聽說過?”
這個人,十之八九就是個瘋子。
黃岩心裡一下子對眼前這個自稱陳氏子弟的人失去了興趣。
“這是家主交代的。”
黃岩噢了一聲,態度驟冷,隨即便道:“你要深入大漠,自是需要向導,這一點,老夫會安排幾個健卒,入了大漠,馬匹和糧食,你自己可要多準備一些,你一路向西,需穿越突厥部,等走了數百裡,便可抵達鐵勒部的地界,老夫倒是建議你喬裝成商賈的模樣,大漠之中,人們對商賈往往都很友好,若是沒有商人,他們早就吃西北風了。”
黃岩交代了一番,隨即吩咐了書吏去挑選健卒,隨即便將陳正到打發了出去。
他手裡拿著拜帖,心裡不禁在嘀咕:“要嘛這陳正到是個騙子,要嘛……那陳正泰就是個瘋子……”
隨即,將拜帖丟到了一邊。
就算是騙子,他也無所謂,畢竟這都無關痛癢,可若當真是陳家人,他也不願得罪。
於是他坐下,準備修書,既然幫了陳家人的忙,得讓人家記著自己的恩情才是,所以這一封書信,是送給陳正泰的,將事情的經過大抵交代了一下,而後詢問陳正泰,這個陳正到的人身份是否可疑,同時表示了一下自己對陳正泰的仰慕之心,當然……這其中少不得要交代一下夏州黃氏與孟津陳氏曆史悠久的家族淵源,哪怕是幾百年前嫁過女兒,幾十年前,兩家有子弟曾為同窗,也是可以大書特書的,一封書信寫畢,黃岩自個兒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書吏道:“明公,不知為何發笑。”
“這陳氏,當初也是有郡望的人家,可現在生生將自己折騰成了暴發戶了,偏偏老夫還得和他講一講淵源,老夫這是苦中作樂。哼……鐵勒部敗了……虧得他異想天開……”
黃岩擱筆,一臉鄙視的樣子,正要交代這書吏將書信送出去。
誰料這時候,外頭有人匆匆而來:“刺史,刺史,從突厥人那裡得了緊急的消息……鐵勒十三姓內訌,吐穀渾趁勢擊之,鐵勒部損失慘重,九姓鐵勒統統降了,其餘四姓,十之八九,被屠滅了個乾淨,這還是鐵勒殘部逃亡突厥人的領地,方才得知的消息……”
“什麼?”黃岩豁然而起,他整個人有點懵,這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啊。
“如此……豈不是未來這大漠,將是吐穀渾的天下?”他是刺史,再清楚不過草原上必須維持均勢的必要,可現在……這均勢竟在瞬間被打破了,讓黃岩始料不及。
他猛地想到……方才送走的陳正到……
那陳正泰……真是個烏鴉嘴啊。
“來,立即拿筆墨,修書……上奏。”
……
二皮溝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公主,另一個也是。
陳正泰有點懵逼,卻見那長樂公主和遂安公主聯袂而來,擁簇他們的護衛和宦官浩浩蕩蕩,到了門前,二人下車,陳正泰連忙迎了上去:“兩位師妹是被什麼風吹來了?”
一聽被風吹來……長樂公主心裡就有一些不喜了。
因為這個時代,顯然沒有北風吹來的說法。
長樂公主心裡想……他是故意諷刺我弱不禁風嗎?是呢,我身材過纖細了,不夠豐腴,他定是嫌棄我如此。
於是便俏臉繃著,也不吭聲。
遂安公主卻沒想這樣多,她興致勃勃道:“父皇說……到了明歲,我便要出宮了,到時,免不得要營造公主府,他詢問我公主府設在哪裡為好,我便說再想想,今日皇妹隨我一道……”
長樂公主糾正遂安公主道:“不是隨,是你邀我的。”
遂安公主開始短暫的斷片。
是自己邀的嗎?
好像不是吧?
分明是她說他也來看看。
好吧……
遂安公主便頷首:“是呢,我邀了皇妹,出來看看,哪裡適合營造。我曉得師兄什麼都懂,特來討教。”
“這個呀。”陳正泰便道:“這個容易,你們進來說話。”
“進去?”長樂公主好奇道:“可是……不是該四處走走,看看風水和地勢的嗎?”
陳正泰笑嗬嗬的道:“誰說一定要親眼看,我有輿圖,裡頭山山水水,都在輿圖裡,可細致了,兩位師妹看了便知道。”他一麵說,一麵繼續道:“既然是公主府,當然要尋一個好地方,我看二皮溝就不錯,我們二皮溝馬上要營造一個新的東宮,還有無數的住宅,大學堂也要擴建,再加上師妹的公主府,這不就什麼都齊全了嗎?你若是來了,最好不過,到時你這公主府所在的地方,我便取個名字,叫做‘梧桐坊’。”
“梧桐坊?”遂安公主一臉詫異,有些不解。
長樂公主則淺笑道:“他這是說你是鳳凰,鳳凰非梧桐不棲,你住的地方,豈不就是梧桐坊嗎?”
遂安公主恍然大悟:“師兄真有學問啊,果然什麼都懂。”
長樂公主輕輕咳嗽,心裡想……可是我也解釋給你聽了,為何不說我也懂?
陳正泰連連點頭:“長樂師妹說的沒有錯,就是這個意思,哈哈……說起這公主府,我便很有心得了,二位師妹請坐,先喝茶,我慢慢和你們說,這工程呢,不必讓工部來,我看………交給二皮溝的施工隊吧,我這施工隊技藝尤其的精湛……保準教師妹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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