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覺得無法接受、想要退出,”池非遲垂眸說著,將煙頭按熄在車上的煙灰缸裡,“可以告訴我。”
鷹取嚴男苦笑起來,“跟了您一段時間,我對那個組織大概也有一些了解,我現在知道一些事,恐怕沒法全身而退了吧?告訴您,然後您就會解決掉我?或者我就要麵對你們的追殺?”
“噗……”池非遲失笑出聲。
鷹取嚴男嚇得差點沒把車直接開到人行道上去,穩住車子之後,才茫然轉頭看池非遲。
車子不斷開過街燈下,不時有一道光束照亮昏暗的車內。
那張兩頰有著小雀斑的歐洲青年易容臉,以往一直都是一臉冷漠,現在卻突然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彎起的眼睛帶著笑意,露出一排白牙和好像長出一些的尖牙……
有點詭異。
不是冷笑,似乎是真的開心,笑起來似乎還沒打算停,那就更詭異了。
如果老板不是突然失心瘋了,那就說明自己的處境危險了。
呃……貌似老板失心瘋了,他現在也很危險。
按他以往的脾氣,早就忍不住摸槍、先解決掉讓他頭皮發麻的某個生物再說。
不過,大概是被池非遲鎮壓久了,而他心裡對池非遲有種說不清的敬佩,甚至想過向著池非遲靠攏,再加上池非遲是他的老板,待他不薄……
種種原因結合,麵對池非遲,他還真的沒法動槍。
緩了緩,鷹取嚴男試探著出聲,“老板……?”
“鷹取,你太可愛了。”池非遲努力忍住笑,之前看鷹取嚴男一臉‘老子算是栽了’、‘心情好沉重’、‘接下來怎麼辦’、‘好惆悵好糾結’的表情,他是真的忍不住笑。
鷹取嚴男想反駁一下‘可愛’這個詞,他一個身高一米八、留著男人標誌的八字胡、看起來威嚴肅重的大男人,哪裡可愛了?
“那……老板的意思是我之前猜錯了?我退出也沒關係?”
“不是。”池非遲將之前放在身側的右手抬起來,讓鷹取嚴男能看清楚。
槍在手,保險已開。
鷹取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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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老板連槍的保險都開了?
他居然沒注意到!
“瞄準你半天了,”池非遲嘴角依舊噙著一抹笑意,轉頭看了看車窗外不時路過的車子,又看向鷹取嚴男,“而且有琴酒的人在附近,你跑不掉的,我說你可愛,是因為你之前什麼心情都寫在了臉上,要是這都沒看出來,那原因大概就隻有我和琴酒都瞎了。”
鷹取嚴男突然想到那晚被池非遲拿槍逼著打工的經曆,心口有點發悶,忍不住沉聲道,“老板,我是個有底線的人!”
“嗯,”池非遲應了一聲,臉上笑意消失,槍口轉向鷹取嚴男,“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
“我……”
鷹取嚴男深呼一口氣。
都說了他是有底線的人,又又拿槍威脅他?
“老板,方向盤在我手上,以現在的車速,隻要我立刻加速撞向街道旁的店鋪,我們兩個誰都彆想活!”
“嗯,我知道了,”池非遲看著鷹取嚴男,目光依舊平靜,“答案呢?”
反威脅失敗,好氣!
鷹取嚴男憋著氣,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失笑,“您真是個可怕的人……”
他原本心情確實沉重、矛盾,但是從池非遲笑出聲那一秒、從他覺得驚訝那一秒,一切都崩了。
他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之前覺得沒法接受,隻是想著跟了一個冷血的老板,有點心寒。
但有的心情一旦突然被打亂,就沒法再回來了。
心裡的冷意消失之後,他就會下意識地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曆,被池非遲拿槍嚇、深夜飆車去嚇人……
想想還是很懷念的。
他本來就是不安分的人,不然也不會做賞金獵人。
如果換個規矩的人讓他去做保鏢,過著規矩的生活,他忍受不了。
而如果那晚池非遲沒拿槍逼他打工,換彆人拿錢找上門,他恐怕也不會答應這種一直跟著誰的事。
他不知道池非遲之前是不是故意打亂他的心情,如果是,那池非遲成功了。
拋開之前沉重心寒的想法,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矯情。
這麼一個能讓自己野、能帶著自己野、比自己還野、又能提供生活保障的老板,真的很難找……
“我留下。”
鷹取嚴男深呼一口氣,看著前路的目光格外認真,“不管您相不相信,我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您對我胃口,而且既然端了您的飯碗,您又沒有對不起我,我先背叛或者翻臉未免太狼心狗肺了些。”
“我信,”池非遲收起槍,看向前方,聲音放輕了些,“鷹取,你是俠客,不過今晚你必須跟著去,就算不是今晚,以後也遲早會讓你看到一些東西,組織裡的那一位想要你加入,今晚你選擇留下,基本可以確定一半……”
他打算讓鷹取嚴男跟自己一輩子,就需要帶在身邊互相熟悉一下,帶在身邊,就免不了被那一位關注,以鷹取嚴男的能力,加入組織足夠了,那一位不可能不心動,而他因為本身‘絕對忠於組織’的洗腦效果,也不該反對一個有能力的人加入組織,甚至還會主動促成這件事。
隻要後路安排好,現在拖鷹取嚴男下水,也可以當成一種磨練。
組織真的挺磨練人的。
鷹取嚴男皺了皺眉,“老板,我……”
其實他對加入那個組織沒興趣,已經有老板了,乾嘛還找一個老板?
說不定還得幫更多的人做這樣、那樣的事,麻煩。
“聽我說完,”池非遲打斷道,“以後不會改變,你跟著我打下手就行了,繼續做你現在做的事,隻是牽扯會深一點,還有,鷹取,我不希望你背叛我,包括麵對那一位的時候。”
不然,鷹取嚴男絕對會後悔的。
這話就不用說了,哪怕是事實,說出來也會像威脅。
“我知道了,那我就當老板帶我去賺外快,”鷹取嚴男心裡鬆了口氣,笑了笑,又突然想到兩個人,“那伏特加和琴酒是不是……”
池非遲沒有妄下判斷,“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鷹取嚴男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轉而問道,“不過,我都同意留下了,為什麼隻是確定了一半?”
“還要看你是不是日本公安、美國FBI、英國MI6之類的勢力派來的臥底。”池非遲道,“針對你的調查應該早就開始了,我這裡沒收到消息,大概是對你的調查沒什麼問題,不過簡單確認完了,你加入以後還會有一些試探。”
他公安顧問的身份,包括他幫鷹取嚴男在公安備份過的事,他還不打算告訴鷹取嚴男,怕鷹取嚴男穩不住。
有時候,不知情才能表現得更自然。
“組織裡還有那些勢力的臥底?”鷹取嚴男頭皮發麻,這淌水好像比他想象中渾得多。
“應該有,”池非遲沒多解釋,“過段時間就會查出一兩個,所以你要保護好自己。”
鷹取嚴男:“……”
那確實得保護好自己。
他怎麼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呢?
可彆過上兩年就被抓住、槍斃了。
其實他從做賞金獵人開始,就已經想過這個下場,不過,能不被抓,還是不被抓比較好,對吧?
要不要勸勸老板趁早抽身走人?
算了,不太清楚老板的態度,這些話他不方便說。
池非遲又考慮了一下,“必要時,你幫我轉移一下注意力,背一下黑鍋,我可以保證你最後沒事,這是承諾,你可以自己選擇。”
“老板,你能不能說得委婉一點?”鷹取嚴男突然想抽支煙緩一緩,也確實騰出了一隻手,拿出煙盒叼了一支煙點上,開玩笑道,“這次您是不是又用槍威脅我做個選擇?”
“不是。”池非遲道。
他都沒碰槍好嗎……
“那好吧,隻要您的承諾有效,背黑鍋就背黑鍋吧。”鷹取嚴男有些無語。
人家都直白告訴他要讓他背鍋了,也說保證他沒事,他就暫時信了。
總比突然在背後陰他來得真誠,讓人無話可說。
池非遲見確認得差不多,拿出手機給琴酒發郵件。
【談過了,鷹取選擇留下。——Raki】
賞金獵人確實適合犯罪組織吸納,因為除了個彆頑固份子,賞金獵人本身就是一群無法無天的人,早就想過後果,隻要條件合適,就無所謂下場。
琴酒的回複速度不慢,估計也在等他的消息。
【你跟那一位說一聲。——Gin】
池非遲沒再回複琴酒,又把編寫郵件,把大概的事情經過發給那一位。
【因為今晚針對雪莉的行動,把我認識的人牽扯進去了,鷹取覺得我冷血,有點想不通,我讓他做個選擇,他考慮之後覺得先背叛不好,選擇留下。——Raki】
起因、經過、結果都有了,沒毛病。
等了一會兒,那一位才回複:
【加強監視,繼續觀察。】
【Ok。——Raki】
接下來才是對鷹取嚴男監視最嚴密的時期。
那一位和琴酒會考慮到:鷹取嚴男是不是暫時妥協、虛與委蛇,其實內心還是想脫離,或者出賣他一波。
琴酒的人恐怕沒有撤走,也不會撤走,接下來還會盯鷹取嚴男一段時間。
而就算這次鷹取嚴男沒有異動,也不代表那一位就真的相信鷹取嚴男了。
這是組織大多數成員經曆的流程,區彆隻是有的會考慮,有的則一直熱衷、期盼著加入,他加入的方式和過程才不正常……
池非遲突然想起一個人,“曾經有個自稱‘諸星大’的男人,因為和組織一個女性外圍成員成了戀人,又因為那個女性外圍成員的妹妹是組織炙手可熱的天才藥物製作家,那個男人進入了琴酒和那一位的視線,同樣是逐步接觸組織的事物,同樣有過能力的考察,那個男人也曾表現過一點對琴酒冷血的不認同,不過還是以‘我不是隨便背叛的人’這個理由,選擇了留下……”
“哦?”鷹取嚴男來了興致,“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