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華燈萬丈。
金碧輝煌的醉裡軒。
王家七少環視四周,頗有幾分睥睨的氣勢。
一句話。
李楚在手,天下我有。
但是這氣勢中,又總夾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那麼一股小人得誌的味道……令人見了絲毫不感敬佩,反而還忍不住想跳上去狠狠給這廝來上一拳……
“嗬嗬。”
東流幫副幫主崔子用笑眯眯地看著他,道:“不必了,王少俠如此神通,等閒武夫看來是不配與你過招。不如讓我東流幫新晉的客卿風老先生出手,與你切磋一番。”
“管你什麼風啊雲啊霜的,統統叫出來就好。”王龍七大咧咧地擺手道。
豪情萬丈天地間。
“好。”崔子用微微一笑,跟身邊隨從道:“去將風老先生請下來。”
這當口。
王龍七泥丸宮中忽然冒出一聲。
“等等。”
李楚的元神似有所感。
“好像觀裡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
“不是……”王龍七一愣,“這麼突然嗎?”
“嗯,他們說不定會有危險,我回去看一眼,去去就來。”
李楚留下一句,元神倏忽間透體而出,在“虛”的世界中風馳電掣,一路飛快地奔往了德雲分觀。
“嘶……”
王龍七表情一僵。
隨即,就見東流幫眾簇擁出一位兩鬢斑白、氣質沉凝的老者。
“哦?”老者見了王龍七,微微驚訝,“方才聽人說有一位少年俠客來訪,我還想是何等人物。想不到王少俠這氣質……如此……清奇啊。”
不怪他說。
對麵的王龍七氣息短促、腳步虛浮、目無神光,無論是煉氣還是武道,都不像是高手的樣子。
不過剛才眾人見了他一指定住東流力士的場麵,知道他修為不簡單,絲毫不敢小覷。
崔子用從旁說道:“風老,彆看王少俠年紀輕輕,修為可是十分深厚,說不定不輸於您啊。您要和王少俠切磋,還得拿出十成的功力來認真對待才行。”
“倒也不用……”
王龍七忽然憨厚一笑。
他伸手敬了敬風老,“自您老人家一出場,我就看出您道行高深,若是你我二人在這裡切磋,恐怕這座樓、這條街都有危險,不如今日就此作罷?”
“嗬嗬,年輕人倒是很客氣。”風老笑了笑,看了眼崔子用。
崔子用眸光一狠。
想什麼呢?
請你來不就是來把他乾掉的?
“不過切磋還是要的,點到即止嘛。”風老轉過頭,又陰笑著看向王龍七。
“打也不是不能打……”
王龍七一邊如此說著,一邊退回桌子邊。
“不過我剛才還沒吃飽,要再打的話,等我吃飽再說。”
東流幫的人都狐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也多虧他方才的表現就不太像正常人,這時候做一些奇怪的事,反倒也沒人深究。
大概就是,當你接受了一個人是神經病這個設定的時候,那他無論做什麼,在你眼中都會變得合理起來……
然後,王七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起碗筷。
埋頭。
乾飯。
……
德雲分觀確實有危險。
當李楚的元神隨王龍七離開時,在常人的眼裡是看不到的,甚至很多道行高深的修者、隻要不是專修神魂一道的,都不會注意到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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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德雲分觀的街角,一位身著破襖、形似乞丐的老者,眼中驀然爆出一點寒星。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道士,既然你敢阻攔我祭煉魂蠱,那就得付出代價!
這老者不是彆人,正是當日那寒江之上的魂蠱師!
他知曉若不對付了李楚,終究無法取得想要的東西,於是早已暗中在此徘徊許久。
待李楚元神離得夠遠,這才掐訣念咒,接著鬆開隨手的一個布兜。
咻咻——
兩道烏光彈出,驟然化作兩個丈許來高的黑色身影,俱是獸麵人身,筋肉虯結!
左邊一個虎頭身,手持狼牙棒。
右邊一個狼頭身,手持虎門刀。
這兩尊高大的身影甫一出現時,都緊閉雙目,全無氣息,好似木胎泥塑。但隨著那老者左手一擺,便有兩道魂火飄入其中。
轟——
頃刻間,兩尊傀儡同時睜開眼來。
老者臉上隨之浮上一抹冷笑。
驅使傀儡行凶,即使朝天闕的人很快趕來,也隻不過損失兩具魂傀而已。
元神層麵鬥你不過,那我就在肉身層麵將你滅殺!
“去。”
一聲敕下。
嘭!嘭!
兩尊注魂傀儡同時邁出嘭然的第一步。
杜蘭客正在前殿端坐打瞌睡,忽然見到兩尊凶神闖入進來,他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妙。
“來者何人,安敢在我德雲分觀放肆!”
發出一聲大喝之後,見對方絲毫沒有止步的打算,杜蘭客雙手指訣一揚,“禦劍術!”
嗆啷啷一聲劍鳴,一道劍光出鞘,迅若驚鴻、矯若遊龍!帶著颯遝的風聲,呼嘯而去!
叮。
這一劍,正中虎頭身的胸口。
發出一聲輕輕的金鐵交鳴聲,然後……再無事發生。
杜蘭客見狀,麵色大變,猛地站起身,高聲喊道:“將離姑娘!快躲起來!小白姑娘!快快小心!”
頓了頓,他才又想起了什麼,嘟囔了一句。
“哦,差點忘了,還有師傅的肉身。”
見他要逃,那兩名傀儡的步伐也猛然加大,猛衝過來,一步跨出幾丈遠!
“呔!”
聽著腦後風聲,杜蘭客自覺難以脫身,召回長劍,舉劍便刺!
叮。
又是蚊蟲叮咬似的一聲脆響。
旋即,那虎頭身揮起狼牙棒!
大棒的陰影罩住杜蘭客的臉,他滄桑的麵孔泛起一抹驚恐……
嘭——
下一秒。
老杜就變成了牆上的一幅貼畫。
兩名傀儡不再理他,直奔後院而去,目標十分明確。
剛拐進連廊,忽然一道彩光掠過。
恍惚間,好似天女散花,繚亂人眼。
與此同時,狐女充滿決意的聲音傳來。
“不論你們是哪裡來的敵人,都休想在德雲觀中放肆。賭上我這些年的修行,絕不會讓你們再前進半步……”
“主人的肉身……由我來守護!”
嘭!
狼頭人一拳打出去。
狐女仰天栽倒。
臉上碩大一個拳印。
“什麼角色……廢話還這麼多……真以為傀儡會中幻術嗎……”
德雲分觀外,老者無語地吐槽了一聲。
然而,狐女被打倒不要緊。
這可惹惱了旁邊一頭小肥龍。
它這些天來與狐女關係最親切,見她挨打,頓時暴起,走路也不搖搖晃晃了,猛地化作一道電光,竄到狼頭人的麵前。
嗤——
一道金芒閃過,狼頭人被籠罩住,瞬間被電的骨肉離析、動彈不得!
分觀外。
老者的右手猛然一抖,好似與那傀儡聯係極為密切,傀儡所受的傷害也會令他有感。
他的麵色陰沉起來。
想不到這德雲分觀內最能打的,除了李楚,居然是一條寵物。
而且是……
“龍?”
他沉吟一聲,左手指訣翻轉。
“不要糾纏,毀他肉身!”
一旁的虎頭身得到命令,完全不管被控製住的同伴,大踏步繞過戰局,直接衝進了院中的房間內。
李楚的肉身正端坐在此。
虎頭身闖入其中,毫不遲疑,掄起大棒,衝上前去當頭砸下!
呼——
是風聲呼嘯。
嘭——
是當頭棒喝。
“噗——”
是鮮血朝天。
……
當李楚飛快趕回肉身之中,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極為慘烈的一幕。
自己身前滿是橫飛的血肉,還有斷肢和碎骨,散落一地,仿佛是極為凶殘的殺人現場。
根據這個現場,他很快判斷出局勢。
應該是有一個體型較為龐大的生物來到了自己麵前,然後它……
炸了?
走出屋外,就見到按著那被電倒的狼頭人兀自在拳打腳踢、極為凶狠的小肥龍。
嘭啪之聲,不絕於耳。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回頭,見到李楚,小肥龍聳然一驚,立刻雙腳內八站好……
軟萌。
乖巧。
李楚遞給它一個嘉獎的眼神。
而後掐起小菩提咒,先一頓小太陽把地上的狐女弄醒。
白龍寺的法鐘聲又立刻傳了過來。
來到前殿,如法炮製,再將杜蘭客從牆上摳下來喚醒。
一番詢問,這才知道,這兩個東西突如其來闖進來行凶。竟不惜以自爆的方式來弄臟自己的肉身,實在歹毒。
剛料理完,就見將離姑娘帶著朝天闕的兩名玄衣衛匆匆趕來。
原來,衛將離方才聽到杜蘭客的喊聲時,正在後院,見到狐女被人打倒,她情知自己也幫不上忙,就急匆匆跑出去到報案。
她在街邊雇了輛馬車直奔朝天闕,上去就是一句,“城南德雲分觀裡有歹人行凶,請快快前往。”
“道觀有人行凶?”那朝天闕的弟子奇怪地看著她,“那你是?”
“我是人質。”
“?”
情急之下,這兩名朝天闕弟子甚至都沒搞清楚德雲觀裡的幾位是受害者還是加害人……
一番詢問之下,確定了德雲分觀沒事,又確定了衛將離除了腦子貌似也沒彆的問題,他們才奇奇怪怪地離開……
“呼——”送走了兩名玄衣衛,杜蘭客才長出一口氣,“還好是虛驚一場,大家都沒事。”
李楚也點點頭:“是啊,大家都沒事就好。”
等等。
他的目光望向遠處,隱約覺得,好像忘記了些什麼……
……
卻說那魂蠱師。
在虎頭身用狼牙棒重重錘向李楚的肉身時,他覺得想不到,這一錘,居然會錘出大恐怖!
在李楚的鐵布衫剛剛成型的時候,就有另一位貓科動物為自己的莽撞行為付出過慘痛代價。
當時,李楚的等級還沒有這麼高,肉身的強度還沒有這麼大……
傀儡遭受的傷害,有大約五成都傳到了身為魂蠱師的他身上。
所以第一時間,那披著破襖的老者就仰天吐出一口時長達到兩分半的老血。
吐完血,他就趕緊頭也不回地逃開了。
夠了。
這小道士元神離譜、肉身居然更離譜。
按照他豐富的江湖經驗,對付這樣的人,隻有一個辦法。
三十六計之自認倒黴。
於是他回到了那處布滿堅冰的湖麵。
湖畔有一座小木屋,那是他的老巢,他要回去休養生息。
可是沒等進門,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雖然重傷,可他的神識依舊敏銳,遠遠地便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氣息存在於那木屋之中。
他感覺到了對方。
對方也同樣感覺到了他。
吱呀——
推開門。
是一名相貌清秀的中年文士,靜靜地站在門前。
“是方先生回來了嗎?”他輕聲地問。
湖畔的風,放肆拚命地吹。
但是他那輕柔的聲音依舊毫無阻礙地傳了過去。
魂蠱師緊蹙眉頭,“已經有三十餘年……沒聽過人喚我本名了,你是何人?又是從何處知道?”
“我啊……我也是查了很久才知道的。”
中年文士淡淡地回答他,然後邁出一步。
這一步居然就邁到了魂蠱師的麵前。
魂蠱師眼露精芒,但是卻沒有躲閃。
因為他知道,對方露這一手,就是說明已掌握了一道法則。逃跑,沒有意義。
“我還知道……”
“你就是當年魂蠱師被圍殺時,逃脫掉的一脈傳承……是後來屠殺了南疆十二座蠱寨的凶手……是當年神洛城內,一場命案的元凶。”
那中年文士依舊輕輕說道。
“命案?”姓方的蠱師眉頭一皺,猜到了什麼,“你與那件事有關?”
“有,又或許沒有吧。”
中年文士微笑了下,道:“你給了一個女子種下了世上最會跳舞的蠱蟲,要換取一個愛她的男子的神魂。”
“公平合理。”
被人說破往事,魂蠱師絲毫不懼,說了一聲。
“是啊,很公平。”中年文士附和道。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即使她成為了這座城中最善舞的女子,整座神洛城為她瘋狂,直到拿下了花國狀元,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地愛上她。”
“我也沒想到。”魂蠱師搖搖頭。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那以後我收取魂蠱,從不用愛作為條件,因為這太難以琢磨了。”
“然後她死了,蠱蟲吞沒了她的神魂。”中年文士又說了一句。
“這可不能算到我頭上。”魂蠱師退後半步,道:“這是一開始就談好的條件,是等價交換。”
中年文士歎了一口氣。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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