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離開德雲分觀,根本沒有奔幽蘭軒去,而是直接乘車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神洛城北,過了花街中段,越往北行人越發稀少,但街道的表麵越發乾淨。
這裡是達官貴人們的聚居地,前日裡祖墳升天的大家族,多半都居住在此處。而最最北麵,則是一座稍顯富麗的建築。
門牆跨街,神獸鎮宅。
懸四字鎏金匾額。
東海王府。
這一代的東海王,正是那位姬玉環的親哥哥,姬不應。
和江南州的江南王一樣,東海州的東海王亦是名義上的一州封王,實際上的清貴虛位。
隻是東海王不似江南王那般野心勃勃。
他的願望一度很簡單。
活下去。
因為他有一個被稱為天煞孤星的妹妹,如今,全家已經隻剩兄妹倆了。
自打姬玉環出生後,東海王府從三代同堂到相依為命,也沒用幾年。
但近年來這個願望也有些尷尬,隨著他活得越久,城中有些傳言就越發猖獗。
大概就是,姬玉環能克死所有老公、克死父母、克死其餘兄弟姐妹,為什麼唯獨克不死這個親哥哥?
莫非……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東海王看著突然造訪的蘇婉,沉聲問道。
他四十歲左右年紀,白麵微須,皺起眉來倒是有幾分威嚴。穿一身白色錦緞團花袍子,正安穩地坐在書房中寫字。
“本不該來叨擾王爺,但是……幽蘭軒如今處境堪憂,想來也隻有您才能解決這個局麵了。”
蘇婉歎聲道。
王室宗親多半在仕途難有發展,隻能仰仗自己的清貴地位多搞產業,身處神洛城,東海王自然不會放過風月行,隻是多少要有些隱蔽。
少有人知,幽蘭軒背後的最大金主,一直是東海王。
不到萬不得已,蘇婉也不會來請他出手。
不多時,東海王便聽蘇婉說罷了具體發生的事情,蹙了蹙眉。
“小小一座道觀,能有什麼背景?居然讓朝天闕連我的麵子都不給。”
蘇婉道:“當初有刺客在幽蘭軒鬨事,就是那小道士在場幫忙解決,修為很強。他小小年紀都如此厲害,想必師門傳承也絕不會差。與朝天闕有些牽連,也屬正常。”
“哼。”
東海王冷哼一聲,站起身,負手踱步而出。
“說白了還是覺得本王的麵子不夠大!若是我有北地王那般實權,他們豈敢如此輕慢?”
蘇婉沉默不語。
他口中所說的北地王,即是北地大寒州的封王,按理說該叫“大寒王”。可是自古以來大寒州都被以北地代稱,北地王這個稱呼也就漸漸取代了官方名。
北地因為情況特殊,曆代封王一直手握實權,這也涉及許多朝堂紛爭,所以蘇婉不敢開口。
頓了頓,東海王才重新說道:“不過……既然他們說了不管這件事,想必就會不管到底。不管我們用手段解決,朝天闕應該也不會再插手。”
蘇婉眉毛一挑,道:“王爺,將離還在他們手上。我就是擔心……他們會用什麼手段傷害到將離。”
她似乎是明白了東海王的意思。
軟的不行,自然是要來硬的。
姬不應點點頭,道:“我有計較的,我會讓東流幫去處理這件事,你先回去吧。”
蘇婉最後還是重複了一遍:“一定要保證將離的安全。”
……
東流幫自沿海進入神洛城,一路不擇手段,如同一群豺狼。但在這種地方,即使是豺狼,沒有靠山也活不下去。
他們的靠山就是東海王。
實際上,先前東流幫之所以對付姬玉環,也正是出於姬不應的示意……
隻可惜因為某一位少俠的橫空出世,居然一劍斬殺了他們請的高人,一時令東流幫眾人聞風喪膽,不敢再觸姬玉環的黴頭。
畢竟他們和東海王的關係也沒鐵到這種程度。
聽命可以,送命不行。
傍晚,東流幫的副幫主崔子用來到了東海王府。
“王爺,有何吩咐?”
崔子用與先前一樣,一副文生打扮,看上去就十分精明的樣子。
“我想讓你們幫我解決一個麻煩。”
東海王看著他,直言道。
崔子用聽完事情經過,微笑道:“王爺放心,區區一座小道觀,交給我們就好。”
東海王見他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便提醒道:“你們也得當心,當初陰氏也出過手,不知是栽了什麼大跟頭,乾脆直接退出了幽蘭軒。那座道觀裡,說不定是有能人的。”
“陰氏?一群跳梁小醜罷了。”崔子用搖頭冷笑。
當初滄海君曾經找東流幫合謀算計過陰氏,逼得陰氏不得不與他合作。所以崔子用對於滄海君和陰氏都有些許的了解,也知道陰氏族人完全被滄海君玩弄在股掌之間。
隻是東流幫和這雙方的關係也算不上多密切,頂多是有過交集,所以並沒有什麼情報的互通。
不然他們但凡聽到一點風聲,也能夠意識到自己接下的是一個怎樣艱巨的任務……
東海王不通江湖事,隻是先前陰氏入賬幽蘭軒的時候有些了解,便問道:“哦?陰氏不是魔門大族嗎?我還聽說過當年他們家族那位……陰帝?頗有一些事跡。”
“不過是一群仗著祖上餘蔭勉強支撐的落魄邪修,都算不得魔門中人,不然朝天闕哪裡容得了他們百年?如今還欠著我們的巨額錢款,一旦找到他們,說不得還要先要債呢。”崔子用笑道。
“原來如此。”東海王點點頭:“總之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去辦了,不要讓我失望。”
“小的明白。”
崔子用起身,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
是夜。
德雲觀外。
一群黑衣蒙麵的夜行者出現在城南荒涼的街道上。
領頭人正是崔子用。
“一會兒進去之後,先下重藥將人全部迷暈,女的綁好,男的割斷手筋腳筋、廢了丹田,千萬彆留後患,明白了嗎?”
他冷聲說道,聲音中全無白日裡的儒雅溫和。
事實上,東流幫無所不用其極的風格,就多半出自他手,自然不會是什麼良善人物。
“副幫主,這樣是不是不公平?”緊隨他身後的屬下忽然問道?
“嗯?”崔子用一皺眉。
“憑什麼女的就綁上就行了,男的就要廢掉……”那屬下問道。
“因為怕那些男人反抗……”崔子用蹙眉解釋。
“那就把男女都廢掉,這才平等嘛。”屬下認真道。
“女人裡有東海王要的人……”崔子用眼中冒火。
“那就男女都綁上就好了,這樣才平等嘛。”屬下更加認真道。
“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崔子用陰沉道:“事實就是裡麵的男人都是道士,修為高,反抗起來會很麻煩。女人裡有東海王要的人,不可以動。”
“可不管事實是什麼,都要平等嘛。”屬下理直氣壯。
噗——
“平你老……”崔子用一刀給他來了個透心涼:“母……和你老父。”
他轉回頭:“女的綁上、男的廢掉,還有問題嗎?”
“沒有!”
一眾黑衣人瞬間整整齊齊地應道。
“潛入!”
崔子用一聲令下,就見所有黑衣人同時將一道符籙催發貼在身上,而所有人的身形也漸漸為之隱去。
隱身符籙。
而貼了同一種符籙的他們之間,卻還是可以互相見到,顯然是十分高級的符籙。
而此時,他們也恰好來到德雲觀的牆外。
正欲縱身而入,就聽一陣車輪之聲碾過來。
“等等。”
崔子用一抬手,製止了眾人發出動靜。
就見一輛華麗的車馬停在門口,蹭的一聲,一個濃眉大眼的錦衣青年跳下來,還一個趔趄。
似乎喝了不少酒。
可就是這樣一個醉漢,卻讓崔子用的眼睛瞬間瞪大!
嘭嘭。
醉漢來到德雲分觀的門前,敲了兩聲已經關閉了的觀門:“老杜乖乖,把門兒開開。”
不一會兒,裡麵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黑臉道士打開門,笑著招呼一聲:“喲,七少回來啦。”
兩個人說笑著重新關上大門,進觀去了。
可留在外麵的崔子用一行人……夜風未起,已通體生寒!
“難怪這小小一座道觀居然能難住東海王……這德雲分觀內,果然有高人。”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極度可怕的場景,崔子用的肩頭忍不住輕輕顫抖。在這人麵前,不光陰氏是跳梁小醜,自己又何嘗不是?
“竟然是那王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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