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可呼其名(1 / 1)

北神將走得很安詳。

……

當他走進牢房時,在外施行監視的辦案小道士就已經鎖定上了他,隻待他有什麼不軌的行動,立刻給予雷霆一擊。

在聯合布控的廣寒宗人員則眉頭緊蹙,“這夥兒惡徒的實力似乎比想象中更強,是否要向宗門請求更多支援。”

“可以考慮……”李楚頷首表示同意,對待這樣一個可能存在了數千年的隱秘勢力,多想象一點總是沒錯的,高估總好過低估。

他轉而又道:“如果那些人有要侵害女弟子們的行為,我會第一時間出手,絕不能讓她們受到傷害。”

“好。”

那廣寒宗長老自到一旁,自袖中掏出一道玉簡,拿著說了些什麼,接著朝天一擲。

咻的一聲。

玉簡化作一道冷光飛走。

他們的布控集中在牢房之中,視野很窄。而那石室建造時顯然是使用了某種隔絕氣息的材料,氣息無法滲透出來,心眼術也無法觀察其中的一切。

氣氛有些緊張。

又過了一會兒,那身披甲胄的大漢出現在了牢房中。都不用猜測他是不是要行不軌之事,他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是寫滿了違法犯罪。

見他在一眾牢房前逡巡一陣,似乎是終於要按捺不住了,李楚站起身來。

“我先衝進去,將女弟子們帶出來,還請諸位長老替我掠陣。”

他此時想的倒不是消滅多少壞人,而是要先保證作為誘餌的姑娘們的安全,先將她們放出去,再考慮與那些地下的惡徒作戰。

這些敵人……

想必不會那麼好對付。

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眼見北神將就要奔一間牢房去了,李楚豎起兩根手指,“禦劍術!”

咻——

一道赤芒如飛火流星,仿佛無視一切山體,直直地朝那牢房所在的方位紮了下去。所過之處,厚重的山壁也的確好像不存在一樣。

聽著他那一句禦劍術,幾個廣寒宗的長老互相對視一眼,多少都有一些奇怪。

你管這叫禦劍術?

你要細說,指訣一揚,劍隨意動,也確實像是個禦劍術的樣子。

可是你這個威力……

是不是不大對勁?

開山辟地是怎麼回事啊?

轟!

總之就是一聲炸響。

地下的北神將一抬頭,就看見了滿眼的紅光,仿佛是天國的大門洞開,來接引自己了。

但下一秒他就意識到這個想法太天真了,像是自己這樣的人,死了也隻配下地獄。

其實這三千年來,他們都不止一次地想過自己會用怎樣的方式死去。除了那位偉大的帝王,可能沒有人真地認為自己可以永世長生。

可北神將從沒想到,自己死的會如此草率。

三千年都挺過來了,一秒鐘就沒了?

起碼……你讓我知道是誰殺的我吧?

念頭剛轉到這裡,虹芒也越來越近了,他依稀看見有一道身影隨著虹芒越進來。雖然看不清麵貌和體型,但僅從那模糊的輪廓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英俊。

可惜,終究是看不清是誰了。

至於抵抗?

嗬。

這個想法就沒在他腦海裡存在過一瞬間。

那強勁澎湃的劍氣,簡直是他三千年所未見的強大。這樣的一劍已經不能稱之為攻擊,應該被叫做天罰。

擋?

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欣賞一下自己這一生的走馬燈。

……

純陽劍落下,北神將當場融化,沒有一絲遲滯。

李楚的身影也隨之落下。

牢房裡的姑娘們發出一陣嘈雜紛亂的尖叫,其實也不難猜,無非就是好帥、好強、好大……之類的驚呼。

這時,兩名守衛已經聽到了響動,趕緊衝了進來。

以往北神將來的時候,都會叮囑他們不論聽到什麼聲響都不用進來。他們也曉事,知道這位北神將有一些奇怪的癖好。辦事的時候,發出什麼聲音都有可能。

但是這個動靜……實在太大了點。

當下兩名守衛的心裡就打定主意,那怕真是北神將在辦事,他們也一定要進來看看,到底是什麼姿勢,能搞得地動山搖……

結果一進來,隻覺十分刺眼,半晌才看清麵前的人,一個英俊到難以直視的道士。

如果不是牢房頂開了一個誇張的大洞,他們說不定會以為這人就是北神將變的。

等等……

牢房頂開了大洞?

兩個守衛忽然感覺到一陣恐懼。

他們雖然不是那些活了幾千年的神官,卻也算是宇都宮的老資曆了。早聽前人提起過,當初建造這座大墓,幾乎動用了當年大宇王朝近半的國力。

這不隻是一座大墓,也是一座不可能被攻破的堡壘!

多年來從沒有外人能進入的地方,現在居然這麼輕易地被他開了個大洞……

為什麼?

因為他夠英俊嗎?

想到這裡,兩名守衛隻覺渾身發麻,顯然是處於生死之間了。

兩人幾乎同時叫道:“我回去稟報!你頂住!”

異口同聲,然後掉頭就跑!

動作整齊劃一。

對於這些殘害無辜人類的邪惡勢力,無論大魚還是小蝦,李楚自然不會有一絲憐憫,握住純陽劍,輕輕一揮。

一道八分之一絲靈力劍已然浩浩蕩蕩地殺了出去,赤龍毫不留情地吞沒了兩名守衛。

牢房裡突兀地安靜下來。

李楚這才環視一圈,問道:“諸位沒事吧,我這就救你們出來。”

指尖一揚,純陽劍環繞一圈,將堅固的鐵牢大門頃刻掃斷。彆管什麼符籙禁製,碰著即使融化,突出一個無堅不摧。

牢門一打開,就聽周圍陡然傳來一陣嚶嚶嚶的聲音。

那些麵對著凶神惡煞的北神將,鎮定不已甚至還帶著一絲冷笑、陷入魔窟也未曾露出半分驚懼、充滿了膽魄與豪情的廣寒宗女弟子,幾乎同一時間,無比嬌柔地撲到李楚身上。

“小李道長,多虧你來了,人家真是嚇死了……”

“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啊……”

“有小李道長真是太好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

“嚶嚶嚶……”

李楚看著突然柔弱的女弟子們,隻覺……人性還真是難以捉摸。

……

在李楚落下以後,廣寒宗的幾位長老也飛身淩空,神識由那純陽劍開出的缺口滲入地下,小心戒備。

這幾位長老普遍都是斬衰境的修為,還有一位陸地神仙領頭,但對待這詭異的勢力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小李道長如此高調殺入,定會引來對方的瘋狂反撲,我等一定要小心掠陣,保證他們可以安全脫身。”

“不錯!”

幾位長老凝眉提氣,嚴陣以待。

……

可在地下,卻又有著另一番光景。

原本那間石室裡,左天官與右天官被那純陽劍落下的震聲一驚,當即雙雙蹙眉起立。

“是何等強敵,居然敢直接突破山壁來此?”

“即使以你我二人的修為,也不可能對大墓造成如此損傷,來者不善!王上不在此間,一定要務必小心。”

“波動來自牢房那裡,北神將正在那邊,應該可以抵擋一下,不要著急,看一下情況。”

二人幾句合計,並沒有立刻動身前去。

右天官一揚手,虛空一陣抖動,居然出現了一陣水霧似的波紋,霧氣中顯露出了牢房中此時的景象。

那什麼北神將,已然是不見了。

牢房外的守衛似乎也沒有蹤跡。

隻有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環繞著一個眉頭緊皺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相貌俊美無比,手中仗劍,劍上帶火……

等等……

這樣子……

“艸。”左天官忍不住罵了一聲,“不是吧?”

“好像是的……”右天官的聲音也難以置信。

前腳剛說遇見要躲,後腳人就殺來了,這算什麼?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隻要心裡想著的人,一定會相逢?

晃晃腦袋,甩掉那些離譜的想法,左天官壓抑著聲音說道:“這難道是……不可呼其名?”

右天官的瞳孔縮了縮,不敢肯定,卻又不敢否定。

傳說,在世間仍有神祇的時候,那些神明都會對自己的名字有著強烈的感應。

每一位呼喚神祇之名的凡人,都會受到神祇的注視。若是虔誠求願的信徒,則會得到幫助。若是心念不誠者打擾,也會受到懲罰。

後來神明在世上消失,卻有一門秘術卻留了下來。這門秘術擁有著強大的威能,據傳隻有修為達到世間絕頂,能夠溝通天地者才能修行。

沒有知道這門秘術的具體名字,隻知道……不可呼其名。

隻要提到這門秘術的修行者,就會被他感應到,在冥冥之中,注視上你……

想著想著,兩位天官的後背都開始發麻。

“一定是了!”右天官重重點頭,“否則怎麼我剛與你提起,他就降臨此間,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

“那他定然是注視過來,發現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才會降臨……”

“不死藥!”

“即使是人間絕頂,也很難抵禦不死藥的誘惑,他定然也是因此而來。”

“我們無心之失,竟然鑄成大錯!真是百死莫贖!”

“北神將氣息全無,定是被他在一息之間斬殺。這份修為,王上不在此間,根本沒人能與他一戰!”

“危矣。”

兩位天官在這裡一通分析,越說越覺得太過可怕。

“現今該如何補救?”

“這大墓之中根本沒有不死藥的藥方,隻有我們與網上才知道,隻要我們脫身,那就問題不大……”

左天官看著右天官,蹙眉道:“你是說……招惹來如此強敵,我們一走了之嗎?放下此間一切,放棄這幾千年積攢的家業?”

右天官看著左天官,重重道:“不,我們不應該走……我們得跑!”

“……”

“還要通知其餘幾位神將,一起跑!”

……

在外麵的幾位廣寒宗長老,想的本是李楚護送著一眾女弟子出來,定會受到宇都宮的追擊。

她們在此,隨時準備替李楚阻敵。

可沒想到的是……

李楚落下不久,還沒上來。

那山中卻又轟然洞開了幾個出口,然後……一群黑袍人像是逃命一般,一哄而出。向著不同的方向,各逞手段,瞬間飛遠。

散是滿天星。

看他們逃命的速度,修為都相當不弱,可不知為何……

底下也沒有打鬥的波動啊?

這些人該不會毫無抵抗,直接就把老家放棄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

看上去的視覺觀感,就像是一頭老虎鑽進了地洞,接著好多頭野豬狂奔而出,頭也不回地朝遠方奔去。

什麼家不家的。

誰回一下頭誰就是孫子。

畫麵在詭異之中,還透著那麼一絲絲的喜感。

……

二話不說就逃之夭夭了的幾位天官與神將,到了約好的遠在幾千裡外的安全地點,方才碰頭。

麵麵相覷,彼此都有那麼些尷尬。

半晌,還是左天官打破沉默:“這……這廝還真是可惡,專挑王上不在的時候來。”

“是啊,若是王上在此,縱是人間絕頂,我等又何懼之有?”

“沒錯!”

其餘人紛紛附和。

氣氛這才開始融洽起來。

……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就在龍絕嶺不遠處的另一座山峰,有另外兩道身影目睹了一切……

“嗬嗬。”身披金色袈裟、一臉寶相莊嚴的僧人,輕笑一聲,“那如此……我們的合作便說好了。”

“自然,我們這些不為世間所容者,本就應該站在同一邊。”

對麵,是一位通體由黑袍籠罩、身材佝僂、聲音沙啞的老者。

“不容我們的人,隻是還未覺悟,我們要幫助他們皈依。”僧人一副溫和的語氣,說的話卻透著些許詭異。

“我可沒大師這麼好的雅興,我隻對他們的陽壽感興趣……”黑袍人也森然一笑,“既然確定了合作,那下次見麵,想必大師會本體前來吧?”

“萬世王……”僧人微笑:“莫要戲耍貧僧……你這具肉身,想來不可能是本體吧。似我們這等人,本體一旦被人找到,豈不是離死不遠了。”

“哈哈哈,你倒也的確是個妙人。”黑袍人又笑了聲,“那我便回去準備給你的不死藥。”

“有勞了。”僧人雙手合十道。

黑袍人轉過身,看向龍絕嶺上那座大墓的方向,雖然也隔著幾十裡地,但對他們這等人來說,卻不是非常遙遠的距離。

當李楚的劍氣破山那一刹,黑袍人的腳步一頓。

躊躇了一下,他又轉回身:“我與你相談甚歡,不如再多聊聊?”

“額……”僧人也望向那個方向,“你們那裡……似乎出了點問題?”

黑袍人一擺手:“無傷大雅!”

“您不需要回去看看嘛?”僧人又問。

黑袍人一搖頭:“沒有必要!”

“宇都宮的屬下們在四散奔逃……”僧人又道。

黑袍人一咬牙:“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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