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開張,生意好的讓人不敢相信。
老賈家脫離經濟危機指日可待了。
而宮中的皇帝也吃到了長安食堂的飯菜。
“陛下,這是高陽公主令人送來的飯菜,說是自家酒樓弄的。”
王忠良拎著食盒進來,李治正好餓了,就問道:“高陽開了酒樓?”
“是。”王忠良說道:“說是賈平安也有份。”
李治點頭,“如此……也好。”
自從高陽和賈平安認識後,整個人變化很大,也不惹禍了,整日不是在府裡享樂,就是騎馬出城溜達,人生堪稱是積極向上。
食盒打開,漫不經心的王忠良一下就被刺激到了。
竟然這般香?
他低頭看了一眼,不過是五道菜,可每一道菜看著讓人賞心悅目,加之那香味誘人,不禁流口水了。
但他若是敢把口水流下去,皇帝就能把叫人把他趕出宮中。
五道菜擺上來,加上兩個麵餅,這便是午餐。隨後有人試毒。
一日兩餐適用於普羅大眾,官府有小食堂,宮中的皇帝中午也會吃一頓。
隻是吃了一口仡佬肉,李治就徹底的放開了。
王忠良在邊上目瞪口呆看著大開大合的皇帝,心想禮儀呢?陛下,你以往的禮儀呢?
李治一陣猛吃,最後看看剩菜,若非是吃不下了,真想一卷而空。
他自嘲道:“這菜美味,讓朕忘卻了禮儀,高陽……這卻不好賞賜。”
回贈宮中的菜……李治吃了這個之後,覺得丟人。
王忠良吸吸鼻子,“要不……陛下,公主喜歡好馬。”
李治第一次對他點頭,“如此,賞賜高陽好馬一匹!”
王忠良應了,收拾了飯菜,拎著食盒出去。
他腳下飛快,在遠離了皇帝後,就蹲在欄杆下,打開食盒。
“真好吃!”
殘羹剩飯吃的王忠良讚不絕口。
“這是誰的手藝?”
不隻是王忠良在好奇,李治也是如此。
“陛下,說是賈平安的。”
百騎打探自家參軍的消息,那真叫做一個快捷。
“先前天然居就得了炒菜的法子,不過尚且稚嫩。高陽公主開酒樓,賈平安教了廚子。”
嘖!
李治覺得牙痛。
臣子有這等本事,可他不能把賈平安弄進宮來給自己做飯,否則禦史能彈劾死他。
那該如何?
若是吃不到這等美味,朕……
宮外,興奮的高陽把賈平安從百騎弄了出來,說是跑馬。
賈平安嘴角抽搐,“這天氣都熱了還跑什麼馬?”
高陽昂首道:“再熱我也喜歡跑馬。”
那你去跑唄!
解決了財政危機的賈平安現在隻想享受生活。
可最後他還是架不住高陽,二人出了長安城。
“駕!”
賈平安一拍阿寶的屁股,阿寶長嘶一聲,撒腿就跑。
兩騎在寬敞的官道上狂奔。
高陽的馬術厲害,可賈師傅的阿寶卻更厲害。
二人一路疾馳,最後在荒郊野外停住了。
高陽用小皮鞭指著前方說道:“哪日咱們去終南山看看。”
“好。”賈平安上次和巴陵去了一趟,可那一路沒怎麼欣賞風景,都在琢磨那個老娘們準備對自己下狠手的事兒。
回程時,高陽依舊興奮不已,說著當年在宮中時跑馬的事兒。
咱能換個詞嗎?
賈平安一臉黑線。
“咦!前麵來人了。”
前方來了兩騎,馬背上的男子戴著鬥笠,低聲說話。
對方在左前方,賈平安在最右邊,他策馬過去,擋在了高陽的外側。
高陽兀自不覺,笑道:“你都快十六了,可要我尋個美貌的女人幫你?”
賈平安一邊看著那二人,一邊沒好氣的道:“某用不著。”
高陽看著他,認真的道:“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近你的身?”
她覺得賈師傅這樣的好男兒就該配那等絕世的女子,相貌和德行都無可挑剔。
“我隻是讓她給你……讓你知曉如何做男人罷了。”高陽眼睛水汪汪的,“要不……我教你?”
她以為賈師傅是菜鳥。
賈平安歎息一聲,“此事你彆管。”
他哪裡用人教,說起來也算是半個老司機,不管是理論還是實踐都不差。
高陽臉上多了緋紅,笑道:“罷了,不笑話你了。”
嗬!
賈平安心想我若是真要開車,就你這身板,頃刻間就脫軌了。
他眼角瞟到了一抹光。
已經接近的兩個男子在懷裡摸出了短刃,然後打馬。
賈平安的眸子一縮,毫不猶豫的喊道:“高陽,跑!”
他拔出長刀,雙腿一夾,和他越發默契的阿寶衝了過去。
高陽楞了一下,然後竟然不跑,咬牙切齒的道:“小賈,閃開!”
她摸出了一把類似於匕首的小刀,打馬衝了過去。
那二人獰笑著,抬頭,臉上全是灰黑。
這是喬裝打扮,那麼……
殺人?
誰的膽子那麼大?
殺了賈平安,皇帝會暴怒,哪怕是褚遂良也得掂量一番。
他的腦海裡轉動著幾個人。
但此刻首要是殺敵。
對方以為他會躲避,所以在賈平安衝上來後,不禁就笑了。
長安城有傳言,說賈平安在疊州殺敵時,身邊是包東和雷洪。
這不就是保姆式的助攻嗎?
所以那些沒見過賈平安殺敵的人都在嘲笑他。
並且還有人為此彈劾過王德凱,說他為賈平安舞弊。
長刀揮斬。
短刃格擋。
長刀壓下,旋即蕩起,反手從對手的胸前撩過。
對手落馬,賈平安的目光已經轉到了第二個男子的身上。
男子顯然沒想到賈平安竟然能解決自己的同伴,而且速度那麼快。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衝來的賈平安,想起了來之前主事人的交代:那掃把星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引得王德凱為他撒謊。他的刀法稚嫩,要靠著包東等人護著才能去搶功……
這等少年,自然是一刀了結。
可他們沒看到賈平安在小巷子裡斬殺吐蕃人的那一幕,雖然刀法很差,但已經露出了彪悍的雛形。
輕敵的同伴被一刀剁了。
男子厲喝道:“你竟然哄騙了天下人!”
我哄騙了什麼?
不知情的賈平安長刀揮斬。
鐺鐺鐺!
連續三刀,賈平安一刀比一刀快,出刀和收刀,連續攻擊之間的轉換空間更小,速度更快。
高陽本來信心十足的要來給賈師傅解圍,可沒想到的卻是一場一麵倒的殺戮。
賈平安一刀從男子脖頸側麵斬殺進去,留下了些皮肉,以至於腦袋掉在胸前。
鮮血噴湧中,賈平安策馬掉頭。
高陽張開紅唇,覺得這是幻覺。
這是小賈?
高陽一直覺得賈師傅是個硬漢,但硬漢並不等於能廝殺。
這兩個男子一看就是權貴家養著的死士,身手不錯,可幾個照麵就被斬殺當場。
高陽愣愣的道:“你可知曉他們的身份?”
賈平安下馬,先把長刀上的鮮血弄乾淨,隨後踢踢屍骸,說道:“無需看,他們不是惡少遊俠兒,定然是權貴家中的死士。”
這人竟然這般清醒,在被截殺後依舊絲毫不怒,不急……
“你以為是誰做的?”
高陽猜不到。
賈平安搖頭,“某得罪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說那一群人。”
他得罪了關隴小圈子,那些人連換皇帝的事兒都敢乾,弄他也是正常。
不過最近他和小圈子沒啥事啊!
想到這裡,賈平安就把目標縮小了一番。
晚些回城,高陽怒氣衝衝的說是要進宮尋皇帝告狀。
“彆去。”賈平安叫住了她。
“為何?”高陽屬於那種受不得委屈的人,先帝在時寵愛她,自然有人出頭。可先帝畢竟不在了呀!
“莫管。”賈平安瞬間硬化。
等高陽走後,賈平安的臉一下就陰了。
隨後他去尋了許多多。
大唐著名書法家許多多正在金雞獨立,賈平安擔心她遲早會一條腿高,一條腿低。
“見過賈參軍。”
大腿來了,許多多行禮,然後說道:“還請參軍指點。”
我指點個毛線!
隻是看了一眼,賈平安就覺得自己在書法上壓根就沒有一絲天賦,被碾壓的很慘。
“有個事。”賈平安坐下,拒絕了茶水,“幫某查查王琦那幫子人,最近可有什麼異動。”
許多多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
“那王琦厲害,手下人手多不打緊,若是兩邊廝打,他們有官府護佑,咱們……打輸打贏都得被弄進去。”
“某知曉。”這種官方庇護的陰暗勢力讓人忌憚,那些高喊著生不怕不良人,死不怕閻羅王的惡少們麵對關隴小圈子的惡犬時,依舊要退避三舍。
“這有危險。”許多多在斟詞酌句。看得出來,最近的刻苦學習讓她的身上多了些彆的味道。
“你想去讀書?”賈平安覺得很有趣,“若是願意,某可以給你尋些書來。”
這個時代的書籍傳播最普遍的方式就是抄寫。
有人說科舉在大唐很給力,給了世家門閥一擊重擊,可實際情況是,科舉在大唐,至少在目前的地位很尷尬。
讀書很難,家裡沒錢就彆想了。就算是家裡有錢,縣學和州學的先生能力參差不齊,跟著學可能成材,更有可能耗費時光。
而書籍就是第一道難關,你隻能去尋找抄寫。而後來每每有人拿著前輩的經典書籍來修正,原因就是抄寫時容易出錯。
老賈家為了給賈平安在鄉學裡讀書就耗儘了大半本就不算豐厚的家產,若是他再去縣學和州學……老賈家傾家蕩產都供不起。
許多多倒是個人才,至少寫字的天賦能讓賈平安捂臉。
許多多搖頭,“我就喜歡練字。隔一陣子燒一張給阿耶看看。”
賈平安覺得脊背發寒,就像是有個惡少頭目站在自己的身後,惡狠狠的說:“彆忽悠某的女兒!”
但他隻是微笑。
許多多一夥人若是沒有賈平安的庇護,不可能在平康坊逍遙。
得了恩惠,你就得有回報的覺悟,否則一味付出,兩口子都會翻臉。
許多多點頭,“好。”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至少在麵臨選擇時不會走錯路。
臨出門前,賈平安突然問道:“你可以把這個消息送給王琦,想來他會庇護你。”
許多多微微昂首,胸口的那條蛇越發的凶狠了,“阿耶說,做人,要有始有終。”
賈平安點點頭,晚些回到家,叫來了杜賀,“讓宋不出去盯著柴家。”
“哪個柴家?”杜賀心中一跳。
賈平安看著他,神色平靜。
杜賀拱手,“宋不出乃是賈家的奴仆,若是背棄主家,打死勿論。某這便去和他說。”
晚些宋不出就領受了任務:杜賀說昨日去采買遇到柴家人,雙方有些口角。他擔心柴家會報複,讓宋不出去盯著柴家。
“彆老是蹲在一個地方,在周圍轉悠。柴家誰進誰出都記著。”
宋不出不在,老賈家的力氣活都變成了杜賀和曹二。
賈平安下衙回家,就看到杜賀捂著腰在院子裡溜達,一臉痛苦之色。
“這是扭著腰了?”
“見過郎君。”杜賀拱手,“先前扛了柴火,閃到了腰。”
他本是官員出身,就算是被罰為奴,也少有乾體力活。
楊德利回來了,聞言說道:“趴著。”
杜賀一怔,楊德利說道:“某當年學過這等手段,你且趴著,保證一下就好。”
杜賀歡喜的趴下,楊德利在活動雙臂和雙腿。
賈平安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楊德利走過去,膝蓋頂住了杜賀的腰椎,賈平安剛想阻攔,就見楊德利拉著杜賀的雙臂一扯。
賈平安聽了聲音。
這等操作風險極高,不小心就把腰椎神經給弄壞了。
“哦……”
杜賀仰頭,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快樂的叫了一聲。
“起來試試?”
楊德利得意的就像是電線杆上的老軍醫。
杜賀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腰,喜道:“竟然好了。”
好毛線!
賈平安覺得有必要告訴表兄,以後彆折騰這等事了。
“前日尚書腰不好,某就給他這麼來了一下。”
賈平安捂額。
我的神呐!
楊纂據聞身體越來越差了,按照郎中的說法,若是楊尚書能活過今年,某就當眾表演鐵鍋燉大鵝。
楊德利給了他這麼一下,竟然沒去。
“尚書說舒坦極了,讓某隔幾日給他弄一下。”
賈平安滿頭黑線,“表兄,此事不可弄,容易出事。”
“能什麼事?”楊德利指指杜賀,“越弄越舒服。”
“會出人命。”
賈平安簡單說了一下腰椎的重要性,以及弄傷腰椎的後果……
楊德利依舊不虛。
“會賠許多錢。”
楊德利變色,“也是,以後不弄了。”
賈平安在等待著消息。
許多多最先送來消息。
“王琦最近深居簡出,手下的周醒到是經常出來,另外,他們的人盯住了幾個山東門閥的官員。”
賈平安點頭,此刻天氣熱了,許多多胸口的那條蛇從溝裡爬出來,蛇信蜿蜒。
“可要兄弟們出手?”許多多抱大腿很堅決,讓賈平安很欣慰。
“不必了,就是盯著看他們作甚,知道就好。”
他繼續等待著。
宋不出每日都去盯著柴家。
日出日落……
薑融重返坊正寶座,對賈平安多了崇敬,每日巡視時都會來說幾句話,有事隻管吩咐。
杜賀陪他說了幾句話,宋不出回來了。
“如此某便回去了,有事說話。”薑融發現賈平安是一條粗壯有力的大腿,恨不能抱住一根腿毛就不放。
等他走後,杜賀出去轉了轉,確保沒人在賈家外麵偷聽。
回家關門,阿福不滿的咆哮了一聲。
宋不出說道:“柴家采買依舊還是那三人,另外,府裡的管事在外麵養了個女人,今日又去了。”
“可還有?”杜賀不知曉郎君要柴家的什麼消息,但總覺得有些不安。
“柴知州最近每日下午都喜歡乘馬車出門,車裡就他一人,自己駕車。”
杜衡點頭。
晚些賈平安下衙得了消息,就吩咐道:“讓宋不出停了。”
杜賀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郎君……”
柴家值得賈平安關注的就是兩個人,柴令武和巴陵。
巴陵出門不多,這幾日都是柴令武的消息,杜賀已經猜出來了些東西。
他跪下叩首有聲,“某這條命是郎君給的,某的妻兒也虧了郎君方能團聚,過上好日子。郎君,某隻求妻兒安康。”
“你以為某要弄死柴令武?”杜賀竟然主動請纓去做死士,讓賈平安有些意外,微笑道:“你想多了,安心。”
第二日下午,賈平安站在街邊,含笑看著親自趕著馬車的柴令武。
出城後,柴令武下了馬車,緩緩在夕陽中漫步。
城外很寬闊,出城的人漸漸少了。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走過了馬車邊上,右手連續動了幾下,隨即進城。
……
宮中。
“陛下,賈平安和高陽公主七日前在城外遇刺。”
百騎的消息姍姍來遲。
李治抬頭,眼中有厲色閃過,“誰?”
“不知,是兩名陌生男子,並無戶籍。”
邵鵬沒聽到賈平安說過此事,所以覺得有些奇怪。
李治冷笑道:“並無戶籍,那便是權貴門閥家中養著的死士,這等人京城中沒有五千也有三千,若是鼓動起來,便是一股能傾覆大唐的力量。”
所以皇城中駐紮著軍隊,一旦外麵有變,隨時都能壓下去。
“賈平安如何?”李治眯眼,看不出喜怒來。
邵鵬說道:“賈平安尋了惡少去盯著王琦。”
李治緩緩的道:“他斷定是那些人動的手?”
邵鵬點頭。
李治淡淡的道:“賈平安若是身死,朕會如何?那些人的膽子不小。查查是誰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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