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吃了一頓魚頭豆腐,送走了老帥們後,又和李敬業去看了胡女跳舞。
所謂甩屁股舞,實際上類似於肚皮舞。
胡女的腰間綁著鈴鐺,在樂聲的伴奏下扭動著身體,那腰身就不停的甩動著。
這便是李敬業口中的甩屁股舞。
他看得津津有味的,賈平安也覺得不錯。
喝著小酒,看著肚皮舞,胡人老板端著盤子過來,大聲而熱情的吆喝著。
“胡餅!”
胡人老板對賈平安咧嘴一笑,下牙床的左邊少了兩顆牙齒,其它的也有些發黑。
胡餅很好吃,所有人都在欣賞舞蹈,稍後胡女越抖越快,鈴鐺聲不絕於耳。
“好!”
一個大概也是慕名而來的食客隨手就甩了一串錢過去,胡女衝著他拋了個媚眼。
李敬業低聲道:“兄長,前日某看到有人給了錢,後來去了後麵,不知道是不是……”
這娃的腰子以後絕對好不了。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你還年輕,彆學那些。”
他眯眼想著王琦的事兒。
王琦此次被痛打一頓,關鍵是隨行的人都被乾掉了,他會如何?
屈辱!
送給對手屈辱,這是賈平安最喜歡的事兒。
“參軍。”
包東悄無聲息的進來了,看了一眼,沒見到胡女。
賈平安問道:“何事?”
包東低聲道:“有人稟告上去了,說是你殺了王琦的隨從。”
“誰乾的?”賈平安覺得這事兒沒什麼,皇帝聽了隻有高興的份。
“不知。”
“不管。”賈平安心想關某屁事,皇帝要是說你不該殺人,你無理取鬨,你無情,你無義……那他回頭就去感業寺出家,和阿姐作伴去,順帶壞了皇帝的好事。
想到阿姐……賈平安就覺得有些虧心,自己回來竟然沒給她帶禮物。
不過轉眼他就原諒了自己,心想我就是禮物啊!
包東走了,賈平安咦了一聲,“敬業!敬業!”
李敬業不見了。
臥槽!
這個倒黴孩子。
賈平安發現胡女也不見了。
……
宮中。
“賈平安當時就在平康坊。”
李治拿著奏疏,玩味的道:“和誰在一起?”
唐旭說道:“和那些老帥們在一起喝酒。”
嘖!
李治有些牙痛,“這少年做事滴水不漏,可他去了平康坊便是嫌疑,不過……朕覺著心情不錯。”
皇帝的心情不錯,那就是心腹們的節日。
唐旭告退,李治叫住了他,沉吟道:“那個掃把星,你看著就是了。”
等唐旭回去後,王忠良趕緊送上今日份的馬屁,“陛下今日看著精神抖擻,渾身恍如籠罩著一層雲霞,奴婢竟然要眯眼才敢看一眼。”
這馬屁拍的毫無新意,李治看了他一眼,“你去蕭氏那裡,告訴她,朕晚些要去皇後那裡。”
為啥是咱?
蕭氏專寵後宮,王皇後整日蹲在寢宮中畫圈圈詛咒她變醜,讓王忠良去通知蕭氏皇帝去尋皇後,那蕭氏非得炸了不可,隨後他也會跟著倒黴。
晚些,後宮之中。
“那個賤人,走,去看看。”
蕭氏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皇後那裡。
皇後得知皇帝要來,正在精心梳妝,二人相見,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瞬間戰火彌漫。
“彆打了!彆打了!”
王忠良在勸,不知何處飛來的一個癢癢撓砸了過來。
呯!
王忠良捂額敗退。
皇帝在來的路上得了消息。
“陛下,皇後和蕭淑妃打起來了。”
“不像話!”李治板著臉,然後歎息一聲,“好好的過日子不好?非得要打打殺殺的,這……去勸勸,讓她們好生相處。”
王忠良再度去了,晚些回來,一隻眼睛有些青紫,右邊臉上多了一道抓撓的痕跡,悲呼道:“陛下,勸不了。”
“哎!回去。”李治一臉惆悵,就像是後院葡萄架倒了的男人一般,準備今夜去睡書房。
……
唐旭回到了百騎,尋了邵鵬說話。
“陛下的意思……小賈出手弄了王琦,做的漂亮。”
唐旭有些惆悵,“娘的!某擔心動手會為陛下引來麻煩,所以束手束腳的,小賈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陛下反而歡喜……”
邵鵬也不懂。
除去賈平安,無人知曉李治此刻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大夥兒都以為皇帝和小圈子就像是兩口子般的,雖然整日磕磕碰碰,可最終卻會白頭偕老。
當帝王露出了猙獰之色時,乾坤會轟然一震。
“陛下的意思是說,你老唐既然不想管事,那就歇著,看著就是了。”邵鵬神色古怪的道:“看著小賈去做事,除非是鬨大了,否則彆管。”
唐旭一怔,“娘的,那他惹事了某也得倒黴。”
這便是背鍋的。
邵鵬同情的道:“是啊!不過由此可見,小賈做事,陛下歡喜,你做事,陛下不喜,咱就說……你就不能和小賈學學?”
“狗內侍,你不懟某就不舒坦?”
“是啊!”
……
回到百騎,賈平安發現大夥兒對自己親切了不少,甚至還多了些敬畏。
程達一臉便秘的模樣,賈平安一看就知曉此人的心中正在備受煎熬。
這是咋了?
賈平安很好奇。
“參軍!”
包東就像是地下工作者般的招手。
“正經些。”賈平安很不滿。
“參軍,校尉先前說了,以後你做事,他不管。”
艸!
啥意思?
老唐撂挑子了?
包東一臉興奮,分明就是與有榮焉。
“參軍,邵中官也說了,以後你的吩咐,讓大夥兒都得聽從,誰陽奉陰違的,回頭嚴懲。”
嘶!
我這是把老唐架空了?
賈平安知曉這是自己弄了王琦的結果,李治覺得這等快意恩仇的手法太爽了,於是就變相讓他架空了老唐。
不,是讓老唐彆擋他的道。
嘖嘖!
可我不想做東廠督主啊!
賈平安覺得下身怕是有些不保險。
禁苑裡轉悠一圈,稍後去了五香樓,老鴇的態度明顯多了尊重,都快撲到懷裡來了。
“賈郎前程遠大。”
這話聽著不大對勁,仿佛是在說:死鬼,你又高升了。
老鴇看著像是虎狼,想一口吞了他,賈平安不大適應。
拿了情報,麵對雅香的含情脈脈,賈平安就當是看著一具骷髏。
情報看了一遍,賈平安發現了一個事兒。
“校尉,有人要弄左武衛……”
唐旭接過情報看了一眼,麵色凝重的道:“此事雖然沒有實證,卻不容小覷,馬上查。”
賈平安點頭,唐旭說道:“你隨某一起進宮。”
呃!
在武媚進宮之前,賈平安並不想頻繁去見皇帝。
那個溫和的麵容下有著極度隱忍能力的皇帝,讓他覺得脊背發寒。
“左武衛……為何?”
李治看似問的很輕鬆,唐旭卻不敢說話。
賈平安當然也不說。
“賈平安說說。”
娘的,皇帝這是有病?
賈平安說道:“陛下,左武衛在梁大將軍的執掌之下。”
小圈子倚仗的是什麼?
軍權!
有了軍權,他們才能呼風喚雨,才能改朝換代。
老李家就是倚仗著小圈子的軍權才成功逆襲,從外戚搖身一變,變成了皇室。
李治淡淡的道:“查。”
隻是一個字,卻恍如驚雷。
“小賈去。”
百騎,唐旭毫不猶豫的把鍋甩了過來。
“校尉,某身體不適。”賈平安麵色紅潤,捂著肚子道:“有些絞痛。”
唐旭麵無表情的道:“可要某給你揉揉。”
老唐下手,能給他揉出絞腸痧來。
“咦!竟然好了。”
無恥!
邵鵬臉頰微顫,“去吧。”
賈平安徑直去了左武衛。
“小賈,來。”
梁建方依舊豪邁。
“大將軍,某來是有公事。”
“何事?可是看中了老夫家中的哪個孫女?”老流氓笑的很猥瑣。
“呃……”賈平安抹了一下臉,心想難道要長醜些才安全?
“說事。”老家夥玩笑開了,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大將軍,有人準備謀劃左武衛大將軍之職。”
嗯?
梁建方皺眉,“誰?”
嗬嗬!
老梁的脾氣太差了,賈平安要是敢說出人名來,回過頭老梁就能去暴打一頓。
“少年人不老實。”梁建方深吸一口氣,“不外乎就是那幾個,他們能做的便是抓老夫的錯處,老夫最近做了什麼,值得他們這般下狠手。”
他在琢磨著。
賈平安在出神。
呯!
梁建方一拍案幾,“老夫一身正氣,何來的把柄?”
可賈平安卻看到他的眼神在閃爍。
老梁定然做了些坑人的事兒,否則不會這般心虛。
話音未落,有人跑了來,“大將軍,大將軍。”
“喊魂呢!”梁建方抓了東西在手中,賈平安見了趕緊躲開些,免得殃及池魚。
來了個將領,麵色難看的道:“軍械庫丟失了一批兵器。”
梁建方一怔,旋即罵道:“這是坑老夫來了!賤狗奴!”
賈平安一直在揣測對方的手段,聽聞這個之後,反而踏實了。
“老夫這便進宮請罪。”
梁建方非常光棍的進宮了,皇帝聞訊震怒,嗬斥了他,旋即令人查探。
百騎雲集左武衛。
大理寺雲集左武衛。
“如何?”邵鵬麵色凝重的問道。
大理寺的在另一邊,看著很茫然。
賈平安說道:“看守軍械庫的軍士失職,管理的小吏失職,其中一人被殺。”
“那些丟失的兵器呢?”邵鵬覺得不對勁,“這裡是皇城,能弄到何處去?”
“還在尋找。”
丟失兵器,這是重大事故,作為左武衛主官的老梁首當其衝。若是尋不到兵器,他也隻能黯然請罪。
隨後就是降職。
“此事多半是那些人做的。”邵鵬低聲道:“那些人在軍中的勢力根深蒂固,老帥們這幾年磨去了不少,他們大概是察覺了,所以要反擊。”
那個小圈子就像是一隻強大的吸血蟲,依附在大唐的肌體上吸血。一旦發現血量小了,或是有人阻礙他們吸血,就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更換掌控這具軀體的人,也就是皇帝。
而軍隊就是他們最有力的武器。
賈平安帶著人到了倉庫。
倉庫裡,各種兵器堆放的整整齊齊的,就右邊少了一些。
“丟了三把橫刀,三副弩弓,箭矢三十五支。”
邵鵬倒吸一口涼氣,“橫刀好說,可弩弓丟失卻是大事。”
弩弓的射程遠,一旦誰拿來在皇城中對付皇帝,老梁死了都會被鞭屍。
“這些東西不少,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邵鵬百思不得其解。
大理寺的人也勘察了一遍,一無所獲。
一個大理寺的刑偵好手侃侃而談:“死者是被下毒而死,死之前被人堵住了嘴,按住了手腳,掙紮了許久,這才去了。”
這年頭壓根沒聽聞有什麼能見血封喉的毒藥,你真要去下毒,就要做好受害者慘嚎掙紮許久的準備,若是按不住,甚至受害者還能跑去報官,或是跑去醫館求助。
這個專家很實在。
但他瞥了百騎這邊一眼,眼神有些那個啥……
“他竟然蔑視咱們。”有人怒了。
大理寺那邊有人說道:“這可不是打探消息,這是查案子。”
“百騎都是武人,玩女人厲害,查案子……噗嗤!”
一群人笑噴了。
“住口。”
大理寺卿唐臨來了,皺眉嗬斥了眾人,隨後說道:“好生查探。”
他也就是對賈平安頷首致意,其他人無視了。
這就好比有人要運貨去千裡之外,大理寺的開著大貨車來了,百騎卻是騎著摩托車……
咳咳!
這個比喻很傷人心。
“欺人太甚!”
邵鵬氣咻咻的,包東慫恿道:“邵中官,要不兄弟們揍他們一頓。”
“咱想揍你一頓!”邵鵬罵道:“那是大理寺,唐臨在那,連陛下和他說話都是認認真真的,你覺著百騎能去揍他?”
皇帝能把百騎擼一遍。
隨後就是查探。
一天下來,那具屍骸被從裡到外的清查了無數遍,連糞門都沒放過,可就是沒尋出有價值的線索。
賈平安和唐臨一起進宮稟告。
“查不到?”
李治麵色鐵青,“朕再給你等四日,四日後查不到……”
唐臨點頭,“臣儘力而為。”
賈平安知曉這話的意思,皇帝隻能拖延四日,四日後查不到,老梁就要倒黴了。
李治見他沒表態,就冷哼一聲。
此事讓百騎去查,無關專業能力,隻是李治覺得需要有自己人在場。
但若是最後查不到兵器的下落,該責罰還是會責罰。
賈平安一臉忠心耿耿的模樣,“臣……查不出,臣請辭。”
這事兒和他沒關係,可架不住牽扯到了老梁。賈平安自然是要儘力。
但順帶在皇帝這裡刷一波忠心耿耿的好感也不錯。
果然,李治眸色微暖。
好感+1。
出了殿內,走在左前方的唐臨突然止步,等賈平安和自己並肩後,說道:“某以前說你少年有誌向,但也僅僅於此。今日你為此不惜請辭……”
唐臨微微頷首,“好好乾。”
呃!
竟然意外獲得了唐臨的好感+1。
這算不算是打草摟兔子?
賈平安覺得自己真是個人才。
於是回到家中後,他叫人弄了火鍋,和表兄吃的酣暢淋漓。
“這塊肉是某的!”
賈家的人口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熱鬨。
前院,徐小魚饞肉,就和宋不出爭奪了起來。
“咳咳!”
王老二皺眉看著這一幕,罵道:“沒規矩!”
他武力值最高,眾人趕緊停下。
“在軍中若是誰敢這般搶奪,打個半死再說。”
——梁建方:讓小崽子們什麼都要學會搶,要嗷嗷叫!
“吃飯。”王老二給相對老實的宋不出夾了一塊肉,徐小魚心中難受,吃的很慢。
晚些吃完飯,他去外麵轉了一圈,然後在房間裡發呆。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誰?”
屋裡無事不會點燈,否則杜賀會把你罵個狗血噴頭。
一個東西被扔到了床上,接著房門關上。
徐小魚摸到了東西,打開……
“雞腿。”
他開門,不遠處,獨臂的王老二哼著莫名其妙的曲子緩緩而去。
“謝謝二哥。”
陽光重新出現在了徐小魚的臉上,一隻雞腿吃的比羊腿還香。
晚些王老二去了賈平安那裡,把事情說了。
“你擔心某懷疑你收買人心?”賈平安在看書,給趙岩授課需要編寫些教材,他最近得空就在弄這個。
“郎君高見。”王老二很直接的道:“徐小魚跳脫,還有些小氣,受點委屈就會自己憋著難受。”
“少年都這樣。”賈平安不覺得這有什麼,但總得要磨礪一番,“多操練。”
“郎君英明。”王老二的馬屁很沒有營養。
……
彈劾的火力空前強大。
沒人敢彈劾梁建方謀逆,哪會被痛毆而死,但此事梁建方卻脫不開乾係,至少一個領導責任跑不掉。
“老梁在朝中和一群文官叫罵,還動了手。”
蘇定方罵道:“一群賤狗奴!”
我去,還動手了?
賈平安想象了一下老梁當著皇帝和宰相們的麵痛毆彈劾自己的文官,那感覺……相當的爽啊!
蘇定方突然露出了慈祥之色,賈平安心中一個激靈。
老東西要出大招。
“小賈,老梁對你不薄啊!”
“是,所以某準備再去查探,查探不出來結果,某也無顏去見大將軍。”
“滾!”
台詞全被賈平安搶了的蘇定方很憋屈,大手一揮。
賈平安到了左武衛,大理寺的人正在排查疑犯,有嫌疑的一個個過堂問話。
賈平安帶著人來了,大理寺的都在笑。
“沒頭蒼蠅似的。”
“咱是大理寺,他們是百騎。若論查案子,咱們隨便出個人都能讓百騎上下自慚形穢。”
包東聽著這些話,牙齒咬得嘎嘣響。
賈平安卻沒在意,他真的像是沒頭蒼蠅般的在左武衛轉了幾圈,隨後又尋來了老梁的心腹,帶著自己去問話。
第二日,他依舊如此。
第三日,老梁站在朝堂上,身邊圍著幾個號稱力大無窮的千牛備身,防止老流氓動手。
彈劾依舊,越來越不客氣了。
“放你娘的屁!”
一個官員彈劾的過分了些,梁建方暴怒,幾個千牛備身被他一拳一個打翻在地,那官員麵色慘白,喊道:“救命!”
李治無語。
長孫無忌的眼中多了忌憚。
果然是猛將!
但你打人越多,最後的罪名也就越多。
時候……差不多到了。
長孫無忌的嘴角微微翹起。
……
左武衛,賈平安帶著人查看了賬冊,連補給的賬冊都看。
五日前到事發時的他都大致看了一遍。
隨後,他獰笑道:“此事有趣了,叫人來,跟著某。”
“去哪?”
“茅廁!”
……
長假繼續,碼字繼續。冷空氣好像來了,求票啊!月票,推薦票。彆留著,投給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