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依約來給王琦治療。
“小腿那裡無礙,小腹的疼痛隻是肉,無礙。”
郎中很專業,一番話就完成了複診,隨後笑眯眯的等著報酬。
周醒來了,皺眉看了郎中一眼。
陳二娘起身,“你和我來。”
等她和郎中出去後,王琦坐了起來,笑道:“那邊如何?梁建方可是暴跳如雷?”
周醒深吸一口氣,“那些人把兵器丟進了左武衛的茅廁裡,被查了出來,事敗了。”
王琦去拿手串的手停滯了,然後抬頭,微笑道:“誰乾的?此事某知曉,堪稱是天衣無縫,咱們的人在大理寺還能引導他們走錯路……隨後隻要等事情平息了,再把那些東西起出來送走,就萬無一失,誰?是誰查到的?大理寺?”
周醒低頭。
王琦歎息一聲,“既然不是大理寺,那麼……百騎?你彆說是那個掃把星。”
周醒點頭,“就是掃把星查出了此事。先前梁建方在朝中衝著相公咆哮……”
王琦捂額,“那個小賊,天殺的!他莫不是咱們的對頭?”
周醒覺得難受,“王尚書,不關咱們的事。”
此事不是他們謀劃和操作的。
王琦微笑道:“是啊!”
周醒心中難受,恨不能去把賈平安弄死。
王琦突然一抬案幾,案幾就飛了出去。
呯!
滿地的東西。
王琦喘息道:“他為何不死?為何?”
周醒默然。
外麵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是陳二娘。
“王尚書,那位黃先生……失蹤了。”
王琦脊背一寒,說道:“他辜負了相公的厚望,死有餘辜!”
周醒告退。
陳二娘關門,然後靠在門邊,柔聲道:“彆氣壞了身子。”
“某怎麼會?”
王琦微笑的就和鄰家大叔一樣的親切。
呯!
呯!
東西在室內飛舞,偶爾有砸在陳二娘身邊的,她隻是看著,目光中全是溫柔。
那個掃把星讓他失態了。
“為何是他?為何?”
王琦漲紅著臉,瘋狂的罵道:“咱們的人在大理寺引導,他們不敢用大刑,此事十拿九穩,可那個掃把星卻勘破了此事,白費了!白費了!”
陳二娘低聲道:“那不是你謀劃的,不是你的失敗。”
你何須自責?
“滾!滾!”
王琦瘋狂的叫罵著。
誰謀劃的沒關係,可掃把星卻出彩了。
賈平安對他棄而不殺,這是羞辱,覺得留著他更好。
這等屈辱讓自視甚高的王琦備受煎熬,隻要聽到賈平安的好消息就會焦躁不安,寢食不安。
外麵傳來了周醒的聲音,“王尚書,梁建方在平康坊說了,誰私下對賈平安下手,他會親手弄死誰!”
“這等威脅無需理會!”王琦喘息著,“弄死他!弄死他!”
周醒沉默了一瞬,“相公說了,皇帝在關注,淡定!”
這話仿佛是一巴掌,打的裡麵的王琦臉上生痛。
他沉默片刻,說道:“某當時被賈平安的人痛打,躺在地上就如同是一條狗,某在看著那人,想著……終有一日,某定然能親手弄死賈平安。不如此,某此生難安。”
讓一個驕傲的人親口說出自己遭受的屈辱,這比殺了他還痛苦。
“那個小賊該死!”陳二娘跪下,淚流滿麵。
……
百騎,賈平安回去時,包東等人已經把這事兒散播的儘人皆知。
“大理寺此次丟人了,咱們百騎也能揚眉吐氣了。”
賈平安受到了一輪目光洗禮,特彆是那些後續進來的新人,看他就像是看偶像。
“那些軍士衝殺,咱們的人都傻眼了,幸虧賈參軍果斷叫格殺勿論,否則今日能活著的怕是不會超過三人。”
牛逼!
那些目光灼熱,差點把賈平安灼燒出無數透明窟窿。
“乾得好!”
唐旭一番讚美,最後放了賈師傅半天假。
等賈平安走後,他唏噓的道:“年輕人越發的厲害了,老邵,你老了。”
邵鵬隨口道,“是啊!咦!賤人,是你老了。”
……
賈平安順勢早退。
回家帶著阿福在道德坊裡溜達幾圈,美滋滋啊!
才將出了皇城沒多遠,前方來了三騎,攔住了賈平安。
三騎就三騎吧,可中間一個卻帶著麵紗。
這老爺們戴麵紗,除非是風大的不行,否則誰弄這玩意兒。
中間的男子揭開麵紗,那鼻青臉腫的模樣讓賈平安樂了,“王郎君,少見。”
“你在為自己招禍。”王琦一字一吐的道:“你最好祈禱自己能平安無事。”
他把平安無事說的特彆的清晰。
這是意有所指。
他左邊的一個卻是陳二娘,她衝著賈平安微微一笑,手上的長指甲看著滲人。
“你在羨慕嫉妒恨。”賈平安一臉認真的道:“上次殺了你的五個護衛,可某並未殺你,為何?這便是某給相公的投名狀。”
王琦:“……”
你特娘的不是說留著某更好嗎?
賈平安很誠懇的道:“告訴相公,某身在曹營心在漢,不,某一直心向相公,為了相公,某願意赴湯蹈火……”
“走了啊!”
賈平安策馬過去,伸手拍拍呆滯的王琦的肩膀。
阿寶湊過去嗅了一下王琦的大腿,猛地打個響鼻。
賈平安不禁想起了蕭良娣,然後拍拍阿寶的屁股,“走了。”
陳二娘擔憂的看著王琦,“王尚書……”
上次賈平安留了王琦一命,讓大夥兒不解。
王琦乃是小圈子乾臟活的首領,重要程度……這麼說吧,殺一個王琦勝過殺一百名護衛,賈平安的人為何手軟了?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賈平安剛才的一番話,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難道他真的心向相公?”
隨從覺得有些古怪,但想到這等結果,不禁憧憬的道:“那可是大收獲。”
“回去。”王琦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胸口有一團火。
隨從一邊策馬掉頭,一邊喋喋不休的道:“王尚書,這賈平安莫不是真的想投靠相公?想想也是啊!否則……”
否則上次他咋會放你一條生路?
王琦抬頭,無聲的吐氣,然後一馬鞭抽去。
侍衛捂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打馬而去的王琦。
“這不是好事嗎?”
你覺得不對就解釋一下啊!
往常喜歡給麾下解惑裝專家的王琦,今日卻一言不發。
他能說什麼?
——賈平安覺得讓某繼續帶領你們更好,他應對起來更安逸。
這是奇恥大辱啊!
……
賈平安給王琦挖了個坑,心情極為愉悅。
“賈參軍。”
薑融依舊站在坊門後,看著倦鳥歸林般回來的坊民們。
賈平安路過時,他深深的洗了一口氣。
然後他一陣狂喜,趕緊終止了吸氣。
發現大魚!
“小賈!”
奸臣許策馬而來。
老許下馬,薑融迎上去,“許使君光臨道德坊,我等蓬蓽生輝……”
老許的治下就有長安城,堪稱是薑融上官的上官的上官……
這等大佬,薑融能見一麵就很歡喜了,現在竟然能麵對麵,那還不趕緊偷偷的吸一口氣。
一路到了賈家,老許才歎道:“你今日乾得好啊!老夫得了消息,恨不能插翅飛去宮中,狠抽長孫無忌那個老賊一頓。”
他這是嘴炮,一般人也不會爭論這個。
可賈平安卻指指他的肚腩,狐疑的道:“許公,長孫無忌可是上馬能廝殺的人,你……沒殺過人吧?”
咳咳!
許敬宗板著臉道:“你懂什麼?當年老夫在瓦崗寨時,和魏征號稱雙壁。”
這牛吹的……
賈平安抬頭看看天空,一臉期待。
“你看啥?”吹牛要有捧哏的,否則就是自彈自唱,自娛自樂。許敬宗跟著仰頭看了半晌,沒發現什麼。
“某看牛在哪。”
老許麵色漲紅,“你不信去問問李勣。”
“許公你不是文官嗎?”
當年老許和魏征在李密的麾下,就是乾文官的活計。
“老夫文武雙全。”
許敬宗臉都不紅一下,然後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說了,就問道:“今日你做的極好,老夫聽了也拍案叫好啊!隻是有個問題,你為何不讓麾下去揭開此事?”
“為何要躲避?”賈平安不解。
許敬宗痛心疾首的道:“這等事要做,但送死讓麾下去,到時候你隻管領功就是了,這樣不好?你偏生要親自率人衝殺,還去大理寺搶人,又得罪了唐臨,你說說你,這一下得罪了多少人?”
賈平安無語。
“郎君。”
杜賀站在書房門外說道:“大理寺卿唐公來了。”
許敬宗一臉懵逼。
晚些唐臨見到許敬宗時,也隻是拱拱手。
“老夫來此是想問問……”唐臨看了許敬宗一眼。
老許剛被打臉,此刻正在腦震蕩中。
賈平安說道:“許公是個好人。”
好人許乾笑一聲,知曉唐臨是想讓自己避一避。
“你今日為何不去尋程知節等人幫忙?”
唐臨的目光銳利,心想這等少年來到長安的時日不長,可卻和一乾老帥打作一團,這怎麼有些串聯的味道。
串聯不好,所以程知節才會蹲家裡裝鵪鶉,李勣才會君子如玉,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覺得這個少年不錯,所以想來敲打一番。
賈平安卻楞了一下。
今日若是有一個老帥坐鎮,韓洋之流的人就翻不起浪。
可賈師傅卻忘記了。
真的,他就是沒想到這個。
但作為一個誠實的人,他當然不能這般說。
“此事涉及到軍隊,老帥們插手的話,會給人話柄。”
什麼話柄他不說,可唐臨卻自行想到了。
“會有人說他們抱團。”唐臨讚賞的道:“你竟然能這般顧全大局,出乎了老夫的預料。”
是啊!
賈平安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得到這個評價,於是難免就呆滯了一瞬。
唐臨見他‘平靜’,不禁讚道:“老夫以前也誇讚過年輕人,那人歡喜不勝,就差手舞足蹈了。最好的也是麵紅耳赤,眼中的得意卻是瞞不過老夫。就你,心如止水,不起波瀾,果然是個翩翩少年。老夫回頭就給陛下推薦。”
我隻是發呆啊!
你竟然……
想到李治得了自己的新人設‘寵辱不驚’後的反應,賈平安就有些哭笑不得。
……
清早起床,冷的賈平安一個哆嗦,然後出門操練。
道德坊裡此刻還沒人,賈平安順著一路小跑,等頭頂冒白氣時,這才回去練刀。
“先生。”
趙岩來了。
賈平安練完刀,利用空閒和趙岩說了今日的功課,二人很是專注。
晚些吃了早飯,賈平安上了阿寶,隨即去上衙。
街上行人少了許多,賈平安看著街道兩邊的圍牆,突然想到了大宋。
若此刻是在北宋的汴梁,街道兩邊全是店鋪,做早飯弄出來的蒸汽把人臉籠罩著,一看就覺得這才是人間。
而大唐卻用坊牆把百姓隔離在了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規矩之中進行,想買東西就去東西市,想嫖就去平康坊……
其實有些坊內已經出現了店鋪,民不舉官不究,官吏視而不見,為何?因為也方便了他們。隨著大唐的發展,坊內的店鋪越來越多,及至大宋,坊牆……那是什麼東西?接著奏樂,接著舞,咱們通宵達旦的樂嗬。
到了百騎,把今日的消息看一遍,把事情分解下去,賈平安就沒事了。
沒事了就躲在值房裡看書,那感覺是相當的好。
“參軍,宮中來人了。”
賈平安歎息一聲,出去一看,卻是久違的長腿妹紙。
衛無雙的一雙長腿在羃?中依舊吸睛,賈平安瞥了一眼,問道:“可是有事?”
“濮王派來了長史進獻禮物,陛下自然不會見他,讓你去。”
濮王就是李泰,當年和李承乾奪嫡差點打出狗腦子的那個。
去年年底時,他上疏請求開府,李治同意了。
開府就能設置屬官,而且地位也不同了。
“這是參軍對長史的意思吧。”
賈平安牽了馬出來。
“對。”衛無雙看來最近過的很不錯,心情愉悅。
賈平安說道:“彆動!”
衛無雙一怔,賈平安緩緩靠近她的臉,那嚴肅的模樣,讓衛無雙一下懵了。
賈平安湊攏了仔細查看,半晌才繼續前行。
衛無雙納悶的道:“我的臉上有東西?”
“先前看到有紅色,某以為是出血了,誰知仔細一看,卻是嘴唇。”
唇不點而紅!
這是在隱晦的誇讚妹紙的美貌。
這個渣男!
衛無雙想到他剛才把自己的臉看了無數遍,順帶還深吸幾下……
無恥!
唰!
大長腿橫掃。
可賈平安的個子現在卻比她還高一點……
賈平安下意識的低頭,然後伸手去抓腿。
本來他以為能避開,可個子高了啊!
於是這一腿被抓住後,就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去!
果真是大長腿啊!
衛無雙嗔怒:“鬆手!”
“哎呀!”
賈平安身體站直,衛無雙頓時就站不穩了,接著長腿滑了下來。
眼看著就要摔倒,賈平安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這個……某的腰子不大好,剛才隻是突然發酸了。”
賈平安及時鬆開手,上了阿寶,當先而去。
衛無雙咬牙切齒的道:“哪日我弄斷你的賊手!”
“某隻是為了救你,為何這般暴戾呢?”賈平安說著摸摸阿寶的腦袋。
蕭良娣,多謝了。
他是個懂得感恩的人,騎著阿寶,他在沙場上漸漸成熟,這都是蕭良娣的恩情,所以不時要感謝一番。
一路到了皇城外,衛無雙竟然帶著他去了平康坊。
“難道是在青樓?”賈平安不滿的道:“若是如此,無雙你就不必去了。”
“長安食堂。”衛無雙冷冷的道:“我本就不想與你單獨相處。”
渣女!
賈平安悲憤的看了她一眼。
謝清就站在長安食堂的大門外,當看到了衛無雙時,第一反應就是拱手。
衛無雙下馬,賈平安跟在她的身後,就像是個跟班的。
“濮王府長史謝清,見過……”謝清微笑著。
“衛無雙。”衛無雙看看左右,那個小賊呢?
她隻是來監督的,賈平安才是辦事的人。
人呢?
謝清歡喜的道:“陛下竟然派了衛娘子來,可見對濮王的看重。”
這話倒是沒錯,因為誰都知道皇帝沒幾個心腹,派了女官來,這是和兄長不見外的意思。
謝清心中不禁暗喜。
衛無雙回身,見賈平安站在自己的身後,那股子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個小賊就沒個消停的時候,關鍵是……這是正事啊!他也這般隨意。
“咳咳!”
賈平安上前,“百騎錄事參軍,賈平安,見過謝長史。”
謝清一怔,旋即微笑道:“幸會,還請裡麵用飯。”
三人進去,謝清的隨從去點菜,因為不是用餐時間,所以還得了個包間。
二樓包間坐下,賈平安跪坐著,卻一言不發。
衛無雙心想你代表皇帝,作為主人要張羅啊!
可賈平安隻是不語。
衛無雙不禁看了謝清一眼,擔心此人會不滿。
目前皇帝登基未久,需要豎立一個好名聲,特彆是對宗室。
此刻要是傳出皇帝苛待兄長使者的話,衛無雙覺得小賊能被吊著打。
可賈平安卻知曉李泰並未死心。
若是他死心了,為了保命,哪裡還敢在先帝剛駕崩沒多久的時候申請開府?
那不是往李治的心中捅一刀嗎?
——皇帝,你那個兄長可是在盯著長安呢!
既然不死心,李泰能做什麼?
他隻能上躥下跳,勾結舊部。
可非常遺憾的是,賈平安知曉他們最後都被長孫無忌和李治一巴掌拍死了。
所以,知曉他們有見不得人的謀劃,賈平安當然底氣十足。
而謝青卻在琢磨著賈平安此人。
傳聞中的掃把星,但在百騎頗得皇帝的信任。
他本想表示不滿,可此行他還帶著彆的任務,所以……
再多的不滿也得壓下去。
謝青微笑道:“賈參軍少年俊彥,若是被濮王見到了,定然要執手交談。”
咳咳!
李泰當年就喜歡結交那些所謂的大才,聲勢浩大啊!最後也倒黴在了這個上麵。
而且你這話不是在坑我嗎?
賈平安起身,“謝長史既然來了,那便好生看看長安城。若是有事……自己能解決最好。”
呃!
衛無雙愕然。
有你這麼待客的?
謝清要翻臉吧!
她看了謝清一眼。
謝清竟然堆笑道“多謝賈參軍指點。”
見個麵,就是雙方看看對方的模樣,知道對方的態度。
李治對這位兄長什麼態度?
恨!
所以賈平安給謝清冷臉,李治知曉了隻會讚許。
而謝清低頭,表達了李泰的姿態,如此雙方達成了暫時的和解。
會麵圓滿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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