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裝孫子就徹底些(1 / 1)

“陛下,弓月道大軍陸續回歸,梁大將軍和契苾大將軍正在路上,不日就到長安。”

這個好消息讓君臣心中一振。

李治為此偷懶半日,去了後宮。

“陛下,昭儀身體康健,女子中少見。”醫官診脈結束,給出了一個讓武媚和李治都心情不錯的結果。

李治笑吟吟的道:“外間有人說新學乃是百學餘孽,刀下遊魂,氣勢洶洶……”

這個事兒武媚知道,但卻鞭長莫及。

“賈平安不動聲色,等那些人得意洋洋時,突然尋了梁建方家的親戚出手請了算學的學生回家,隨即查出家中仆役貪了不少錢財……”

這是以利誘之!

武媚微微挑眉,心中一鬆。

“權貴呐!”李治眼中有輕蔑之色,“那些權貴蜂擁而動,算學的學生一夜之間都被請了去,堪稱是洛陽紙貴。最後大多查出家中的賬目有問題,於是……攻擊不敗而敗,這等手段朕很是熟悉。”

等他走後,武媚站在門外目送。

“昭儀,武陽伯手段了得,可為臂助。”張天下不禁回想起了那次見到的賈平安。

“臂助?”武媚笑了笑,“我未曾想到他竟然能這般沉得住氣。那些人叫囂著,想扼殺了新學,想扼殺了他。我在宮中為此焦慮不安,想在陛下那裡為他求助,可我知道,帝王無情……”

她緩緩回身,目光平靜,“我在宮中掙紮,他在宮外掙紮,我為登高望遠,他為了什麼?新學。男兒重學問,這是好事,他若是能讓新學開花結果,將會名垂青史。如此……”

她摸摸小腹,“這個孩兒若是男孩多好?”

張天下心中一凜,“昭儀,天下終究還是學儒學的多,若是讓這個孩子去學新學,反對者不會少。”

武媚笑了笑,“其實……讚同還是反對都是假的。”

那什麼是真實的?

張天下不解。

武媚緩緩走進去,右拳緊握。

“昭儀!”

周清回來了,一臉興奮的道:“奴婢打探到了消息,蕭淑妃今日罵了皇後,說皇後無子,遲早會滾蛋。”

沒有子嗣的皇後就是不會下蛋的雞,不會下蛋的雞,遲早會被主人家一刀剁了。

這是一個最樸素的道理。

王皇後焦慮不安。

“連武媚那個賤人都有了身孕,我卻沒有動靜,外間已經是議論紛紛了。”

蔡豔也頗為焦慮,“皇後,此事要著緊,要不……請幾個醫官再來看看?”

“看多少次了?”回想起自己治療的過程,王皇後就有些不堪回首,“那些藥吃了不知有多少,可什麼用都沒有。”

“皇後,蕭氏來了。”

王皇後冷冷的道:“打出去!”

宮中一地雞毛,柳奭也感受到了。

“皇後無子,此乃大忌!”

柳奭焦慮不安,若是王皇後有什麼岔子,他這個宰相也坐不穩,這便是外戚為官的壞處,威望不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晚間,他和心腹一起飲酒。

“可惜皇後這般賢惠,卻無子,讓老夫不安之極。”

心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邊喝酒一邊想著辦法。

“相公,某有個法子。”

“是何法子?”

心腹說道:“皇後進宮多年無子,這便是沒有緣分,既然如此……某聽聞陳王生母卑微,可卻得陛下看重,封為雍州牧。陳王若是想謀求太子之位,生母卑微便是一個大壞處,若是皇後此刻……”

“若是皇後出手收攏了陳王,他自然歡喜,他的母親也會歡喜,如此,皇後有了倚仗,陳王也有了倚仗,妙啊!”

柳奭覺得這是三贏的局麵,不禁大喜,當夜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日他便讓妻子進宮。

“陳王?”

王皇後隻覺得一道閃電擊中了自己。

“陳王的生母劉氏卑微,我若是說了要收陳王為假子,她豈敢說不?”

王皇後大喜,“還是舅舅為我思慮周全,好!”

回過頭她就讓人把陳王李忠叫了來。

九歲的李忠看著和小大人一般,規規矩矩的行禮。

“好孩子,過來我好生看看。”王皇後的眼中多了慈愛之色。

李忠緩緩過去,有些怯意。

“是個好孩子。”

王皇後隨後就去求見了李治。

“陳王?”李忠不置可否的道,“朕好生想想。”

……

“見過武陽伯。”

算學內部士氣高漲,賈平安一來就受到了近乎於追星般的歡迎。

一堂課下來,學生們受益匪淺,有人追著賈平安問道:“武陽伯,你先前說稅法等同於國法,甚至是高於國法,為何?”

賈平安止步,身後一群學生圍過來。

看著這些好學的學生,賈平安倍感欣慰,“不論是秦漢還是大唐,一國之基為何?”

“武力!”

這個答案靠譜,但賈平安隻是微笑。

“文化。”

這個也靠譜,賈平安覺得自己教出的學生果然不凡。

但……

“一國之基在於稅!”賈平安看過史書,一國崩潰,無不是從財政崩潰之始,“國要養軍隊,要養官吏,開戰要給錢糧,遇到天災人禍要賑災……軍隊固然好,可若是財政崩潰,軍隊也會崩潰……”

前漢倒在了天災上,但根源是沒錢糧。

大唐後續實際上也是倒在了錢糧上。

大宋好一些,但財政依舊在崩潰邊緣。

大明就更不消說了,連軍餉都給不起,四處受災也無錢糧周濟,最終民變四起。

可沒錢沒糧的根源是什麼?

“稅若是收不上來,若是有人避稅,錢糧就會短缺,當這股子風潮一起,前漢你等可還記得?”

“記得!”

“前漢黃巾之變為何?便是因為無錢糧,於是天災之下百姓嗷嗷待哺,最後揭竿而起。”這便是一個死循環,可前漢果真沒錢?有,錢糧都在那些人的手中。可那些人卻不會出分毫去賑災……”

有人明白了賈平安的意思,說道:“武陽侯,若是稅收的越來越少,遇到天災大唐將會束手無策。朝中用錢也將捉襟見肘,如此……國將不國了。”

這話沒錯。

賈平安很是欣慰的道:“所以某才說稅第一,若是稅出了問題,就是在挖大唐的根基。”

後續府兵製的敗壞,一部分原因就是土地兼並。

而大唐最大的問題就是逃戶。

那些權貴和寺廟就是趴在大唐肌體上吸血的兩大集團。

大唐後續一路走低,最大的問題依舊是沒錢糧。

土地不斷被兼並,戶數增長緩慢的能讓戶部尚書想上吊,仿佛天下人都不生孩子不分家了。

最後土地大規模集中在權貴和寺廟的手中時,這個大唐就病了。

所謂的均田製也成了笑話,沒土地了,怎麼授田?

但新生人口要土地耕種啊!

這個矛盾無法解決,就算是沒有安祿山,也會有王祿山。加之玄宗晚年昏庸好享受,一乾宗室權貴比著誰的錢多,誰更奢靡,大唐不衰亡才怪。

賈平安覺得黃巢哪怕有千般不好,唯一的好處就是把那些所謂的門閥給弄掉了。

他看到學生們若有所思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給那些人下的爛藥算是啟蒙了。等以後這些學生不斷去沿著這個方向研究,最終就能把大唐財政問題的根源給剖析出來,隨後天下人恍然大悟,才知道誰是大唐的掘墓人。

而窮的一批的帝王會磨刀霍霍,逼著那些人把兼並的土地交出來。

想到這個場景賈平安就暗爽不已。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刺客,一擊即走。

而誰也不知道,撬動大唐稅收改革的起因就在今日。

“多謝武陽伯解惑。”學生們躬身,覺得賈平安目光如炬,從另一個角度闡述了國家興衰的道理,果然是大才。

肖博得知這番話後,對陳寶歎道:“老夫卻後悔了。”

陳寶問道:“為何?”

肖博想起了家中兒孫的現狀,不禁大為失望,“若是當初讓兒孫去跟著賈平安學,興許更好些。”

陳寶想到兒子陳翔的表現,心中嘚瑟,“祭酒何須如此,聽聞祭酒的孩子都出類拔萃……”

“有屁用!”肖博難得的爆粗口:“整日在家作詩寫文章,可一問經世之道卻知之甚少。”

晚些,這番議論被報給了李治。

“稅?”

李治作為帝王,自然知曉大唐的困境何在。

“賈平安此言甚是。”

李治在琢磨著。

梁建方就在這種琢磨中進了長安城。

狂歡!

一群群頭領被帶進來,君臣一起看稀奇。

賈平安也被邀請來了。

“諸卿,滿飲此杯!”

李治紅光滿麵的舉杯。

眾人舉杯一飲而儘。

梁建方算是徹底的揚眉吐氣了,舉杯順著喝過來。

“盧國公,哈哈哈哈!”

到了賈平安這裡的都是小蝦米,和大佬們沒法相提並論。

梁建方拎著酒壇子來了,邊上的官員們趕緊起身。

“小賈!”

賈平安在往後縮。

李治見了不禁大笑:“果然,再多的才華也怕梁大將軍灌酒,如此便多灌些!”

賈平安被梁建方揪住,趕緊表態,“某自己喝!”

他不想做第一個被酒水嗆死的人,所以主動就義。

但酒壇子太大了吧。

老梁莫不是故意坑我?

“喝!”

“對,趕緊喝!”

連長孫無忌都在起哄,一乾老家夥都在怪笑起哄。

難道看著掃把星有窘迫的時候,不添把柴火怎麼行?

賈平安一咬牙,拎起壇子就灌。

“哈哈哈哈!”眾人不禁大笑。

喝完酒,賈平安覺得還好。

難道我的酒量驟然飛升了?

賈平安有些小興奮。

軍中一旦慶功就要喝酒,不會喝也得喝,否則同袍會看不起你。賈平安上次就吃了虧,恨不能弄些解酒藥來。。

漸漸的,他興奮了起來。

為啥沒人跳舞嗨皮?

賈平安剛想起哄,李治放下酒杯起身了。

“諸卿!”

眾人安靜了下來。

李治看著臣子們,登基時的戰戰兢兢都消散了。

朕終於還是熬了過來。

“此戰大勝,朕想問問阿史那賀魯,見到朕的勇士,為何跑的這般快……”

“哈哈哈哈!”

眾人不禁狂笑。

“大唐立國數十載,擊潰了無數對手,可依舊有人想試探大唐的刀鋒是否依舊鋒利,對於此等人,朕就一個想法……掃滅!”

眾人肅然。

李治走了下來,“高麗在盯著大唐,朕儘知;還有吐蕃,野心勃勃之輩都想從大唐的身上撕咬血肉,朕要告訴這等人,大唐嚴陣以待,膽敢來犯,不,若敢對大唐不敬,天兵朝夕可至,滅國可期!”

賈平安不禁振臂喊道:“大唐萬歲!”

瞬間殿內的氣氛就炸裂了。

“大唐萬歲!”

喝!

酒水一壇壇的被搬來,賈平安不知自己和誰喝了酒,好像有一次是長孫無忌?

真是見鬼了。

“諸卿!”

李治也喝高了,拍拍手後,竟然開始跳舞。

他一邊跳一邊目視群臣。

這是邀請。

一起來嗨皮吧。

這便是大唐的舞會。

長孫無忌欣然而往。

李勣含笑起舞。

賈平安羞恥的被拉了起來,然後羞恥的跳著舞。

最後君臣儘興而歸。

賈平安出宮,上了阿寶後,覺得有些頭暈。

“武陽伯!”

身後有人召喚,賈平安回身,見是鴻臚寺少卿朱韜,就下馬拱手,“見過朱少卿。”

朱韜正在和人說話,那人……

賈平安覺得味道不對。

“這是……”

朱韜介紹道:“這是金法敏,新羅使者。”

“都幾月份了,還在長安。”賈平安有些不滿的道:“莫不是混飯吃?”

這些使者都是來朝賀了,竟然還停留在長安,非奸即盜。

他喝多了隨口一說,金法敏卻怒了,“朱少卿,此人是誰?”

朱韜淡淡的道:“武陽伯賈平安。”

金法敏越發的怒了,“陛下厚愛新羅,可這位武陽侯卻輕蔑外臣,還請朱少卿稟告陛下,為外臣做主。”

“你這還蹬鼻子上臉了?”賈平安打個酒嗝,“新羅吧……一邊和倭國眉來眼去,一邊瞅著大唐強盛就來裝孫子,回過頭若是得了好處,馬上就能翻臉不認人,小人之國!”

“咦!”金法敏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咦,“我要麵見陛下!”

這是奇恥大辱啊!

賈平安輕蔑的道:“裝孫子就徹底些,彆……金法敏?”

操蛋!

這名字耳熟啊!

賈平安想起來了,這貨不就是後來新羅所謂的文武王嗎?

在大唐滅了高麗和新羅後,這位文武王的野心就膨脹了,一邊支持高麗殘餘勢力給大唐找麻煩,最後乾脆赤膊上陣……

想到這裡,賈平安就冷笑道:“新羅周邊全是虎狼,一心想利用大唐為自己拚命,但凡大唐滅了高麗,便是新羅和大唐翻臉之時,這等小心思,你以為能瞞住誰?”

大唐最大的問題就是玩高姿態,滅了高麗和百濟後,新羅明顯的冷漠了,而且小動作不斷,在那個時候就該果斷出手。

朱韜驚訝的道:“武陽侯何出此言?”

“朱少卿有所不知……”賈平安眯眼看著金法敏,“莫要以為大唐能為新羅火中取栗,隨後新羅就能趁勢得利,某告訴你……那點小心思早些收起來,否則大唐一巴掌就能拍死新羅!”

不管是善德女王還是新羅女王,在新羅統治者的眼中,大唐就是個棒槌,為自己火中取栗的蠢貨。

金法敏麵色慘白,“朱少卿,外臣請辭。”

朱韜皺眉,賈平安笑道:“朱少卿隻管和陛下說了此事,他此刻做姿態,回去之後定然惶惶不安,隨後越發的堅定此心。”

他把新羅人的小心思剖析的乾乾淨淨的,自家上了阿寶,“走了啊!”

金法敏回到了駐地。

隨從們聚集在一起,金法敏沉聲道:“誰在外說話肆無忌憚了?”

眾人搖頭。

金法敏一拍案幾,惱火的道:“唐人說新羅居心叵測,一心就想利用大唐,隨後會和大唐翻臉,這話誰說的?”

眾人都紛紛搖頭,有人說道:“大唐強盛,新羅哪裡敢和大唐翻臉。”

金法敏垂眸,眼中的利芒一閃而過。

“誰再胡言亂語,殺了,全家為奴!”

隨後他去求見李治。

“陛下有事。”

李治拒絕見他。

此刻,老將們都圍攏在一起,看著地圖。

“高麗那邊還是不能大打,老臣以為,等高麗、百濟、新羅打作一團後再動手為好。”

聽了朱韜的稟告後,柳奭沉聲道:“陛下,賈平安出言羞辱使者,當令人去嗬斥。”

李勣說道:“此言差矣,新羅遊走於列國間,賈平安的話老夫讚同。”

李治喝了一口醒酒湯,淡淡的道:“金法敏逗留長安,一再哀求,說百濟和高麗勾結,不斷侵襲新羅。這是要攛掇大唐主動出兵,其心莫測……”

皇帝果然是清醒的!

李勣心中歡喜,覺得有這樣的帝王,大唐的未來定然一片光明。

柳奭說道:“陛下,大唐需要新羅拖住百濟和高麗。”

“高麗若是要攻打新羅,大唐來不及救援。”李治冷笑道:“金法敏以為朕是糊塗了?竟然用這等謊言來蠱惑朕。”

梁建方大怒,“陛下,該嗬斥金法敏。”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何須嗬斥?今年本該給新羅一批兵器,攔下就是了。”

李勣目光溫潤的道:“臣以為太過了……”

眾人看著李勣,都覺得這位英國公是瘋了。

李勣微笑道:“何不如給百濟一些好臉色?”

這個陰險的家夥!

眾人不禁大笑。

柳奭說道:“可羞辱使者終究不好。”

“有何不好?”李治起身走到地圖前,看了看半島局勢,抬頭道:“朕的臣子,朕能責罰,外藩使者也配?”

李治轉身,“來人。”

“陛下。”有人上前。

李治眉間有睥睨之色,吩咐道:“賞賈平安好刀一柄,好馬一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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