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最熱門的消息是一群貴女為賈平安出頭,把五十萬錢丟在了皇城外。
這引發了一場辯論,有人建議嚴懲,有人建議讓這群貴女的男人去管教她們。
“結果如何?”賈平安準備去授課,包東正在轉播八卦。
“那些男人回家,第二日回來,有人鼻青臉腫,有人的臉被抓破了,還有人說自己打了妻子一頓……”
包東豔羨的道:“某不敢打娘子。”
“這是個好習慣。”
賈平安還沒進值房,就來了個軍士。
“大將軍召見。”
老梁喝多了?
賈平安慢悠悠的到了左武衛,見到一群老帥又聚在了一起,不禁感到頭皮發麻。
“小賈!”
蘇定方招手,“來,老夫今日帶了守約來,你二人好生聊聊。”
裴行儉在角落裡走出來,拱手道:“平安。”
“裴兄!”
裴行儉給他使個眼色,二人趕緊溜到了角落裡。
“甘妮娘!”一個老將發飆了,茶杯一扔,對麵的老將麵門中招,就咆哮一聲,二人扭打在一起。
其他人習以為常的繼續議事。
賈平安低聲問道:“今日是個什麼章程?”
咻!
有暗器飛了過來,裴行儉敏捷的低頭,一個茶杯從頭頂飛過,然後他低聲道:“火藥作坊那邊被人侵入,老帥們發飆了……”
艸!
明靜就在賈家,這是要乾啥?
拿我來開刀?
“小賈!”
程知節招手,笑的分外的慈祥。
裴行儉低聲道:“保重。”
風蕭蕭兮易水寒……
賈平安上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見過諸位老帥。”
他笑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牙好,胃口就好……
程知節說道:“據聞那賊子乃是個女人?”
“是啊!”賈平安趕緊辯解,“那也算不得賊子,隻是想試試火藥作坊的守衛。”
梁建方冷笑道:“你騷動了?”
賈平安正色道:“絕沒有,否則某寧可去青樓。”
“可據聞那女子乃是絕色!”
絕色又如何?
那身手睡了她,後患無窮啊!
賈平安搖頭,“酒色財氣,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美女亦是紅粉骷髏。”
“這話有趣。”
契苾何力撫須讚道:“老夫覺著武陽伯能出家。”
“他滿身的不合時宜,若是他能出家,老夫就能圓寂了。”梁建方問道:“那女子你可敢擔保?”
“那是某弄出來的東西。”賈平安覺得這些人想多了,“她試驗了一番,也隻是引燃了道觀。”
爆炸和燃燒是兩碼事好不好。
“殺了乾淨!”程知節伸出五指一抓,“回頭把知情的都殺了,如此可保秘密。”
眾人紛紛讚同。
都特娘的是殺人魔王。
賈平安回身看了一眼,想讓裴行儉幫腔。
“諸位老帥……”
裴行儉剛開口,不知哪裡飛來一塊木牌,呯的一聲,裴行儉胸口中招。
“滾!”
裴行儉血條減半,默然退到了角落。
賈平安乾笑道:“此事諸位老帥放心,那東西極難弄出來,另外,就算是弄出來了,他們也不知道如何用。”
火藥麵世後的應用堪稱是慘不忍睹,第一是配比不佳,第二是材料不達標。
“確定?”
“確定。”
這本就沒啥事,那明靜覺得這是個長生丹藥,就去偷,隨後回去自己試驗,把道觀點著了。
老帥們相互一視,都笑了起來。
“如此就好。”梁建方說道:“火藥作坊做了不少火藥,該如何用,我等都有了法子……”
一群老家夥,真覺得自己能把火藥利用的乾乾淨淨的了。
賈平安虛偽的誇讚了幾句。
“走,去升道坊試試。”
一群老帥加上賈平安和裴行儉,浩浩蕩蕩的出了皇城。
到了火藥作坊,周純已經在等候了。
“把火藥弄幾百斤出來。”
隨後火藥被弄了出來,隨行的人用宣紙包火藥。
梁建方說道:“老夫等人琢磨了許久,火藥受潮就廢掉了,用宣紙卻能防潮。”
程知節愜意的道:“用宣紙包著,炸起來也頗為可觀。”
一群老帥都頗為自得。
賈平安木然。
裴行儉說道:“這法子倒是不錯,不過這火藥很厲害?”
“看看就知道了。”賈平安覺得很無聊。
宣紙包裹的火藥包被放在坑裡,點火……
轟!
塵土飛揚,老帥們過去看了一眼,滿意的道:“若是守城的時候往下扔,那比弓箭也不差。”
賈平安一臉便秘的模樣,“這個……太簡單了些。”
梁建方回頭,“這火藥放著就會受潮,咱們想了許多法子都不管用,最後還是宣紙最好。”
宣紙當然好,吸潮功效剛剛的,可……它貴啊!
賈平安乾笑道:“大將軍,可宣紙太貴了。”
“咱們不差錢!”梁建方很豪邁的道:“陛下說了,隻管要。”
娘的!
這是準備用金錢去淹沒敵人嗎?
賈平安有些惆悵,覺得這樣的風格不適合大唐。
“再來!”
這一次是露天爆炸,周圍還擺著些木牌子。
一陣劈裡啪啦,木牌子全倒了。
“好!”
“這利器就這般用了,以後放在軍中,敵軍但凡敢攻城,就扔下去,炸特娘的!”
程知節拿著一個火藥包,唏噓的道:“當年突厥入侵,攻城拔寨,一旦破城必然就是血洗。那時候若是有這個寶貝該多好?該多好?”
“是啊!當年那些突厥人不可一世,甚至兵臨渭水,若非陛下能……”
咳咳!
一群老東西在說著當年的事兒,對先帝頗有些不敬。
“好寶貝!”程知節手癢,“拿火來,老夫點一個。”
有人送了火把來,老程點燃引線,衝著周圍的老家夥們笑道:“這味道倒是有趣。”
扔啊!
賈平安麵如土色,“程公……盧國公。”
程知節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東西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程公……程爺爺……快扔啊!”
賈平安已經準備跑路了。
“膽小!”程知節歎息一聲,然後奮力一扔。
咻……
轟!
一股氣浪襲來。
蘇定方頭發淩亂,大笑道:“這風爽利!”
梁建方讚道:“可惜小了些,否則比扇子扇風還舒坦。”
賈平安覺得要離這群老家夥遠一些,說做就做,他拱手道:“諸位老帥,下官還有公事。”
百騎就是好,沒事可以開溜,還能做借口。
作為百騎的老大,有事無事還不是賈平安一人說了算?
一把手就是安逸。
梁建方看了他一眼,“百騎和地老鼠一般,有屁事!老夫叫你出來,就是讓你好生想想……”
程知節吸吸鼻子,被硝煙味刺激的打個噴嚏,爽的直抽抽,“小子,可想來軍中廝混?老夫這些老不死還能再活十幾年,隻要你夠狠,十年後保證你能獨當一麵。”
賈平安這才知曉今日把自己抓來的緣故。
進軍中是不錯,遠離了政治鬥爭,但那還不如直接隱居了事。
阿姐在宮中,軍中在這個階段沒法給她助力。百騎能,文官能。
見賈平安默然,程知節罵道:“如今的小子都喜歡往朝中紮堆,和那些人鬥心眼有趣?不如一刀一槍的廝殺更爽利。”
賈平安苦笑道:“某還是再廝混幾年吧。”
“罷了。”梁建方說道:“人各有誌,他的手段多,騷的一塌糊塗,比咱們強,興許以後還能混個六部尚書。”
蘇定方笑道:“上次清明渠之事,他一把坑了不少權貴,至今那些人恨他入骨。”
程知節深情的回憶著,“當年先帝說過,為將不騷,前程不高。小賈這等便是天生的名將胚子,可惜了。”
賈平安一直覺得這話有些歧義,“諸位老帥,先帝果真說過這句話?”
太宗皇帝文武雙全,怎會這般粗俗?
梁建方笑道:“當年各處歸降的將領不少,老程就是其中之一。”
“老夫是棄暗投明!”程知節洋洋得意的說道:“當年先帝見到老夫,就說是漢高祖得遇蕭何。”
眾人都木然,沒人相信這番話。
梁建方說道:“先帝就想收攏了那些降將的心,於是聚眾飲宴。酒到酣處,有人問先帝,何為名將,如此才能做名將。先帝一番文縐縐的解釋,降將們默然飲酒……”
李世民多半是覺得不對勁吧。
“眾人不樂,先帝一想就知道自家說的太文縐縐了,於是再度飲酒,差不多大醉時,先帝才說出了這番話。”
為將不騷,前程不高!
賈平安想起了以後的那位李雲龍,堪稱是騷到了極致。
“先帝此言……妙啊!”
一群老家夥在緬懷著先帝。
“兵部來人了。”
老帥們依舊談笑風生,把兵部尚書崔敦禮當做是空氣。
這位崔敦禮出身名門博陵崔,在軍中廝混多年,發家的功勞就是玄武門之後,廬江王李瑗逼問他長安的情況,崔敦禮寧死不屈,後來李瑗撲街,崔敦禮就開始生發了。
此人前期算是個能臣,可後期卻和長孫無忌等人攪合在了一起,堪稱是國舅黨的中堅力量。
賈平安微笑看著走來的崔敦禮,身邊的裴行儼說道:“此人領軍普通,但善於外交。”
賈平安點頭,心想老裴果然是見多識廣,堪稱是活字典。
崔敦禮看著一表人才,一拱手,笑的很是雲淡風輕,果然是世家子風範,“見過諸位老帥,老夫聽聞火藥作坊有事,便來看看。另外……聽聞老帥們弄了個火藥的東西?老夫想看看,正好兵部也弄了個東西……”
這是來打擂台的?
賈平安笑了笑,梁建方淡淡的道:“兵部弄了什麼?給老夫看看。”
嗬嗬!
老夫先看你的,若是不妥,老夫就算賴。若是妥當,老夫就把宣紙火藥包拿出來打你的臉。
果然是老流氓。
崔敦禮笑了笑,“火藥怕潮,兵部想了許多法子,最後想到了個好辦法,用生石灰防潮,如此,用普通的東西便能包了火藥。”
狗曰的!
梁建方麵色微變,覺得自己一方落後了。
生石灰防潮,這個點子很靈性。
崔敦禮見老帥們神色不自在,就笑道:“此事倒是多虧了老帥們的提點,否則兵部上下怕是也想不到。”
這個老貨!
兵部贏就贏吧,偏生要弄個什麼老帥們的提點……老帥們和你崔敦禮不過招,你說這個看似恭謹,實則就是惡心人。
嘖嘖!
都是姓崔,崔義玄就多了鮮活氣,這位崔尚書卻是個妥妥的官僚。
老帥們的臉掛不住了。
裴行儉低聲道:“某去打個岔。”
打個岔,然後大夥兒閃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手段好。
但……
“等等。”
裴行儼回身,賈平安搖頭,然後走了出來。
“見過崔尚書。”
賈平安拱手,崔敦禮笑道:“是武陽伯啊!這火藥是你弄出來的,可有法子能解決了防潮之事?若是能比生石灰更好,兵部上下歡喜不勝。另外,生石灰防潮,老夫也是學了武陽伯……”
“這話怎講?”邊上有人捧哏。
崔敦禮說道:“當初武陽伯說生石灰能殺毒,老夫家中也有水井,就弄了生石灰撒進去。剩下的生石灰就堆在一邊,沒想到這天氣潮濕,牆角生了青苔,摸著濕漉漉的,那靠近石灰的牆角卻很是乾燥,老夫一想,這不就是防潮的好東西嗎?”
他笑道:“這說來還是武陽伯的功勞。”
這話依舊是在惡心人。
蘇定方低聲道:“小賈的脾氣不好,若是衝突……”
梁建方淡淡的道:“打就是了。”
崔敦禮還不知道老帥們的念頭,笑的很是矜持。
“其實……”賈平安的目光平靜,甚至是帶著些許憐憫,“其實還有更好的法子。”
“什麼法子?”崔敦禮笑著問道。
小圈子最近形勢大好,人人都有上進心。而要想上進,就必須嶄露頭角。
崔敦禮就是想用此事壓老帥們一頭,旋即小圈子內部論功行賞,自然能再進一步。
兵部尚書再進一步,那便是宰相。
從此就走上了人生巔峰。
賈平安笑道:“為何不用陶罐呢?”
崔敦禮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內心卻是崩潰的。
陶罐……陶罐比宣紙還便宜,老夫為何沒想到呢?
梁建方大笑道:“好,陶罐比什麼都好,哈哈哈哈!”
蘇定方讚道:“小賈果然是機敏,這兵部一群人想了許久,就想了個生石灰,哈哈哈哈!”
這就是個笑話啊!
眾人不禁大笑。
程知節笑著,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挺不錯。
在家蟄伏看似能避禍,可在君王的眼中也成了廢人。廢人……君王憑什麼看顧一個廢人?
你要說憑著功勞,你有功勞君王眷顧,可你的子孫呢?
一旦蟄伏時日長了,整個長安都會淡忘你以及你的兒孫,再過數十年,老程家就隻能是每況愈下了。
好險呐!
想到這裡,程知節說道:“老夫看小賈做個兵部尚書也使得!”
臥槽!
眾人紛紛側目。
程知節蟄伏了多年,在前陣子差點死於外傷,被救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樣,重新開始進入老帥圈子。
可進入之後他依舊有些不適應,放不開。
這話一出。
“盧國公此言大讚!”
“老程果然睿智,就比老夫差一點。”
“……”
老帥們怪笑著,一時間讓人覺得群魔亂舞。
崔敦禮的麵色難看,掛不住了。
老程這話就是在噴:你崔敦禮做這個兵部尚書不稱職,還不如小賈。
換個人說了這番話,崔敦禮就敢當麵嗬斥他,並彈劾。
可這是程知節,當初先帝駕崩,是他把李治迎回了宮中,並戍守皇宮三個月。
這樣的程知節,就算是捶了崔敦禮一頓,李治那邊頂多是嗬斥,下不為例。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年輕人帶來的。
“如此,試試吧。”
光說不練假把式!
隨後兩邊開始試驗。
陶罐弄幾個,火藥弄進去。
“弄幾個小布袋來。”
賈平安的要求讓人不解。
隨後有人去尋了個婦人,婦人手腳麻利的縫製了幾個布袋子。
“給她錢。”
眾人一摸身上,操蛋,都沒帶銅錢。
都是大佬,誰會帶沉重的銅錢在身上?
程知節隨手在衣角摳了一下,摳出一小坨銀子,“這個給她。”
婦人千恩萬謝,卻不敢收。
“不收就抄家!”
梁建方不耐煩了。
婦人拿著銀子,笑著跑了。
眾人都在看著程知節。
在衣角縫個小地方放些金銀,這是家裡的長輩給晚輩弄的手段。
“老程……”
梁建方有些痛心疾首,“你那娘子……”
崔氏竟然把你寵成了一個孩子嗎?
程知節這才發現不對,老臉一紅,說道:“老夫喜歡飲酒,這是隨身帶的酒錢。”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眾人都在忍笑,最終梁建方先破功。
“哈哈哈哈!”
程知節乾脆破罐子破摔,“你等的娘子可這般親切?”
這是在秀恩愛!
並且放了地圖炮。
老帥們默然。
狗曰的程咬金,就是個禍害!
程知節知曉自己犯眾怒了,就問道:“小賈,這布袋子作何用?”
賈平安把生石灰裝進去,“盧國公請看,這生石灰放在裡麵,放進壇子裡,如此能防潮。而且還有個好處,一旦炸起來……”
生石灰彌漫著,那滋味,杠杠的!
“妙啊!”
眾人不禁大讚。
“再弄些碎石子來。”
老帥們的臉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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