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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有人研究為何從李世民到李治,父子二人都孜孜不倦的在勸說玄奘還俗。
有人說是因為玄奘走過西域諸國,通曉西域諸國的風土人情和地理。
可玄奘口述,令弟子辯機寫了大唐西域記,這便是給了交代。
你們要的西域諸國的情況就在這了,放過貧僧吧!
可濤聲依舊。
——法師,還俗做官吧!
玄奘苦苦掙紮,不肯依從。
賈平安發現了一個問題。
聲望!
玄奘的聲望太高了。
佛門本就昌盛,當他完成了西域取經的壯舉後,就成了代表性的人物,萬人頂禮膜拜的高僧大德。
關鍵是玄奘初期和不少權貴相識。
若是有人利用了玄奘的威望乾些彆的……
所以玄奘察覺到了不對勁,就一再求去,隻想回歸老家譯經。
這便是玄奘屢次求歸少林寺的事兒。
但很可惜,李世民不許,李治也不許。
在長安城中還有帝王能掌控,到了嵩陽少林寺,帝王鞭長莫及。
賈平安覺得讓玄奘還俗是個不可能的事兒。
他說道:“法師一心向佛。”
王忠良皺眉,想到了皇帝提及玄奘時那凝重的神色,就再問道:“一心向佛,可也掛念俗世。”
玄奘見到阿姐時歡喜不已,這事兒李治知道。
賈平安覺得這些人真的想多了,“法師若是心念凡俗,豈能有遠赴西域取經的堅毅?”
王忠良愕然,旋即若有所悟。
“那一路艱難,堪稱是九死一生,法師卻義無反顧。”
玄奘就是個最虔誠的佛家子弟。
王忠良走了。
他把賈平安的話轉給了李治。
李治默然,緩緩走了出去。
外麵豔陽高照,李治站在宮殿的陰影中,冷冷的道:“心念再堅定也有破綻,也有回心轉意之時。紅塵多誘惑,他難道就不懷念?”
王忠良不敢說。
有內侍來稟告道:“陛下,薛萬徹上疏,不經中書門下。”
這便是大唐版本的密奏。
李治點頭。
內侍把奏疏拿出來。
“念!”
李治卻不看。
王忠良站在後麵看著他,隻覺得陽光都沒有帝王耀眼。
“……臣被人哄騙,有黃豐者,與臣交好,卻設伏準備殺人嫁禍於臣……”
這是表露心跡。
李治想到了前陣子的那件事。
沒想到薛萬徹竟然能隱忍至今,也不私下動手。
不對!
他想起薛萬徹暴打了柴令武的事兒。
這個蠢人絕對知道了圈套是柴令武的主意,所以暴怒。
“……臣不敢處置,懇請陛下為臣做主。”
按照薛萬徹的尿性,就該把黃豐當場打死!
李治回身,“黃豐……處死!”
他看著大殿,微笑道:“那些人會絕望,隨後惶惶不可終日。亂臣賊子,朕便在此看著你等跳梁!”
……
薛萬徹逃過一劫。
大唐三大名將起碼保住了兩個。
但李道宗賈平安卻不好下手。
那位宗室名將……
還是長輩。
罷了。
世間事皆不能琢磨。
不如喝酒。
賈平安上了阿寶,一溜煙早退。
到了家,阿福湊過來磨蹭一下,賈平安揉揉它。
“阿福!”
隔壁傳來了趙賢惠的喊聲。
阿福看了爸爸一眼。
“去吧去吧。”
阿福上樹,隨即……
臥槽!
竟然不是落下去,而是爬下去。
趙賢惠竟然給阿福準備了梯子還是杆子。
“醜東西,來,吃。”
嗟來之食阿福吃的津津有味。
“武陽伯。”
坊正薑融來了。
他堆笑著進來,“坊中有些人家……武陽伯知道的,咱們道德坊大多是田地,那些人家種地無事之餘,也想喂養個東西……”
“養豕是吧。”
“是。”
薑融讚道:“武陽伯神目如電。那些人就是想養豕,可卻擔心養豕的人家太多了,豕肉不值錢。”
“叫了來。”
賈平安知曉這等事兒轉述不靠譜,就讓薑融把那些人家叫來。
道德坊的最大好處就是地方寬敞,烏壓壓數百人站著也不打眼。
“郎君,他們來了。”
杜賀覺得自家郎君心真的善,若是換了旁人,哪裡會管彆人的死活?
賈平安起身出去。
杜賀弄了一張凳子跟著,隨後擺放在門外。
聰明。
賈平安站在凳子上,登高望遠,而且聲音也傳播的遠。
“豕原先乃是臭物,但凡有些錢財的人家,就算是沒錢人家也不樂意吃,為何?腥膻味大。”
沒閹割過的豬肉真心的難吃,那股子味道讓你覺得羊膻味隻是個玩笑。
“可閹割了之後的豕肉卻是美味。”
有人喊道:“武陽伯,沒了家夥事,是不是就香了?”
賈平安滿頭黑線。
薑融喊道:“打!”
不等坊卒動手,那人邊上的幾個男子一頓爆捶。
“原先的豕肉沒人吃,價錢賤,所以少有人喂養。可某要告訴你等,隻管養!”
坊民們有些騷動,有人說道:“人說穀賤傷農,這米糧豐收了,價錢也賤呢!”
有人問道:“武陽伯,若是太多賣不出去怎麼辦?”
“某收!”
賈平安知曉說什麼道理都是枉然,“以今日為限,過了今日,若是豕肉比今日便宜,某全數收了!”
大氣!
敞亮!
坊民們炸了!
“武陽伯說話算數?”
賈平安斬釘截鐵的道:“跑的和尚跑不了廟,賈家便在這裡,若是到時候賈某說話不算數,隻管砸了!”
這是大唐!
說了就算!
今日數百人作證,到時候豕肉比今日便宜,大夥兒來砸了賈家,連皇帝都不會乾涉。
“好!”
眾人轟然叫好,有人說道:“若是掙了錢,某分給武陽伯。”
賈平安笑道:“都是街坊鄰居,這是打賈某的臉呢!”
眾人見他大方,都哄笑了起來。
等坊民們走後,薑融擔心的道:“武陽伯,若是真的便宜了……某聽聞好些人家都想養豕,特彆是鄉下的地方,那些地方大,而且附近能給豕吃的東西多,好些人家都建了養豕的地方……”
賈平安笑道:“豕肉可好吃?”
薑融吃過,不禁回味了一下,“美味。”
“價錢比之羊肉如何?”
“便宜了許多。”
“天下少說有八成人隻能偶爾吃一頓羊肉,如今有便宜又好吃的豕肉,你說他們吃不吃?”
薑融恍然大悟,“是了,如此買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那價錢自然就上去了。”
孺子可教也!
賈平安回家。
杜賀拎起凳子準備進去,薑融叫住了他。
“武陽伯這等大才,某覺著做個戶部尚書也使得!”
在聽了賈平安的一番分析之後,薑融覺得自己的眼界都開闊了許多。
杜賀得意的道:“我家郎君這樣的,以後定然是宰相。”
吃了晚飯,杜賀背著手在坊裡轉悠。
“杜管家,來吃點?”
“杜管家,家裡坐坐。”
今日坊民們都熱情了許多。
馬蹄聲響起,杜賀皺眉看了看,心想在這個時辰來的,多半是急事。
來人近前,卻是包東,“杜賀,武陽伯可在家?”
“在!”
包東打馬過去,隨即進了賈家。
“武陽伯……”
“何事?”
賈平安在院子裡踱步。
包東急促的道:“說是柴令武被人刺殺……”
賈平安咦了一聲。
這事兒不對啊!
柴令武有什麼仇家?
記得沒有吧。
最近多了個薛萬徹,但老薛動手爆捶了他一頓,這便是報仇了。
誰?
“陛下令百騎去查。”
包東一臉八卦,“事情發在下衙之前,長孫相公說是讓刑部去查,可英國公卻說這是宗室之事,當讓百騎去。”
長孫無忌大概是有些納悶這件事,心想老夫都還沒動手,你們一個個的就急著去送死,這是怎麼回事?
“去看看。”
賈平安隨即出去。
薑融打開坊門,說道:“武陽伯安心,某讓人在坊門這裡盯著,但凡看到武陽伯歸來就開門,無需尋某了。”
這便是特彆通行證。
賈平安策馬衝了出去。
“駕!”
明靜帶著十餘百騎就在外麵等候,見他出來,率先衝了出去。
女人騎馬……
美感很足啊!
賈平安不禁想到了衛無雙,大長腿騎馬更是美不勝收。
娃娃臉呢?
賈平安覺得幸福的淚水就要流淌下來了。
一路到了柴家,管事就在外麵等候,一臉沉痛。
“柴駙馬去了?”
賈平安隨口問道。
你好毒!
連明靜都為之側目。
管事對賈平安怒目而視,“駙馬隻是重傷。”
“那你一臉死了主人的模樣為何?”
賈平安一句話提醒了明靜。
是啊!
管事為何要這般沉痛?
但凡有些底蘊的權貴之家,家裡的管事都不會這般沉不住氣。
管事心中一個咯噔。
某裝的太厲害了?
但此刻卻不好馬上轉回去。
他悲憤的道:“駙馬本是在賞花,卻有人越牆而入,突然偷襲……後來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可卻尋不到賊蹤。”
某這是被五城兵馬司那夥蠢人給氣壞了。
他順帶還譏諷了賈平安一下:百騎也蠢!
明靜看了他一眼,腳下飛快動了一下。
管事隻覺得有人踢了自己一下,呯的一聲撲倒。
“誰?”
他爬起來左右看,可賈平安距離他少說兩步遠,明靜更遠些。
賈平安對明靜微微頷首。
這個娘們的一身好武藝總算是用對了地方。
晚些到了後院的臥室。
醫官正在診治,外麵站著巴陵等人。
王悅榮就在巴陵的身後。
賈平安看著越發的有威嚴了,王悅榮不禁想到了上次他給自己診脈的事兒。
“敢問公主,那行刺之人可被人看到了?”
巴陵搖頭,“駙馬說隻看到了背影。”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買幾斤橘子!
賈平安再問道:“府中的侍衛……”
這可是柴家,當年平陽公主何等的英雄,留下的那些老人難道是擺設?
這個掃把星!
巴陵看了他一眼,“那賊子跑得快!”
賈平安看了管事一眼,“先前貴府的管事說五城兵馬司的都是蠢人,竟然抓不到賊子。五城兵馬司的不過是普通士卒,柴家的卻是悍卒,悍卒抓不到賊子,為何說普通士卒是蠢人?今日某倒是要為五城兵馬司的兄弟們討個公道。”
小賊!
王悅榮在背後,發現巴陵的脊背在微顫。
這是憤怒的表現。
那管事一臉傻。
這事兒竟然還能這樣報複回來?
巴陵看了他一眼,“他不過是心急駙馬的傷勢罷了。”
這個應付的好。
賈平安圍著寢室轉了幾圈,就像是查探一般。
有百騎低聲對明靜說道:“事發不在此處。”
明靜滿頭黑線,膈應無比。
大哥,你裝錯了地方啊!
巴陵的嘴角帶著些譏諷,“事發不在此地。”
賈平安:“……”
明靜滿頭黑線,心想你彆丟人了好嗎?
賈平安笑了笑,“某在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駙馬遇刺,府中竟然沒有在周圍安排人手防備,果然是有膽色!”
但凡遇刺,第一反應就是加強戒備!
明靜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我錯怪了他。
是了,換做是誰遇刺,寢室外麵都不該如此防備空虛。
能從不同的角度尋到可疑之處,武陽伯果然是厲害。
巴陵歎道:“府中人心惶惶……我心中不安,卻是忘記了。”
這個鍋甩的好。
賈平安幾番試探,幾番作態,就是想看看巴陵的態度,沒想到竟然疑點頗多。
他說道:“某想更衣,那個……明中官,一起。”
你讓我和你一起去茅廁?
明靜想殺了他。
但此刻隻能如此。
有仆役帶著賈平安和明靜往茅廁去了。
路上,賈平安放低聲音問道:“今日可有關於柴令武的消息?”
明靜搖頭,旋即想到了一件事。
“今日薛駙馬不經過中書門下上了奏疏。”
賈平安想到了自己當時給薛萬徹出的主意。
撇清!
這時候上奏疏就是徹底的撇清。
那麼……
此事弄不好被柴令武知曉了。
一般的文武官員都有分寸,奏疏都得經過中書門下。密奏近幾年罕見。
薛萬徹鄭重其事的來了個密奏,柴令武……
他害怕了?
這遇刺的時機有問題。
就在薛萬徹密奏之後。
賈平安回身,“怎地又不想去了。”
明靜覺得自己遲早會被他氣死。
二人回到了現場。
仆役通過人告訴了王悅榮,“那武陽伯並未更衣,半途而歸。”
王悅榮再轉告給巴陵。
她一邊低聲說,一邊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站在那裡,就像是標槍般的筆直。
他的側臉看著很是嚴肅,目光深邃,格外的……
俊美。
王悅榮說完退後。
巴陵心想這是乾什麼?
但不管是什麼,她此刻在乎的是皇帝。
百騎進來沒動手,她就知曉柴令武賭對了。
先前得了薛萬徹上密奏的消息後,柴令武麵色大變,旋即和她商議,最後決定假裝遇刺。
如此若是皇帝想拿人,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宗室那些人會出聲,如此大事就此擱淺。
皇帝不拿人,就說明薛萬徹的奏疏和柴家無關。
如今看來果然。
巴陵不禁暗讚著駙馬的睿智。
隻是為了他的假戲真做有些心疼。
晚些醫官出來了。
“如何?”
巴陵迎上去,眼中含淚。
醫官有些疲憊,“駙馬的腰部中刀,幸而避開了要害,否則……”
否則就進了內臟!
捅腰子啊!
賈平安不禁覺得後腰發酸。
巴陵再問道:“駙馬可有危險?”
醫官衝著賈平安頷首,“武陽伯發明了酒精,此後外傷致死就少了許多,某看無事。”
巴陵渾身僵硬。
合著我還得要感謝掃把星?
她回身行禮,“多謝武陽伯了。”
何必這般虛偽呢?
賈平安隨即帶著人去查探現場。
事情發生在後院,翻牆的痕跡也在。
“沒有什麼發現。”
包東帶著人仔細查找了許久,沒有任何收獲。
和後世根據什麼留下的痕跡或是腳下的泥土就能查案不同,此刻除非刺客能留下確鑿的證據,否則就是個無頭案。
“回去。”
賈平安帶人回去,巴陵憤怒的道:“五城兵馬司的查不出來,百騎也查不出來,回頭我當進宮去求皇帝做主。”
這女人還以為李治對柴令武並無成見?
賈平安淡淡的道:“隨意!”
巴陵冷笑看他遠去,然後進了寢室。
“夫君!”
柴令武腰部有傷不敢動彈,他低聲道:“可無事?”
“嗯。”
柴令武身體放鬆,“好啊!”
他艱難的舉起手,“巴陵,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巴陵拚命點頭,“嗯!”
“某要站在朝堂之上揮斥方遒,某要……”
……
李治在等待消息。
“柴令武遇刺,會不會是舅舅那邊下的手?”
王忠良這個狗頭軍師看了自己經常跪的地方,縮縮脖頸,不敢說話。
李治搖頭,覺得不可能。
這樣會打草驚蛇。
晚些,宮外遞進來消息。
“陛下,百騎去查看了現場,武陽伯說柴駙馬定然是自傷。”
“為何?”李治心中一凜。
“武陽伯說柴駙馬的臥房周圍並未安排人戒備防禦,但凡遇刺的,定然會在身邊安排防禦,這是第一疑點;其次管事麵帶戚容,就像是死了阿耶似的,可柴令武隻是腰部中刀,輕傷罷了。”
李治的腦海裡電光火石般的想到了下午的奏疏。
薛萬徹上了密奏,柴令武惶然不安,擔心薛萬徹知道些什麼……
“陛下,明中官說定然不能,和武陽伯爭執。”
李治擺擺手,“賞賈平安十萬錢。”
等內侍走後,王忠良笑道:“上次武陽伯被陛下罰了十萬錢,如今這便是還回去了。”
這個蠢人。
李治看著夜空,淡淡的道:“柴令武得知了這個消息會如何?他會揣測朕為何賞賜了賈平安,難道是因為賈平安在柴家查到了什麼?他會寢食難安。”
王忠良打個寒顫,覺得柴駙馬真可憐。
李治回身,臉上多了冷笑,“朕就是要讓他寢食難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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