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騎兵出發了。
賈平安送他們到城門外,回來時,發現身後有人跟蹤。
“手法很粗糙。”包東沒回頭,左前方有百騎的便衣在盯著後麵,不時給幾個信號。
“武陽伯,身後三人。”
“盯著他們。”
賈平安按著刀柄,大搖大擺的走在吐穀渾的王城內。
晚些消息傳來。
“武陽伯,其中一人是為末的人,一人進了另一處,是將領,第三人一直在外麵轉悠。”
“盯著第三人,要盯牢。”
消息不斷傳來。
“第三人進了一戶人家!”
“盯著那戶人家進出的每一個人,哪怕是一條狗!”
賈平安在喝酒,對麵坐著的是李敬業。
“兄長,為何不直接斬殺了?”
李敬業揮手,“換做是某,直接一路殺過去,誰反對就殺。”
賈平安覺得自己還得擔負教導李敬業的重任,很辛苦,“殺倒是好殺,可殺了之後,吐穀渾從上到下都會離心,隨後偏向吐蕃。”
“咦!”李敬業說道:“若是如此……不好打,打下來大唐就直麵吐蕃了。”
這娃難得聰明了一次,賈平安歡喜不勝。
李敬業喝了一杯酒,“如此朝中再無選擇,隻能打吐蕃了。兄長,這可是好機會!”
賈平安:“……”
……
“公主,百騎的人喬裝消失了。”
弘化和諾曷缽正在用飯,聽到這話後對諾曷缽說道:“忠烈,他們是在搜尋吐蕃的細作。”
諾曷缽的漢名叫做忠烈。
他放下碗,含笑道:“如此再好不過了。我就說皇帝怎會棄了公主……”
他看了弘化一眼,眼中多了柔情。
……
“唐人出動了。”
為末和幾個權貴在家中議事。
“唐人喬裝散布在城中,不好尋。”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權貴舉起碗喝了一口酒,沉聲道:“為末,吐蕃那些人如何說?”
“問問!”
有人去問了,晚些帶來一個吐蕃人。
為末笑道:“使者竟然敢來嗎?”
這便是吐蕃派來的使者,在為末等人的接應下,最近一直在城中和那些權貴暗中見麵。
使者行禮,“大相知曉諾曷缽在吐穀渾不得人心,所以派了我來,和吐穀渾兄弟見麵,話說友誼。”
“友誼自然是要有的,可好處卻不能少!”刀疤臉權貴冷冷的道:“想讓我們為祿東讚冒險,那就要拿好處來。”
使者笑道:“好處便是吐穀渾。”
幾個權貴相對一視,都笑了起來。
為末一拍桌子,“使者可知曉唐人來了個少年使者?”
“知道。”使者平靜的道:“那人叫做賈平安,說是百騎的統領。號稱百騎之虎。他們一來就興風作浪,如今他派出了麾下盯住了我們的人……”
為末盯著他,“你想如何?若是想撤,若是想躲……那便回吐蕃去,彆想我們為吐蕃賣命!”
使者微笑道:“吐蕃人從不躲避廝殺。賈平安出動了數十人,那兩百騎兵他不能動……”
“是我說了。”為末冷冷的道:“我告訴可汗,大唐軍隊不能在城中出動,否則……這不是樹敦城,而是長安!”
使者點頭,傲然道:“我們的人將會全部出動,今夜要讓唐人看到什麼是血!”
時間流逝……
“可汗!”
諾曷缽在打盹。
“何事?”
來人稟告道:“城中多了許多陌生人,他們帶著長刀。”
“那是百騎。”諾曷缽不以為意。
“可百騎隻出動了五十人,那些帶刀的卻有百餘人。”
諾曷缽一怔,“是誰?”
“是那些細作和叛逆!”
弘化進來,目光炯炯的道:“忠烈,百騎告訴我,吐蕃人和那些叛逆已經聯手了,今夜樹敦城將會成為殺戮之城。”
諾曷缽起身,不安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出動大軍絞殺吧。”
“如何絞殺?”弘化坐下,平靜的道:“軍中有他們的人,夜裡出動,一旦有人鼓噪,這裡可守得住?”
諾曷缽一拍案幾,“那該如何?”
“等!”
天色漸漸暗淡。
“可汗,公主,殺起來了。”
弘化霍然起身,“如何?”
“就在城西,方才有二人廝殺,其中一人被砍殺在地。”
弘化深吸一口氣,“忠烈,若事有不諧,我會讓賈平安出動那兩百騎,鎮壓!”
“那會引發混戰!”諾曷缽已經想清楚了,“讓他把人撤回去吧。”
弘化勃然大怒,“若是退了,那還是大唐嗎?你在此,我去坐鎮!”
“弘化!弘化!”
弘化帶著人,急匆匆的出去。
街上已經沒幾個行人了。
一個行人見到了弘化公主,眼中多了喜色。
他緩緩靠近。
突然,他拔出了短刀衝了過來。
弘化身邊的一個侍女喝道:“殺了他!”
另一個侍女拔刀衝了過去。
鐺!
侍女策馬回來,那人站在那裡,身體搖搖晃晃的退後,胸腹處一個口子在敞開。
呯!
男子倒地。
幾個侍女警惕的看著左右,其中一人竟然拿著盾牌。
這些侍女就是她的陪嫁之一!
一路到了百騎駐地,賈平安聞訊出來,“公主不該來。”
弘化下馬,淡淡的道:“我來吐穀渾和親非本意,但既然來了,大唐的威風不能從我這裡跌落。”
多年後,弘化離世,並未和早些過世的諾曷缽葬在一起,而是葬在了涼州的山崗上,遙望長安。
賈平安拱手,“公主請進。”
一個侍女問道:“此處可能保得公主的安危?”
賈平安自信的道:“某在此。”
眾人進去。
賈平安令人煮茶。
弘化坐下,“無需如此,備酒來。”
這豪爽的……
晚些,二人坐下。
當舉起酒杯時,一抹黃昏就這麼閃耀了一下,旋即天地漸漸暗淡了下去。
雷洪進來點了蠟燭,然後退了出去。
“長安可好?”
“長安依舊如故。”賈平安說了些長安的事兒。
“久未去過,甚是懷念。”
一個百騎進來,“武陽伯,開始了。”
賈平安按住刀柄,頷首道:“傳令,殺!”
……
一個偏僻的街道儘頭,腳步聲從側麵傳來,不緊不慢。
另一頭,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一個吐蕃人加四個吐穀渾人的組合出現了。
吐蕃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清理此處,有人出沒,殺!”
其他四人疾步向前。
腳步聲在對麵響起,四人的腳步一滯。
那吐蕃人喝道:“兩人!殺!”
四人拔刀。
腳步越來越快!
兩個便衣打扮的百騎出現在了前方。
“是吐蕃人!”
指揮的吐蕃人喊道:“彆讓他們逃了!”
嗆啷!
兩個百騎拔刀,衝殺了過來。
四對二!
腳步聲越來越密……
雙方靠近。
橫刀揮斬。
鐺鐺鐺!
兩邊的人家在傍晚前已經得了消息,今夜不管外麵有什麼動靜都彆出門。
鮮血飆射在空中,一個吐穀渾人倒下。
“殺!”
低沉的聲音後,橫刀格擋,隨即劈斬。
兩個百騎從未想過退縮!
“殺!”
一個吐穀渾人倒下!
剩下的兩個對手遲疑了!
身後指揮的吐蕃人喊道:“動手!”
刀光閃過。
一個百騎肩部受創,但對手卻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個百騎一刀斷了對手的手臂,對手轉身奔逃。
“殺!”
橫刀在月光下掠過,人頭飄了起來。
兩個百騎斬殺了對手後,抬頭,眼中全是殺氣。
那個吐蕃人就在不遠處,他手持長刀,竟然不知所措。
四對二,他覺得這是一場絕對優勢的廝殺,可轉瞬間他的同伴全滅。
跑!
吐蕃人轉身就跑。
“殺!”
……
整個樹敦城都在廝殺。
這座不大的的城池裡,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刀光。
一騎衝過長街,想奔向城門處。
“斬殺!”
橫刀閃過,騎士落馬,戰馬依舊長嘶著衝了過去。
“結陣!”
雙方的人不斷聚集,最後吐穀渾人形成了四十餘人對陣十餘人的優勢。
百騎結陣!
兩邊的門縫裡,無數目光在看著這一場廝殺。
十餘百騎並未潰逃,而是選擇了結陣。
對麵是全是吐穀渾人,他們熟練的結陣,然後領頭的側身看著百騎們,眼中有嗜血的光芒閃過,“殺光他們!”
今夜不會有人來乾涉這一場廝殺,諾曷缽擔心引發大規模的混亂,所以不敢調動大軍來鎮壓。
所以,今夜無眠!
殺!
雙方不斷接近。
刀光閃過。
鮮血飆射。
領頭的便是包東!
他盯住了對手的頭領。
而那個頭領也盯住了他。
擒賊先擒王!
鐺!
雙方各自拚了一刀,包東欺身而上。
對手格擋,身體傾斜著。
橫刀在長刀上迅速下滑,火星四濺!
包東的力量被這麼一卸,身體跟著往下倒去。
橫刀往下……
對手就在等著橫刀滑落下去的那一刻,長刀隨即上撩。
可橫刀卻突然止住了下滑的勢頭。
這是強大的腰腹力量控製住了身體。
對手本是卸力,察覺到了橫刀停止後,毫不猶豫的反手上撩。
這一下不為殺敵,隻為擋住包東的下一步攻擊。
可包東的動作更快。
他身形閃過。
對手的長刀失去了壓製,猛地彈起。
包東的身體轉動,橫刀跟著揮斬。
人頭飛了起來。
包東抬頭,眼睛發紅的喊道:“殺過去!”
“殺!”
唐軍結陣,一個反擊,就把對手衝散了。
隨即就是追殺。
一個吐穀渾人跪在那裡高喊著什麼。
“可要招降?”
包東說道:“武陽伯有令,殺!”
橫刀揮動,人頭落地。
血色彌漫。
……
“外邊如何了?”
諾曷缽如坐針氈般的難受。
外麵數十侍衛在嚴陣以待。
一人進來,“可汗,外麵還在廝殺,喊殺聲震天!”
“那些逆賊!”
諾曷缽問道:“公主呢?”
“公主還在唐使那裡。”
諾曷缽知曉弘化的猛,就怒道:“為末可是逆賊?”
為末此次的態度有問題,他對唐使的態度太刻意了,仿佛唐使就是洪水猛獸。
可誰都知道,大唐對吐穀渾唯一的要求就是守住這片地盤。你要說大唐對吐穀渾有野心……
那便是個笑話!
來人稟告道:“可汗,為末在家並未出來。”
為末沒法出來。
此刻外麵太亂了。
消息不斷傳來。
“咱們抓到了百騎十餘人,正在圍殺!”
“好!”為末笑道:“這是我們的人。”
使者的眼中多了喜色,“絞殺了他們,諾曷缽將會風雨飄搖。”
吐穀渾不是大唐,可汗的權利要靠實力和威望來維係。諾曷缽的威望不足,實力也差些意思,所以才會有權臣造反的事兒發生。
為末笑道:“弄酒來!”
使者笑了笑,“我有個請求。”
為末心情愉悅,“使者隻管說。”
使者的眼中多了了厲色,“儘可能擒獲唐人的百騎,大相需要大唐內部的消息,越詳細越好。而百騎經常接觸機密事,是最好的人選。”
“小事!”
為末吩咐道:“叫人去傳話,抓幾個百騎!”
話音未落,外麵衝進來一個男子。
“咱們敗了!”
嗯?
為末一怔,問道:“圍殺十餘人,竟然敗了?”
“那些百騎凶悍異常,咱們被殺散了。”
使者豁然變色,“必須要出手了!”
為末沉吟著。
使者催促道:“我聽聞百騎乃是護衛大唐皇帝的侍衛,身手應當不錯。再不派出人手,就怕他們順勢清剿。”
為末看了一眼那幾個同伴,“可若是再派出人手,死傷慘重的話,瞞不過諾曷缽。”
使者冷笑道:“難道此刻你以為能瞞過他嗎?你等出了上百人,少了上百人,諾曷缽不是蠢貨,自然知曉是誰在背後捅了他一刀。”
他看著那幾個權貴,放低了聲音,“捅一刀和捅十刀有何區彆?”
背叛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野心會驅使為末等人不斷出手。
為末點頭,“來人!”
外麵有心腹進來,為末吩咐道:“去,調集兩百人來。”
有人問道:“唐人有兩百騎在城中……他們會不會出擊?”
使者冷冷的道:“那是軍隊!大唐軍隊在吐穀渾的都城廝殺,這是誰的吐穀渾?那些本就不滿諾曷缽的頭領將會蹦出來,隨後和吐蕃聯手,兵臨樹敦城。”
“諾曷缽不敢!”使者斬釘截鐵的道:“我希望能聽到百騎覆滅的消息,大相將會牢記此事。”
這是隱晦的告誡。
“速去!”
隨著這道命令,二百餘人湧入了戰場。
“武陽伯,為末等人又集結了二百餘人。”
弘化放下酒杯,沉聲道:“不成就暫時避一避,等天明……”
她雙眸盯著賈平安,“無需擔心,天明可令隨行的騎兵出擊,隨即令人去隴右等地報信,大唐大軍出擊,吐穀渾……打爛了它!”
“公主,安心。”
賈平安壓壓手,抬頭說道:“百騎操練多年,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告訴包東,讓吐穀渾人和吐蕃人看看什麼是百騎!”
“領命!”
百騎按刀出去。
晚些外麵有人厲喝道:“武陽伯有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讓吐穀渾人和吐蕃人看看什麼是百騎!”
遠方有人喊道:“百騎……”
數十人齊聲高喊,“威武!”
賈平安舉杯,“公主,飲酒。”
弘化喝了一口酒,讚賞的道:“我本以為你年輕,估摸著是皇帝的寵臣,誰知道你到了此時竟然不亂。”
雷洪說道:“公主,武陽伯曾在疊州兩度廝殺,擊敗了吐穀渾叛軍,築京觀於吐蕃使團必經之路上。隨後武陽伯去了突厥,一戰平叛,二戰跟隨弓月道行軍,斬殺朱邪孤注,跟隨大軍擊敗阿史那賀魯!”
弘化聳然動容,“年輕人竟然能如此……”
老雷過分了。
賈平安真心不想裝這個比,於是舉杯說道:“隻是跟著老帥們廝混。”
弘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我在大唐時就喜歡舞刀弄棍,到了吐穀渾後,經曆了許多……見證過兩軍廝殺,也見過那些所謂的名將,但從未見過這等年輕的俊彥,大唐的未來定然光芒萬丈……”
她的眼中有興奮之色。
這個女人的心一直在大唐。
……
“列陣!”
最寬闊的一條街道。
這裡距離所謂的王宮很近。
牆頭上甚至有侍衛趴著在看戰況。
包東站在陣前,身後是少了數人的百騎。
他知曉今日賈平安讓自己帶隊的原因。
他無數次嘀咕,說自己能獨當一麵了。
這便是賈平安給他機會。
右側有路。
對麵的敵軍二百餘人剛集結好。
“去五人,守住那邊,及時警戒。”
這便類似於戰場上的偏師。
“某去!”
祖傳盜墓的楊大樹帶著四人出發了。
有人笑道:“楊大樹,你彆挖了彆人的祖墳啊!”
楊大樹笑了起來。
正麵的敵軍開始了衝擊。
“列陣……”
包東盯住了敵軍。
這些吐穀渾人手中拿著的是大唐提供的橫刀,可卻乾著叛逆的事兒。
“殺!”
雙方撞到了一起。
包東奮力劈砍著。
百騎的廝殺手段不是這些人能比擬的,看似人少,可結陣後卻所向無敵。
而在側麵。
楊大樹帶著人守在了右側得借口。
身後是廝殺聲,楊青豔羨的道:“那些兄弟要立大功了。”
另一個百騎楊磊吸吸鼻子,“晚些有人若是逃過來,弄死幾個算幾個。”
姚大罵道:“彆提這等喪氣事,回頭還能去清剿吐蕃人,咱們養精蓄銳,定然能上。”
眾人點頭,王允蹲在地上,看著前方,有些憧憬的道:“此次回去,那些兄弟還不知怎麼羨慕咱們!”
百騎躲在長安,人稱看門狗,能出遠門辦事的都是兄弟們羨慕的對象。
楊大樹在琢磨著前日路上看到了一個小丘,“前日某看到那個小丘,那形狀,真像是墓地,某在想,能有這般大墳包的主人,定然是權貴……”
他有些手癢了。
“前方有火把!”
楊磊個子高,率先發現了異常。
楊大樹吩咐道:“查探!”
王允衝向了側麵,幾下爬上了屋頂。
“某看看……”
他楞了一下。
楊大樹罵道:“說話,多少人?”
王允尖聲道:“少說五十人!”
楊大樹回身。
身後廝殺依舊!
他緩緩回頭,深吸一口氣。
“我們沒有援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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