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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曷缽坐在王宮內,看著就像是一頭困獸。
“公主呢?”
他想到了妻子弘化公主,每當遇到困境時,都是弘化提供決策。
“可汗,公主說此事有百騎在,無礙。”
諾曷缽擔心的是權貴們聯手造反,而大唐就是他最後的依靠。
“那百騎就數十人,能做些什麼?”
諾曷缽怒了。
“可汗。”外麵來了一人,“那賈平安帶著人來了,堵住了為末他們。”
“他這是想乾什麼?”諾曷缽起身看了外麵一眼,“告訴他,昨夜的紛爭已然散去,莫要再生事了,本汗自然會處置為末等人。”
“可汗,那賈平安不聽!”
諾曷缽焦急的轉圈,“去,請公主來。”
公主還未來,外麵突然傳來了驚呼聲。
“去看看!快去看看!”諾曷缽跺腳,“讓他們彆動手!”
一個侍衛跌跌撞撞的跑來,“可汗,百騎動手了,賈平安斬殺了為末,其他人也被百騎斬殺……”
諾曷缽呆若木雞,“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
弘化來了。
諾曷缽苦笑道:“那些人大多野心勃勃,有大唐的壓製還好,可百騎斬殺為末等人,他們會怒不可遏!”
外麵突然安靜了下來。
諾曷缽走出了大門。
賈平安緩緩進來。
“見過可汗。”
諾曷缽強笑道:“武陽伯辛苦。”
“昨夜為末等人會和吐蕃細作謀反,我百騎以五十人出擊,斬殺叛逆三百餘人,吐蕃細作四十餘人。”
賈平安抬頭,“某還有兩百騎兵在此,大唐騎兵天下無敵,若是有賊子敢跳梁,某當引軍殺之!”
“三百……三百餘人?”
諾曷缽昨夜聽到了喊殺聲,但卻不知道雙方的人數竟然這般懸殊。
“那些人頭就在外麵。”
王宮外,一個小型的京觀剛築成。
晨光中,那些齜牙咧嘴的人頭仿佛在說話。
“啊!”
一個文官慘叫一聲,轉身就跑。
“這是魔鬼才能作出的事。”
“可怕的唐人!”
那些權貴麵色蒼白的看著這個京觀,當賈平安走出王宮時,掃了他們一眼,無人敢和他對視。
兩百騎兵就在左側,默然等待命令。
大唐騎兵一直是以少勝多的典範,數百人大破敵軍數萬人的戰例比比皆是。所以兩百騎兵在此,竟然生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來。
賈平安淡淡的道:“這個京觀留到午時。”
他轉身回去。
那些權貴官員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是誰?”有人不知賈平安的身份。
“大唐武陽伯,百騎的統領。”
一個權貴用那種陰鬱的語氣說道:“那為何任由他在王城猖獗?”
身邊的官員看了他一眼,“你昨夜睡的好嗎?”
“昨日我飲酒作樂,睡的很香。”
“那你就錯過了一次精彩的廝殺。”官員說道:“就在昨夜,為末等人出動了私兵三百多人,絞殺百騎五十人,結果大敗,幾乎被斬殺殆儘。”
權貴的眼中多了驚訝之色。
“吐蕃細作五十餘人,被百騎五人截殺,竟然敗退。”
“忘記我剛才說的話。”權貴轉身離去。
京觀就擺在街道的中間,開始有人從邊上繞行,後來這條街就沒人走了。
……
“城中如何?”
賈平安回到駐地,先去看望了傷員們。
“那些權貴都偃旗息鼓了,加之吐蕃細作被絞殺一空,所以此刻的樹敦城從未有過的安靜。”
包東昨夜獨當一麵,乾的極為出色,“先前諾曷缽派人抄沒了為末等人的家,全家為奴……”
這是吐穀渾的規矩。
你可以冒險,但你要有承受結果的心理準備:全家為奴,或是全家被斬殺。
“公主來了。”
弘化帶來了慰問品,並去看望了那些受傷的百騎。
“諾曷缽被嚇壞了。”弘化有些無奈的道:“有人往西邊去了。”
西邊就是吐蕃。
賈平安起身,“吐穀渾的權貴們野心勃勃,沒幾個安分的,昨夜一戰殺的他們膽寒。內部暫時穩住了,可外部的吐蕃人卻不能不管,殺一儆百……”
他隨即帶著騎兵出發了。
……
吐蕃身居高地,攻打不易,而他們進攻卻是居高臨下,異常的舒服。
這是個美好的時代,氣候適宜,足以養活大量的人口和牲畜。
三百餘騎兵在一個背靠小山包的地方宿營。
他們吃著簡單的食物,將領在和斥候交談。
“這一路並未發現吐穀渾人,前方就是他們的一座小城。”
將領吃著食物,目光盯著前方,“再探。”
晚些,全軍入睡。
淩晨時分,馬蹄聲打破了寂靜。
將領急匆匆的出了帳篷。
是斥候!
斥候帶來了一個在顫抖的男子。
男子應當是連夜趕路,渾身都被水汽打濕了,“唐人到了吐穀渾!”
將領冷冷的道:“說清楚。”
男子下馬,跌跌撞撞的過來,“唐人的百騎到了樹敦城,為首的叫做什麼百騎之虎,他們一夜之間殺光了為末等人的私兵,還殺光了城中的吐蕃人……”
“他們來了!”男子慌亂的道:“他們追來了。”
將領冷靜的問道:“他們多少人?”
“三百騎,他們有三百騎。”
將領深吸一口氣,“集結。”
吐蕃騎兵迅速集結。
男子想跑,卻被人盯住了。
“為何逃跑?”
男子目露恐懼之色,“那些百騎可怕!”
“吐蕃勇士會告訴你什麼最可怕。”將領已經披掛整齊了,“三百騎,什麼百騎之虎,我將用他的頭顱來告誡那些唐人,吐蕃依舊是他們不可逾越的大山。要麼讓公主來和親,要麼就等著吐蕃打破長安的那一日!”
三百餘騎出發了。
晨霧很濃鬱。
斥候在此刻的作用不大,騎兵們沿著那條路緩緩而行。
當行到天色大亮時,陽光漸漸驅散了霧氣。
前方突然出現了數騎。
“是唐人!”
“這是斥候。”將領吩咐道:“追!”
男子跟在邊上,勸道:“那些唐軍悍勇,以逸待勞更好。”
將領充耳不聞。
三百餘騎在疾馳。
馬蹄敲打著大地,霧氣被人馬驅散。
“發現唐軍!”
三百騎正在疾馳而來。
三百餘對三百!
將領拔刀,“殺!”
雙方在相對加速。
雙方碰到了一起。
賈平安帶著人往前突擊,敵將也是如此。
雙方即將遭遇。
“兄長閃開!”
李敬業從斜刺裡衝了上來。
臥槽!
賈平安想罵人。
隻是一刀……
敵將落馬。
李敬業舉刀。
“萬勝!”
唐軍歡呼。
亂了!
李敬業一馬當先的衝殺,直接殺亂了敵軍的陣型。
當年和大唐一戰後,吐蕃的野心被暫時打壓了下去,但大唐也忌憚吐蕃的強大,再加上還有高麗的威脅,突厥也未曾徹底剿滅,於是和親就成了雙方的意誌。
此刻再度交手,雙方人數相等,但吐蕃方麵卻不堪一擊。
這不是說唐軍已經強大到了無視吐蕃人的程度,而是在小型廝殺中,悍將的作用太明顯了。
一番廝殺,吐蕃人狼狽而逃。
“兄長!”
李敬業渾身血淋淋的回來了。
“乾的不錯!”
賈平安一直在想李敬業是否有成為智將的可能,可此次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打算。
這樣的悍將,無需什麼智慧,就和薛萬徹一個尿性,莽就是了。
“審訊俘虜。”
晚些,審訊的結果才出來了。
“後麵有兩個寨子,一個有五百餘人,一個有三百餘人。”
賈平安在沉思。
“兄長,該回師了。”
賈平安看了李敬業一眼,心中想著的卻是後來的戰爭。
薛仁貴兵敗大非川有幾個緣故,其一吐蕃奪取了吐穀渾,糧草能就地補給,甚至繳獲了無數戰馬,把吐蕃人大部分都變成了騎兵;其二便是副將郭待封不尊軍令,擅自帶著輜重出擊,被擊敗,大軍的輜重損失殆儘。
而第三……當時的主戰場在烏海,那裡海拔達到了四千米左右,唐軍來自於平原地帶,高原反應就能乾掉一半的戰鬥力。
四十萬對十萬,薛仁貴兵敗大非川。
娘的!
賈平安覺得不該如此。
他吩咐道:“準備,咱們突襲那兩個寨子。”
包東:“……”
李敬業:“……”
從和親以來,大唐再也沒有主動進攻過吐蕃。
所以連李敬業都想著該回去了。
可賈平安卻……
“從讚普去了之後,吐蕃人不斷侵襲疊州和隴右,吐穀渾更是深受其害。”賈平安覺得很奇怪,“寇可往,我亦可往!”
憑什麼吐蕃人來去自由,大唐卻要束手束腳?
沒這個道理!
……
吐蕃殘兵一路潰敗到了後方。
所謂的寨子,就是用石塊和樹木弄的一個小型據點。
大門打開,潰兵衝了進去。
問清了戰局後,寨子裡的將領令人去報信,然後安枕無憂。
在吐蕃人的心中,我去襲擾大唐是應當的,大唐卻不會反擊。
兩日後的夜裡。
李敬業帶著人摸到了寨子大門外。
夜裡寒冷,守夜的軍士裹著牛皮大氅在跺腳。
李敬業舉手,身後有弓箭手緩緩張弓……
箭矢穿過柵欄,守夜的軍士捂著咽喉倒下。
李敬業帶著人翻了進去,打開了大門。
大門打開時聲音不小,有人喝問道:“誰?”
“出擊!”
賈平安摧動阿寶,第一個殺了進去。
將領被驚醒了,一邊穿衣一邊喊道:“是誰?”
外麵有人慘叫,也有人在驚呼,“是唐人!”
將領急匆匆的出去,見一隊騎兵衝殺過來。
“他們怎麼敢如此?”
沒有人相信唐軍會突襲吐蕃的據點。
兩個寨子拔的乾淨利落。
臨走時,賈平安在寨子裡留下了一行字。
——來而不往非禮也!
唐軍帶著俘虜揚長而去,身後是堆積起來的屍骸。
帶路的吐穀渾人興奮的渾身打顫,說是回去稟告給可汗。
……
樹敦城此刻的氣氛有些古怪。
諾曷缽發現臣子們對自己的態度變了。
原先帶著輕視,如今卻多了警惕。
“他們這是擔心大唐插手。”弘化非常清楚這些人的尿性,“當年大唐曾出兵平叛,但許多人忘記了那時的大唐……”
“不,是吐蕃人越發的強盛了。”諾曷缽雖然優柔寡斷,卻不乏這等敏銳,“吐蕃人強盛,他們一直盯著吐穀渾,想要滅了吐穀渾去西域……那邊全是金銀。”
西域就是聚寶盆,大唐此刻占據了安西四鎮,控製住了絲綢之路,生意做得讓吐蕃人分外眼紅。
“祿東讚一直想奪取了吐穀渾,那些權貴都是野狗,誰答應給的骨頭多,他們就靠向誰。”諾曷缽冷笑道:“可他們也不想想,若是吐蕃占據了吐穀渾,可還有他們的活路?按照祿東讚的手段,為了永久占據吐穀渾,定然會殺光了這些權貴。”
這個可汗不蠢!
相反很是聰明。
“大唐卻不同,大唐對吐穀渾沒什麼要求。”諾曷缽看著弘化,苦笑道:“若是大唐想要吞並了吐穀渾,隻需碾壓就是了,可這些年大唐反而給了吐穀渾無數好處。”
這是間接的表忠心。
但也是諾曷缽的肺腑之言。
弘化歎息一聲,“大唐對朋友從來都不會吝嗇,更不會野心勃勃的捅朋友一刀。那些人想投靠吐蕃人,為何?不外乎就是野心勃勃。可大唐強盛,他們無法撼動,於是便想借了吐蕃人的刀來實現自己的野心,可那是與虎謀皮!”
“此言甚是。”諾曷缽舉杯喝了一口茶水,覺得還是吐穀渾的羊油美味,“那武陽伯去清剿吐蕃人,本汗說派人協助,他卻不肯要,這是看不起本汗的人馬?”
弘化笑道:“可汗卻是想多了。三百大唐騎兵,當可進退自如,咱們的人馬跟著去,反而拖累了他們。”
“是啊!”諾曷缽有些悻悻。
“可汗!”
外麵有人在奔跑。
“何事?”
諾曷缽起身。
一個侍衛帶著一個軍士進來。
軍士歡喜的道;“可汗,武陽伯剿滅了邊境的吐蕃人……”
“不錯。”諾曷缽看了弘化一眼,“還是你說的對。”
這個可汗認錯都是這般的直接和爽快,讓弘化不禁笑了起來。
“武陽伯隨即領軍突襲了吐蕃人的兩個寨子,一一擊破。”
諾曷缽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說什麼?”
軍士再次說道:“武陽伯隨即領軍,擊破了吐蕃人的兩個寨子。”
我的神!
諾曷缽的眼中多了狂喜之色,“竟然破了吐蕃人的寨子?武陽伯好膽色,好謀劃,祿東讚將會如何?他可會怕了嗎?”
大唐和吐蕃維係了許久的和平,後續都是吐蕃襲擾,大唐不動窩,以至於連吐穀渾人都覺得大唐忌憚吐蕃,不敢動手反擊。
賈平安一戰破了兩個寨子,直接捅破了這個判斷。
弘化也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皇帝的安排嗎?
弘化覺得應當是。
諾曷缽紅光滿麵的道:“召集了人來議事。”
弘化看了他一眼,知曉他是想用這個戰果來震懾那些野心勃勃的權貴。
晚些人到齊了。
“武陽伯帶著人掃清了邊境一帶襲擾的吐蕃人。”
唐人果然還是那麼強悍!
幾個權貴在交換眼色。
這些人都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往哪邊倒,哪邊給的好處多就跟著哪邊跑。
但曆史上他們卻成了吐蕃人的炮灰,以及後勤提供者。
諾曷缽的聲音很大,“唐軍隨後攻破了兩座小城!吐蕃人大敗!三百騎就縱橫了吐蕃,哈哈哈哈!”
他把兩個小寨子說成了兩座小城,這是慣例。
出兵二十萬就號稱百萬,出兵五十萬號稱三百萬……
不管對方信不信,我先信了。
那些權貴愕然。
有人問道:“可汗,唐人竟然敢攻擊吐蕃嗎?”
“是啊!上次吐蕃偷襲了疊州,也不見唐人反擊,今日他們如何就敢了?”
“莫不是那人冒功?”
一番話氣得諾曷缽的眼中凶光四射,若非可以,他真想把這些頭領權貴全都乾掉,換上自己的心腹。
弘化看著這一幕,她知曉所謂的老實和軟弱隻是因為實力不濟的表現,當吐穀渾強大時,這位優柔寡斷的可汗將會成為一頭狼!
但我在,你不可能成為狼!
她悄然從側麵離去。
“去請了百騎的人來。”
弘化需要確定這個戰果,然後做出些反應來。
比如說某個曾經譏諷羞辱她的權貴。
晚些,雷洪來了。
“見過公主。”
弘化問道:“先前來了消息,武陽伯破了吐蕃的兩個寨子,這是近些年的第一次……我想問,此事真假如何?”
雷洪心中一喜,“此事定然為真!”
“你確定?”
雷洪點頭,“公主,武陽伯此人從不虛報戰功。”
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錯……”
雷洪對賈師傅的本事無比信任,“若是有錯,某願一力承當。”
弘化起身,“來人!”
幾個侍女上前。
“拿了慈銀來。”
幾個侍女出去。
晚些,一個權貴狼狽的被帶了來。
“慈銀,你的得意何在?”
弘化拔刀,“當初你當眾羞辱我,此刻如何?”
權貴罵道:“賤人,你敢殺我嗎?”
弘化上前。
此刻外麵傳來了歡呼聲,“好多吐蕃俘虜!”
弘化微笑,“聽到了嗎?大唐不懼吐蕃!”
長刀揮下!
城中,唐軍浩蕩而進,中間夾雜著數百吐蕃俘虜。
吐穀渾人最畏懼的便是吐蕃,若非大唐和吐蕃和親成功,他們大概會全族跑路。
此刻看著三百唐軍竟然就取得了這等戰果,不禁喜出望外。
“唐軍還攻破了兩座城池。”
“萬歲!”
那些吐穀渾人歡呼了起來,有人甚至往俘虜的身上扔東西,吐唾沫。
士氣就這麼起來了。
那些吐穀渾人看向唐軍的目光中多了認同。
馬背上的賈平安的嘴角微微翹起。
他確信這隻是開始!
大唐將會在西北逐漸占據主動,直至讓吐蕃人低頭。
對此他深信不疑!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