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慘白(1 / 1)

驛館前,李敬業仰天大吼。

後續該如何?

那些新羅人在奔逃,逃出去後,見到外麵有人馬,就止步嚎哭,不時麵帶懼色的回頭看看,仿佛身後有巨獸在追趕。

內侍說道:“唐使還知曉分寸,沒追。”

話音剛落,裡麵有人喊道:“武陽伯有令,追殺!”

李敬業帶著十餘人衝殺了出去。

“他們來了!”

那些人馬呆立原地,在等待命令。

李敬業帶著百騎一路砍殺,有人忍不住衝了過去。

居高臨下的劈砍會很過癮,那高麗騎兵舉起長刀……

“住手!”

金法敏來了,止住了騎兵的砍殺。

但李敬業卻不會停,隨手一刀就把這個脫離大隊的騎兵斬殺馬下,然後他牽著馬就上。

金法敏喊道:“都住手!”

可百騎們接到的是賈平安的指令,哪裡會搭理他。

金法敏急匆匆的進去。

“武陽伯!”

賈平安站在堂前,身後是十餘百騎。

“金郎君來了,可否告訴賈某,這些人為何突襲使團?”

賈平安按著刀柄,身邊的長腿妹子冷冰冰的看著金法敏,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金法敏苦笑道:“那些人乃是女王的心腹,他們聽人說女王是被……是被你克死了,怒不可遏,就來了。”

賈平安冷笑道:“大唐陛下都未曾避開我,高麗國主病重許久,難道去了也是我的過錯?”

衛無雙心中點頭九十九次,覺得就是他克死的。

金法敏沒時間講道理,“貴使,武陽伯,如今那些人在四處追殺,叫住他們吧。”

他覺得賈平安會給麵子。

可賈平安卻森然道:“大唐使團不受威脅,不怕襲擊。誰襲擊了大唐使團……不死不休!”

外麵慘叫聲傳來,為這句話做了最佳注釋。

金法敏寒著臉,“貴使這是要翻臉嗎?”

賈平安走近一步,“翻臉又如何?你可回去起了大軍來圍殺我等。大唐人出來,從不懼威脅。”

他不怕這個!

金法敏心中暗叫失策。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隨後回去。

街上那些百騎在追殺逃跑的新羅人,混亂不堪。

金法敏急匆匆的回到了宮中,稟告給了金春秋。

“不受威脅,不怕襲擊。”金春秋眯眼,“此事有使者回來時說過,大唐有使者王玄策出使天竺,使團被襲擊,大部覆滅,他回身去吐蕃等國借了軍隊,帶著這些軍隊返身殺入天竺,滅國無數……”

臥槽!

邊上的人都聽傻了。

“唐使這般彪悍的嗎?”

出使被襲擊,隨即不是回國去求助,而是就近尋了軍隊,帶著軍隊殺了回去。

這特娘的就是傳奇!

“去看看。”

長街上,追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賈平安手持旌節,帶著十餘人站在街道中間,對麵是數百騎。

“讓路!”

將領在威脅。

賈平安微笑道:“卵子可在?在的話就上前!”

這話粗俗,可連衛無雙都聽得熱血沸騰。

他竟然在鼓勵新羅人出手!

賈平安持著旌節上前一步,喝道:“進也不進,退也不退,意欲何為?!”

那將領的戰馬竟然人立而起,長嘶聲淒厲。

“退!”

新羅人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賈平安看到了金春秋等人。

身後,一個百騎拎著一顆人頭喊道:“我大唐……”

數十百騎狂呼,“威武!”

……

春回大地。

去年的那個大案塵埃落地。

李恪自儘、巴陵自儘、李元景自儘,而把這些人撕咬出來的房遺愛也並未有好下場,長孫無忌把臉一翻,把他拉到街頭便是一刀。

“長孫無忌的信用就是沒有信用,誰信他誰倒黴。”

蕭淑妃的聲音在寢宮中傳來。

李治站在外麵,覺得這個女人還不蠢。

皇後呢?

皇後和長孫無忌便是一夥兒的。

當然,沒有兒子的皇後為了保住地位必須要找人做靠山。目前朝中誰比長孫無忌更穩靠?

朕該諒解你?

李治微微一笑。

裡麵的聲音變得惡狠狠的,“那武媚看著臉大屁股大,陛下竟然也能喜歡,也能和她同床共枕,可見也是不識美醜。”

李治的臉黑了。

守門的內侍想提醒裡麵卻不敢,隻是乾笑著。

“如我這般美貌的有幾人?花開一季,卻無人采摘……”

李治摸摸後腰。

隨後他去了武媚處。

李弘已經很有趣了。

“哇!”

遠遠的李治就聽到了嚎哭聲,不禁笑道:“這聲量頗為可觀,可見這孩子便是個豪爽的性子。”

王忠良點頭賠笑,心想您昨日可是說五郎敦厚來著。

這孩子的性格不能一天一個樣吧?

他嘴癢,但突然見到了邊上的一盆仙人掌,仙人掌上麵全是刺,就閉上了嘴。

“陛下來了。”

武媚單手就把孩子抱了出來,順帶福身。

“怎麼哭了?”

李治接過孩子,熟練的顛了一下。

李弘哽咽了幾下,竟然就不哭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李治。

李治哄孩子的本事實際上連二把刀都算不上,此刻竟然成功,不禁倍感意外和得意。

“這孩子……是個孝順的。”

武媚笑道:“他一見到陛下就不哭,可見知道陛下辛勞,不肯讓陛下再勞神。”

說到這個,李治麵色微冷。

二人進去坐下,周山象帶著人煮茶。

李治在看著武媚。

生了孩子後,她看著更豐腴了些,鵝蛋臉白嫩,微微一笑,旁的女人沒有的那種氣息就散發出來。

他下意識的摸摸後腰,沉聲道:“他們力推崔敦禮、韓瑗、來濟等人為相,加之褚遂良,朕愈發的不安了。”

武媚鎮定的道:“於誌寧等人是牆頭草,靠不住,陛下隻剩下了李勣和高季輔,岌岌可危了。”

李治點頭。

“他們在攻擊英國公。”

武媚心中一冷,“這是想趕儘殺絕,如此朝中便是他們的天下。皇帝……便成了笑話。”

李治的眸色微冷,“朕要的是臂膀!”

武媚舉手。

二人不禁相對一笑。

在這等窘迫之中還能笑,也算是苦中作樂。

晚些李治令人去問李勣的情況。

李勣的情況不大好。

“崔敦禮在兵部大肆提拔自己人,如今老夫的令在兵部就是擺設。”

李勣須發斑白,氣色還不錯。

幾個官員麵麵相覷。

隨後便是一陣調整。

崔敦禮成為了宰相,韓瑗和來濟也順利晉升。

一時間,朝堂上幾乎都是一個聲音。

宮中,武媚冷笑道:“他要麼造反,要麼就等死,彆無第三條路可走。造反……老帥們在呢!”

陽光明媚。

長孫無忌走出了皇宮,身邊是褚遂良和韓瑗等人。

“天氣不錯。”

天氣有些熱。

熾熱的太陽正好附和了長孫無忌一黨的處境。

“相公,李勣出來了。”

李勣依舊是老樣子,目光溫潤,不急不躁。

崔敦禮作為新晉宰相,拱手道:“英國公形單影隻,何苦?”

這是勸他放棄,也是譏諷。

李勣看了他一眼,“博陵崔氏也是如此嗎?丟了祖宗的臉!”

崔敦禮愕然,旋即大怒。

提彆的沒問題,提到了出身,這便是要不死不休。

這陣子李勣的情況不妙,他一直沉默著,今日一個反擊,連長孫無忌都倍感驚訝。

晚些各自散去。

崔敦禮回到值房,麵色陰沉。

“老匹夫出口傷人,老夫記住了。”

他是博陵崔,按理和長孫無忌這等關隴門閥是兩路人,可世間從未有什麼兩路人,隻是看籌碼夠不夠而已。

他覺得臉有些熱。

“出去走走。”

他一路出了皇城,隻覺得心胸漸漸舒暢。

馬蹄聲驟然而來。

崔敦禮抬頭看去。

風塵仆仆的三十餘騎由遠及近。

“是賈平安他們回來了。”

賈平安看到了崔敦禮。

二人的目光交錯。

一個冷漠,一個威嚴。

老崔看樣子是高升了。

賈平安打馬而去,風中吹來一句話。

“沐猴而冠!”

崔敦禮冷笑。

晚些,賈平安進宮稟告。

此事關係到大唐未來對三國的政策,連崔敦禮都得一路小跑進宮。

君臣聚集。

賈平安看到了韓瑗、來濟、崔敦禮。

可憐的宇文節,還是被長孫無忌給弄掉了。

李勣和高季輔在這些人的中間看著很可憐。

天不生我賈平安,大唐朝中如黑夜。

賈平安默念一遍,信心百倍。

“陛下,臣此行到了高麗,百濟和倭國使者皆在。臣打探到三國正在密議盟約之事……”

李治冷笑道:“狼子野心,以此為甚!”

長孫無忌皺眉,“若是三國聯手,後患無窮。新羅不是敵手,若是戰事一起,大唐必然會被卷入進去……”

這是個大課題。

賈平安心想我早就尋到了法子……

“臣在平壤時,從中挑撥了一番,百濟和倭國離心,泉蓋蘇文也在疑心倭國。”

“哦!是何手段?”李治不禁大喜。

賈平安一臉木然。

長孫無忌沉著臉,“這是國事,不是你的新學。”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縱橫之學,為何不是新學?”

獨尊儒術後,百家學說凋零。而縱橫學便是百家之一。

這話太巧妙了,讓長孫無忌無話可說。

李勣倍感欣慰,覺得賈師傅出使一趟後,竟然變得口舌淩厲了些。

敬業呢?

若是敬業的口舌也能犀利些,老夫還有何不滿的?

賈平安看了崔敦禮一眼,“百騎當年擒獲了倭國奸細,臣在金法敏宴請時,把那奸細帶去,席間幾句話引得金法敏說了新羅對倭國的野心……”

在場的都是老油條。

這話一出,都知曉了賈平安的手段。

可誰來稱讚?

高季輔看著身體有些問題,唯有李勣。

但來濟卻開口了,“這便是早年挖坑,今日埋人,好手段!”

韓瑗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李勣含笑道:“這等手段對於外藩,堪稱是利器,陛下,臣以為賈平安可去兵部任職。”

崔敦禮看了李勣一眼,心中暗恨。

如今他不在兵部,可兵部依舊是他的人馬,賈平安此刻挾勢而去,弄不好就能把他的人馬攪亂了。

李治笑道:“此事做的很好。”

“陛下,臣還有發現。”

賈平安繼續說道:“百濟對大唐頗有好感。”

崔敦禮看了李勣一眼,見他不說話,就說道:“大唐的盟友是新羅。”

賈平安反唇相譏,“可新羅當年的盟友是百濟。”

李勣補刀,“新羅當年從身後捅了百濟一刀。”

高季輔順勢再插一刀,“誰知道以後新羅是否會成為大唐的敵人?”

崔敦禮冷笑道:“新羅成了敵人也不是對手。”

“為何不坐山觀虎鬥呢?”

賈平安說完,發現殿內很安靜。

是啊!

為啥不坐山觀虎鬥呢?

曆史上大唐對新羅的情況不了解,金春秋遣人來求援,說什麼高麗百濟倭國一起來襲,新羅岌岌可危,大唐爸爸趕緊出手吧。

於是大唐大軍渡海而來。

可現在有百騎在盯著,若是撒謊也瞞不過大唐。

賈平安知曉自己要想穩住,就得讓李治看到自己的價值。

他緩緩說道:“陛下,臣後來去了新羅,發現真德女王不過是半傀儡罷了,新羅朝政儘在金春秋和金庾信的掌握中。”

李治的臉青了一下。

也就是說,真德女王送給他的繡品不是本心。弄不好就是金春秋等人出的主意,想讓自己對新羅放心。

渣女!

李治白高興了幾年。

但賈平安一去就能查清了這些事,這能力真是強。

李治頷首,“你此次出使收獲頗多,朕心甚慰。朕甚至在想,或是把你調去鴻臚寺,或是禮部……”

鴻臚寺還好,禮部……

老許就在禮部,一旦和賈平安聯手,天知道能弄出什麼事來。

李治有些後悔這話。

接著要說的就是新羅的局麵。

賈平安說道:“陛下,新羅使者也跟著來了。”

李治心情不錯,“晚些再說。”

“陛下。”賈平安堅持,“新羅使者有大事奏報。”

“是何大事?”

李治覺得賈平安有些古怪。

賈平安乾笑道:“真德女王……去了。”

去了就去了吧。

在得知那個繡品很有可能是金春秋等人弄出來的東西後,李治就對真德女王失去了好感。

男人的癡情和渣隻是兩麵而已。

賈平安有些為難,“真德女王重病,臣去時就已經不起了,後來她大概是覺著去日無多,就見了臣一麵。”

他在儘力把此事說的更客觀一些。

李治突然一個激靈,眼中多了驚駭,“真德何時去的?”

這個……

真是一針見血的問題呐!

賈師傅艱難的道:“就在和臣見麵時,真德女王……”

長孫無忌看著賈平安,倍感震驚。

李治覺得脊背就像是被無數根針紮了一般刺痛。

掃把星克帝王!

這個傳言再度回響。

“諸卿……散了吧。”

李治沉著臉,一路去了後宮。

“陛下。”

蕭淑妃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得到寵愛。

到了晚上,李治晃晃悠悠的出來。

月光慘白的照在了他的臉上,那臉色同樣慘白。

“陛下。”

王忠良發現皇帝走路不大穩。

“朕無事。”

蕭淑妃此刻就躺在床上,一臉饜足的模樣。

李治緩緩而行。

武媚也接到了消息。

但她沒動。

她坐在室外,雙手抱膝,仰頭看著月亮。

“你在看什麼?”

“臣妾在看月亮,小時候阿耶就愛抱著臣妾看月亮,說月屬陰,女子也屬陰,多看看有好處。”

李治站在前方,“可有好處?”

“並無。”武媚起身,福身,“臣妾照了多年的月光,什麼好處也無。”

李治若有所思,“朕和掃把星在一起數年,也未曾見到什麼壞處。”

武媚頷首,“若是星宿能執掌人間禍福,人間億兆生民,何以能看管過來?”

“你的看法總是這般犀利。”

李治坐在台階上,隨意的道:“朕今日是有些驚慌,可漸漸想明白了,若是被克,朕早已一命嗚呼。”

“真德重病,平安就算是不去,她也活不了幾日,這便是巧合。”

“是啊!”

李治握住了她的手,很誠懇的道:“朕卻誤會了他。”

武媚含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平安隻有歡喜的份。”

她反握住李治的手,笑的很是嫵媚。

李治:“……”

……

此刻的五香樓格外的熱鬨。

百騎今日為自家統領大人接風,直接就包下了整個五香樓。

“賈郎!”

五花挽著賈平安的手,一聲賈郎喊的讓人心顫。

現場很吵,五花附耳過去,先是呼氣,然後才說道:“雅香嫁人了。”

賈平安麵色平靜。

雅香擔心年老色衰,所以在追求賈師傅未果後,果斷的把自己嫁了出去,及時止損。

不錯。

賈平安心中波瀾不驚,隻是五花不斷的耳鬢廝磨,讓他有些不耐煩。

“賈郎!”

老鴇來了。

她坐在了賈平安的另一側,橫了五花一眼。

五花不舍的撞了賈平安一下,然後起身離去。

賈平安的肩膀還感受著柔軟,老鴇附耳過來,低聲道:“這段時日消息不少,奴知曉賈郎不理會那等小事……首要的大事便是韓瑗等人打壓英國公,還說什麼……高相公體弱多病,怕是時日不久了,再趕走了英國公,朝中便是他們的天下。”

賈平安笑了笑。

老鴇繼續說道:“年初的時候,長孫相公奏請令吳王自儘,流放江夏王,陛下說此二人乃宗室,其中吳王更是兄長,可否赦免。”

賈平安覺得李治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彆人也就罷了,李恪他是萬萬不能留的。

“崔敦禮說國家法度不可輕慢,吳王該處死。”

難怪崔敦禮能順利晉升為宰相,這一刀的功勞不小。

賈平安了然。

老鴇突然眼中水汪汪的,“雅香走了,賈郎一直不肯讓她侍寢,莫非喜歡奴這等?”

賈平安:“……”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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