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一怔。
“祖母嗎?”
內侍漠然,然後轉身走了。
蘇荷回去,想到了那枚金釵是姨母給的,不禁有些心虛。
“下次姨母問金釵怎麼辦?”
蘇荷有些糾結。
姨母是要揪耳朵還是打屁股?
想想就頭痛。
她回到了房間。
好人隨後而來,見那些女尼聚在一起說著蘇荷借錢的事兒,就冷哼一聲。
一個女尼正色道:“旁的都有,可咱們這這裡便是絕境,手中剩下的錢財都是保命的,任誰都不借。”
這裡是被帝王遺忘的地方,按照帝王的尿性,他巴不得這些女人早些去了,省事。
好人去了自己的房間,出來時拿著一疊布匹往蘇荷那邊去。
一個女尼冷笑道:“你這是想拍馬屁?”
好人先前被蘇荷交代過,不許說出此事,可此刻卻忍不得了,反唇相譏,“住持把自己的金釵都拿了出來,所謂何事?不就是為了完成明義的遺願嗎?你等不肯相助就罷了,為何還冷嘲熱諷?真當我沒脾氣?”
女尼們愕然。
她們緩緩站起來,質疑的女尼重重的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臉上,右臉馬上就紅腫了起來,她罵道:“我就是嘴賤!”
她們默然回去,好人撇嘴,這才去尋蘇荷。
“住持!”
蘇荷開門,見她抱著布匹,就搖頭,“不要不要,我不差這個,回頭和姨母要就是了。”
“可你的金釵也給了那人。”好人的眼中多了淚水,“你都為她們掏心掏肺了,她們卻還風言風語的,不值!”
蘇荷笑道:“哪有什麼值不值的?我隻要的是心安。”
好人想把布匹放下,可蘇荷堅決不收。
“住持。”
外麵有人叫門,好人開門,驚道:“你等來作甚?”
那些女尼都拿著東西,有的捧著布匹,有的拿著首飾,還有拿著金銀的。
“住持,這是我等的心意。”
那臉上腫起的女尼慚愧的道:“我不知住持為明義如此,枉為小人。這是一點心意。”
蘇荷搖頭,“我不要!我不缺錢。”
“可你的金釵都給了那人。”
蘇荷笑道:“回頭我再尋姨母要,再說……”,她揭開帽子,“我沒頭發,要什麼金釵?”
一番爭執後,蘇荷一樣都沒要。
當晚她睡的不大好,一會兒夢見明義來感謝,一會兒夢見了姨母揪著自己的耳朵嗬斥。
第二天她請人去尋了賈平安。
賈師傅不知道何事,急匆匆的趕來禁苑。
“我沒事。”蘇荷見他滿頭大汗,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些歡喜,“明義去了,她想把一些骨灰送去家中,葬在祖母的墓旁,可我卻出不去……”
這事兒弄不好會被宮中收拾,蘇荷覺得自己是來為難賈平安,“要不……我求姨母也行。”
蔣涵作為宮正是有這等手段,但風險極高。
賈平安伸手,“地址姓名拿來。”
蘇荷拿了遺書出來,笑道:“在這。”
賈平安看了一眼,“骨灰呢?”
“嗯……說是明日送來。”
蘇荷看著很鎮定。
但賈師傅何等人?隨即尋個借口去巡查,卻找到了好人。
“住持的金釵給了那人。”
晚些他回到百騎,尋了明靜說話。
“明中官,有個事求你幫忙。”
明靜馬上就微微昂首,那種揚眉吐氣的歡快啊!恨不能用手指頭點點賈平安。
——你也有求人的一日?
賈平安仿佛聽到了她得意的笑聲,“是要緊事。”
“說吧。”明靜在琢磨該怎麼提條件。
“我有事想尋衛無雙,請你帶個話。”
竟然隻是這等小事?
準備敲詐一筆的明靜很是失落。
“咳咳!”但該敲詐的還是不能錯過。
她伸出白嫩的手,再乾咳了一聲。
賈平安掏出一塊銀子遞過去。
“這還差不多。”
賈平安直至第二天早上才見到了衛無雙。
長腿妹子站在那裡,哪怕是戴著羃?,依舊惹人關注。
“腿好長。”
這是腿玩年好不好!
賈平安說道:“蘇荷那邊遇到些事,宮中收屍的那些人,為首的……蒜頭鼻的那個,打聽到此人,隨後你去告訴他,若是不把東西還給蘇荷,這輩子他就彆想出宮,出來我打斷他兩條腿!若是他依舊得意,你去尋邵鵬,老邵在宮中得力,能收拾他。”
衛無雙問道:“是什麼東西?”
“金釵。”
“好!”
賈平安叮囑道:“記得讓他裝作是心甘情願,被蘇荷感動之後才還回去的。”
衛無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
“趙昂!”
掖庭宮的某處。
趙昂正在得意洋洋的把玩著金釵,聽到女子的聲音就先收起金釵,回身見是衛無雙,就問道:“何事?”
衛無雙問道:“你便是趙昂?”
趙昂點頭。
衛無雙伸手,“蘇荷的金釵,拿出來!”
趙昂一怔,笑道:“來人!”
後麵出來十餘人,見是個女子,不禁都笑了起來。
“這是來陪耶耶們玩耍的嗎?”
衛無雙眯眼,“再說一次,把金釵交出來!”
“什麼金釵?”趙昂笑道:“你要不自己來摸?”
衛無雙活動了一下腳腕……
人影閃過。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她踩著周昂,身邊倒下了一圈人,拍拍手問道:“金釵可在你這裡?”
趙昂的臉看著完好無損,可身上卻中了幾腳,疼的厲害,他齜牙咧嘴的道:“在,就在咱的懷裡!”
衛無雙鬆開腳,“明日還回去,記得說你是被蘇荷感動了,若是還說了彆的,看看那個……”
左邊有個盆架。
眾人不知她要作甚,但隻求這個女魔頭趕緊走。
衛無雙疾步過去,一腿踢出。
呯!
她拍拍手走了。
頗粗的盆架已經斷作一團。
內侍們目瞪口呆。
……
“住持!有人找。”
“來了!”
蘇荷急匆匆的去了前麵。
“咦!”
蘇荷止步,“是你?”
趙昂板著臉走過來,“那天聽了你的一番話,咱回去輾轉反側睡不著,就想著祖母。誰還沒有個祖母?就許你孝順,咱不能?拿著。”
他把金釵遞過來。
蘇荷一怔,剛接住,趙昂就走了。
一出感業寺,趙昂就齜牙咧嘴的,身上被衛無雙踢到的地方痛的不行。
那個女人太虎了,一人踢倒了十餘人,看著還有餘力。
耶耶怎麼就招惹了這個女人啊!
對了,蘇荷外麵還認識武陽伯,那人雖然沒法伸手……不對,他認了武昭儀做阿姐,回頭武昭儀要是得勢了……
他發誓從此一見蘇荷就笑。
我一見你就笑……
蘇荷拿著金釵,眼睛很亮。
“原來許多人都心存善良嗎?”
一種不孤獨的溫暖讓她下午多修煉了一碗飯。
晚上,她點起蠟燭,愁眉苦臉的看著那些修煉物資,不知該從哪個先下口。
“住持。”
好人來了。
蘇荷把東西收好,開門讓她進來。
“住持,我一直想問,感業寺這般淒涼,你為何不回宮中?”
蘇荷愕然,“禁苑很有趣啊!”
“可沒人!”好人覺得這是借口。
是啊!
感業寺裡一群失去了公用老公的女人整日不是操練就是在打麻將,那些監督她們的女尼百般無聊。
這樣的地方誰願意呆?
蘇荷沉默了一下,然後笑道:“姨母在宮中也艱難,好些人恨她,還有人說她大公無私是假的……我來此之後,再無人說這等話了。”
……
人其實不能太閒,一旦太閒,你就會失去對生活的追求,覺得人生迷茫。
紙醉金迷的生活看似激情滿滿,可午夜夢回的那種孤寂會讓你覺得活著沒有一點意義。
包東就陷入了這種迷茫中,來尋人生導師賈師傅解惑。
“人活著為啥,這個問題你去問一百個人,那麼會得到一百個不同的回答。”賈平安前世也琢磨過這個問題,不,是琢磨了許久許久。
包東木然道:“我最近吃飯不香,睡覺不好,看著妻兒也麻木了,五香樓也不想去了。”
你是最心疼自己竟然對五香樓的妹紙們失去了興趣吧?
“武陽伯,那你覺著自己活著為何?”
這個問題……
當然是吃喝玩樂了。
賈平安認真的想了想,“我覺著,活著就是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又有無窮的意義。人活著的意義,是你自己賦予的,與旁人無關。你覺著自己活著很有意義,那麼就有意義,哪怕你每日辛苦奔忙;你若是覺著活著沒有意義,那你就算是身居高位也倍感淒涼和孤獨。”
他拍拍包東的肩膀,“有人說有生皆苦,活著就是受罪。有人說活著就是幸運,每一日都是撿來的,好壞隻是看你的心情罷了。”
包東抬頭,“那……我該如何做?”
賈平安伸出兩根手指頭,“兩次五香樓。”
包東心痛了,“一次吧。”
嗬嗬!
包東點頭,“好。”
不讓你出血,你怎麼知道人生的意義?
賈平安說道:“心疼,這便是你活著的意義之一。”
明靜進來,冷笑道:“又去青樓。”
果然是個不正經的。
賈平安笑道:“要不……一起?”
明靜看了包東一眼,“他請客還差不多。”
包東心更痛了,艱難的點頭,然後霍然發現自己又精神了。
什麼頹廢,不存在的。
難道花錢能使人快樂?
歡樂總是短暫的。
“武陽伯,盧國公出事了。”
……
兵曹參軍事陳誌躺在門板上,麵色慘白。
程知節的咆哮聲回蕩著,“隻是十板子,為何打成了這樣?”
外麵兩個打板子的小吏嚇壞了,跪在那裡瑟瑟發抖。
“郎中來了。”
郎中一番診治,“怕是傷到了腰。”
程知節心中一個咯噔。
三日前程知節交給他一個任務,到今日該有結果,可他卻因為貪杯誤事,事情沒辦。程知節大怒,當即令人重責十板子,可沒想到竟然傷到了腰。
“我不是有意的!”
外麵兩個小吏在哀嚎。
“住口。”
程知節麵色百變,“老夫自會上書請罪。”
責打下屬沒問題,就算是文官也能如此。可把下屬打殘了,這事兒可沒法說。
程知節的請罪奏疏剛到宮中,彈劾也到了。
“陳誌曾得罪過盧國公,此次乃是報複。”
一個禦史言辭鑿鑿的說出了陳誌在去年頂撞程知節的事兒。
嘖嘖!
堂堂左屯衛大將軍,大唐盧國公,竟然這般小心眼。
程知節百口莫辯,隻能蹲在家中等待處置。
“那二人可審訊了?”
李治看著神色平靜,但王忠良知曉平靜的下麵是滔天巨浪。
程知節一旦下去了,皇帝這邊就會少了一個巨大的支撐點。
這便是此消彼長。
“審訊了,都說是打歪了。”
除非是專業人士,否則杖責經常打偏,比如說大腿,比如說腰,這是常事。
但陳誌卻被打癱了。
李治負手看著外麵,“此事……暫且讓盧國公在家吧。等等……”
王忠良止步回身,李治想了想,“讓百騎去看看,護著些。”
陳誌的家人在衝擊皇城,哀嚎聲讓人頭皮發麻。
賈平安帶著百騎出動,護送著程知節回到了家中。
崔氏見他來了,笑吟吟的道:“小賈且等等,我叫人弄些好羊肉來,你和夫君飲酒。”
呃!
大嬸,你老公下野了啊!你還有心思笑,還想喝酒吃肉。
你的心真大。
程知節一臉鬱鬱,崔氏視若未見,就招呼了起來,“去廚房弄一隻羊來,夫君牙口不好,要煮爛了……小賈的牙口好,如此一半煮爛,一半尋常。先送了酒水好菜來。”
大嬸,你怎麼像是要慶祝似的……賈平安一臉懵逼。
程知節坐下,看樣子是想抗議一番。
“夫人……”
崔氏‘親切的’的問道:“夫君要什麼?”
程知節:“……”
“沒要什麼。”
崔氏旋即就忙碌起來,“趕緊弄了冰盆來,洗漱的。”
晚些,崔氏盯著程知節洗臉洗手,然後又幫他換了外裳,這才帶著人離去。
程知節一臉愜意,賈平安一臉恐懼,想到婚後的日子便是這樣,就覺得生無可戀。
“少年郎,你不懂,女人在乎你才會管著你,若是她不在乎你,你臟你餓與她有何關係?”
老夫便是情聖在世……程知節一臉得意洋洋。
賈平安問道:“盧國公,可有私房錢嗎?”
小子……程知節麵色如常,“自然……是有的。”
晚些酒菜來了,賈平安依舊是一杯酒慢慢喝。
程知節卻大口喝酒,大聲說話。
“說老夫與陳誌有夙怨,這不是血口噴人嗎?老夫真要弄他何須如此?隻需頻頻派他出長安去辦事即可。”
在長安為官本就是享受,若是頻繁被出差,誰也受不了啊!
晚些,程知節喝的醺醺然,垂著頭,嘟囔道:“管不了,管不了了。”
賈平安默然起身,隨即告辭。
回到百騎,明靜不在。
程達見到賈平安就是一個哆嗦。
“老程你哆嗦什麼?”
程達乾笑道:“我這是冷的。”
賈平安抬頭看看陽光,覺得見鬼了。
明靜回來了,麵色凝重的道:“盧國公倒黴,陛下很生氣。”
後果很嚴重……
程達起身,“我肚子疼。”
賈平安擺擺手。
沒覺得什麼。
等程達走後,明靜說道:“陛下讓咱們去查查此事。”
馬丹!
賈平安這才想起程達見到自己就哆嗦的緣故。
這廝怕是早就算到了這些,但覺得這裡麵的水太深,不敢涉足,就來個屎遁。
老程……果然是天然的避禍專家。
我不如也!
明靜卻躍躍欲試,“此事我看該從那兩個小吏的身上著手,看看他們是否故意打斷了陳誌的脊椎。”
她覺得自己的建議再沒錯了。
賈平安斜睨著她,“內侍乾政了啊!”
明靜惱怒,“我不是內侍。”
“嗬嗬!”賈平安看看她的凶。
可憐,為了女扮男裝,隻能勒平了。
明靜終於忍無可忍,身體驀地騰起,旋轉著一腿踢來。
賈平安本想和長腿妹子般的接了,可一想不對,趕緊低頭。
呼!
這一腿從頭頂過去,那勁風……
若是被踢中,賈平安覺得自己能當即昏迷。
“好一個狠毒的娘們!”
賈平安抄起凳子,外麵有人路過,見狀喊道:“武陽伯彆動手。”
明靜氣得連發紅,“讓他動手,老……我一拳弄死他!”
賈平安暴跳如雷,包東和雷洪趕緊把他抱著拉出去。
“耶耶遲早有一日要讓你好看!”
“有本事你便來!”
晚些,賈平安和明靜再度聚首。
房門關著。
外麵的包東等人都擔心打起來。
“你說……武陽伯會不會動手?”包東很擔心。
雷洪扯扯臉上的胡須,歎道:“你覺著……有哪個女人能對武陽伯下狠手?我隻擔心打一打的,最後打上了床。”
這個蕩漾的家夥是雷洪?
“人不可貌相啊!”包東覺得自己看錯了雷洪。
雷洪得意的道:“女人再矜持也得要男子,所以怕什麼?我若是有武陽伯這等俊美,怕是家中都是女人。”
你特娘的還以為自己是人型凶器呢?
包東撇撇嘴。
值房裡,明靜看著賈平安,“我知道你的心思,邵鵬是因為和你等走的太近倒的黴,所以你刻意和我爭執。”
“聰明。”
明靜露出了笑容,“如此,你我假打一場更好。”
賈平安無所謂。
“哈!”
明靜一拳,賈平安輕鬆避開,然後還以一拳……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外麵圍攏了不少兄弟,有人喊道:“開盤了,開盤了,賭武陽伯和明中官誰贏,來來來,膽子大的來下注了!”
裡麵,明靜輕喝一聲,躍起站在了賈平安的桌子上,準備飛撲。
可桌子卻一下垮了……
呯!
外麵那些兄弟在偷聽,結果一擠,房門就被擠開了。
“哎喲!”
眾人湧了進來。
賈平安保持著黃飛鴻的起手式。
而明靜就趴在他的身前。
……
本月最後三天了,有月票的書友,懇請投給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