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看中了秦花花?”
衛無雙問道:“那秦花花如何?”
杜賀說道:“秦花花原先嫁了男人,後阿裡男子病死,那家人逼迫,她隻能回了娘家。她在娘家也不閒著,自家做了飯菜賣,整日忙碌不休……”
“是個能乾的。”衛無雙皺眉,“那她為何沒有再嫁?”
“此事之隱約聽說秦大葉和她的兄嫂不肯讓她吃虧,非得要好男兒才嫁。”
蘇荷在邊上瞌睡來,聞言就精神了,杏眼瞪著,“那可真是不錯。”
“去試探一番。”
衛無雙做事雷厲風行,當即令杜賀帶著禮物去了秦家。
晚些,杜賀麵色鐵青的回來了。
“如何?”
衛無雙一看就知道事有不諧。
“大夫人,秦花花的兄長秦小水一聽是王老二,當即就拒絕了。”
衛無雙皺眉,“再嫁女應當能自己相看一番,秦花花自家可願意?”
“秦花花在乾活呢!我說請來一見,秦小水說無需見。我就說此事你做不得主,請了秦大葉來,誰知道秦大葉含含糊糊的,隻說什麼王老二少了手……”
“這是不同意呢!”蘇荷惋惜的道:“王老二也就是少一隻手,可在咱們家做事,他還擔心什麼呢?”
衛無雙搖頭,“女家不同意,此事隻能作罷。”
杜賀去尋了王老二,把事情說了,“秦大葉父子都不答應,老二,另外尋一個吧。”
王老二苦笑,“彆人看我都是嫌棄或是害怕,唯有秦花花看我尋常。”
杜賀沒好氣的道:“她見過自家夫君病死,自然看你尋常。”
“可我就喜歡她。”
王老二當日大醉。
賈平安回家聽聞了此事後,就罵道:“沒出息,為了一個女人就這般死去活來的!”
衛無雙挺著大肚子坐在邊上,“夫君,那秦花花倒是能乾。”
“能乾,可卻看不上王老二,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為他搶女人吧?”
蘇荷嘀咕,“為什麼不能呢?”
“那是禍害!”
杜賀來了。
“郎君,王老二在賈家幾年,做事兢兢業業,調教徐小魚也儘心儘力……”
這等忠仆要嘉獎,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給他尋個娘子。
賈平安去了前院,“把他叫來。”
頹廢的王老二被叫來了,賈平安皺眉,“那個秦花花也沒說答應你,此事不可為。”
“郎君,秦花花為秦家掙錢呢!”王老二在為秦花花打抱不平。
“那是彆人家的事。”
男女之間不可能強來,此事就此了結。
王老二回去,從床底下摸出了酒壺,沒一會兒再度大醉。
“耶耶這輩子就是個笑話,哈哈哈哈!”
他笑的落淚。
外麵,徐小魚默然。
晚些,他摸了出去。
這一去就直至半夜才回來。
杜賀站在院子裡冷冷的道:“去了何處?”
徐小魚低著頭,“出去轉了轉。”
“轉什麼?”作為管家,要善於未雨綢繆。徐小魚這等半夜出去的事兒一定要查清楚。
“去……去看人賭錢了。”
淩晨,賈平安起來後,杜賀稟告了此事。
“此事你去稟告大夫人。”
男主外,女主內,非要緊事賈平安不會乾涉衛無雙的管家權。
“杖責!”衛無雙把宮中的規矩也用上了。
徐小魚被打的一瘸一拐的,詛咒發誓下次一定不敢了。
王老二繼續行屍走肉。
大唐普通人家就兩餐製,早飯後,秦花花就沒事了。
她在屋子裡做針線,昏暗中,不時用針在濃密的頭發裡插幾下。
這是她最為愜意的時候,晚些她就得去乾活,一直持續要臨睡前,隨後第二天要早早起來做飯。
外麵突然有人敲門。
接著門就被打開了。
“見過秦娘子。”
秦花花抬頭,驚呼,“你……”
徐小魚拱手,哀求道:“秦娘子,我隻是來問個話,馬上走,我發誓馬上走。”
秦花花手中捏著針,“我喊一聲你就會被打死!”
擅闖彆人家,打死勿論!
徐小魚趕緊說道:“我就是來問問,你可喜歡二哥?”
“什麼?”
秦花花一怔。
“二哥喜歡你,想娶你,可你家裡人不答應,二哥日日喝的爛醉,醉了都在念叨你。秦娘子……”
秦花花愣住了。
那個斷手的府兵,他經常來這邊轉悠,有時候吃一碗餺飥,然後誇讚她的手藝好。
那日他欲言又止……
如今想來便是那個意思吧?
秦花花抬頭,“他太怯弱了。”
什麼意思?
徐小魚懵,這時有聲音傳來,他隻得拱手告辭。
晚些他回去尋了杜賀。
“什麼?你去了秦家?”
杜賀氣炸了,拎著棍子追殺。
“你特娘的私自闖入彆人家,被發現了郎君還怎麼做人?”
呯呯呯!
一頓暴打,徐小魚蹲在那裡嘿嘿笑,杜賀沒好氣的道:“那邊怎麼說?”
“說是二哥太怯弱。”
什麼意思?
作為包辦婚姻的當事人,杜賀也沒經驗。
“王老二的膽子不小啊!”
賈平安下衙回來聽聞了此事,先踹了徐小魚一腳,罵道:“膽大包天,王老二呢?”
王老二被叫來,看著依舊頹廢。
“看看你這熊樣!”賈平安一腳踹去,“明早去尋秦花花,問她是否願意嫁給你,問清楚。”
“郎君……”
曾經悍勇的大唐精銳斥候看著自己的斷手落淚了,“我這般的,她看不上也沒錯。”
這自卑心態都要炸了。
賈平安罵道:“不去就滾蛋!”
還是這招管用。
第二天早上,杜賀一腳把王老二踢出去,罵道:“二位夫人說了,今日沒有結果你就彆回來了。”
王老二還在猶豫,杜賀罵道:“徐小魚為你摸進了秦家,你可知道那小子半夜才回來,眼神和狼似的。你說為何?他多半是想弄死了秦家父子……”
“小魚!”王老二身體一震。
“後來被我狠抽了一頓,還撒謊說去看人賭錢,道德坊誰敢半夜賭錢?”
王老二深吸一口氣,轉身而去。
秦花花依舊忙碌。
她端著一碗餺飥出來,直起腰,剛想進去,就看到了王老二。
王老二吸吸鼻子,“我從軍期間積攢了些錢,在賈家每月錢糧也不少,足夠養活妻兒。我不賭錢,平日也不喝酒,彆看我單手……”
幾個食客呆了。
王老二走到一個身體魁梧的食客身前,“得罪了!”
他把斷臂搭在男子的腿彎,右手拖住男子的脊背,一發力,竟然就把他抱了起來。
“哎哎哎!”
男子掙紮著,王老二用力抱緊,盯著秦花花道:“我能乾活,隻是家中郎君說了,讓我專心看家護院,我不會把家裡事都讓你乾……”
他放下男子,男子笑道:“王老二,你特娘的竟然想娶花花?好!”
裡麵出來了秦小水,他冷著臉道:“都說了你斷手不合適。”
“合不合適花花說了算。”
王老二認真的道:“花花,你隻管說,你說不願意,我王老二此生就不娶了。你要說願意,誰敢攔著……”
他紅著眼看了秦小水一眼,“我弄死誰!”
秦小水被嚇了一跳,喊道:“要殺人了!”
秦花花走了過來,被凍的通紅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問道:“你幾時來娶我?”
她竟然答應了?
不該是要矜持的嗎?
王老二懵了,下意識的道:“啥時候都成。”
“那現在可行?”
“好!”
王老二一下炸了,“現在?”
秦花花點頭,“你娶不娶?”
“娶!”
王老二臉頰顫抖,興奮的道:“可不得媒人上門嗎?”
那些程序不走了?
“先夫去時,那家人使儘手段逼我回了娘家,回到娘家後,我發誓,隻要有良人來娶,我就嫁了。”
她回身,衝著聞訊出來的秦大葉說道:“阿耶,我在家中做生意這陣子掙的錢都留下,我原先帶回來的財物也留下,就當是我孝敬阿耶的。”
她跪下叩首,再衝著秦小水福身,“多謝阿兄這陣子的收留,以後還請保重。”
她轉身看著王老二,“走吧。”
……
杜賀飛也似的衝到後院側麵,喊道:“鴻雁!”
鴻雁出來,“何事?”
杜賀用力深呼吸,“告訴大夫人,王老二那個狗曰的把秦花花帶來了,秦家人在鬨騰。”
衛無雙得了消息,先問清了事情,然後說道:“我去一趟。”
鴻雁擔心的道:“大夫人,要是吵起來,會不會對身子不好。”
衛無雙起身,淡淡的道:“那等人還沒那個本事氣到我。”
蘇荷拉著她,“無雙,我去保護你!”
衛無雙沒好氣的道:“你就是想去看熱鬨,保護我,你拳腳有我好?”
是呀!無雙的拳腳厲害,連郎君都不是對手,那我尋什麼借口?
蘇荷一想,理直氣壯的道:“我是二夫人,做事也該帶著我,不然你就是權臣!”
衛無雙黑著臉道:“再囉嗦信不信就收拾你!”
“我不信!”蘇荷一臉戒備,還挺挺大肚子。
晚些,黑著臉的衛無雙帶著蘇荷去了前麵。
“大夫人,屏風馬上擺好……”
杜賀帶著人把屏風搬來了,上麵是賈師傅喜歡的山水圖。
“不必了。”
衛無雙淡淡的道:“終究是要見人的。”
這不好吧?
杜賀不敢勸,就站在邊上。
秦大葉和秦小水來了。
看到衛無雙和蘇荷的時候,秦大葉明顯的楞了一下。
衛無雙冷冷的道:“我就一番話。先帝鼓勵寡婦再嫁,不得拒絕。你父子二人為何阻攔?”
秦大葉看了一眼兒子。
秦小水抬頭,杜賀喝道:“無禮!”
這可是武陽侯的娘子!
秦小水低頭,“可王老二斷手。”
“他斷手卻能養活妻兒。”蘇荷最見不得這等歧視之舉,所以才要求跟著來,“你一家子卻要靠著秦花花掙錢,羞也不羞!”
衛無雙瞪了她一眼,“秦花花願意嫁,你父子並無正當理由阻攔,此事就這麼定了。”
大夫人威武霸氣……
杜賀不禁暗讚一聲。
秦小水惱怒的道:“這是秦家事,若是不妥我便去長安縣喊冤。”
衛無雙起身,“回去!”
“哎哎哎!”
秦小水喊道:“回頭我就去長安縣。”
衛無雙被鴻雁扶著,站在門邊看了一眼外麵的陽光,“賈家一直與人為善,從未以勢壓人。可秦家行事太過,如此便去吧。忘了告訴你父子,長安縣的崔明府和外子交好。”
眾人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畫麵:秦家父子進了長安縣縣廨,躬身喊冤,堂上有人問道:“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呐?”
外麵王老二躬身。
杜賀罵道:“也不知表忠心。”
王老二抬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衛無雙看了他一眼,“夫君說過,王老二穩靠。”
王老二的眼眶紅了。
秦小水出來喊道:“花花,跟我回家!”
秦花花並不出來,“那年阿耶定下了親事,媒人說男方隻是體虛,聘禮給的多。我知貧家女難嫁,所以就認了。誰知道嫁過去沒多久他就一病而去。
那家人以我無子為由百般刁難,我無法容身,隻能歸家……到家後家人臉色難看,我便把錢財拿出來花銷。可錢財有數,終究不能長久……”
秦花花站在後麵,深吸一口氣,“我自然不能讓娘家人養活,就弄了個地方賣早飯,還好能掙錢……可這裡終究不是我的家。”
衛無雙微微頷首,隨即去了後院。
“無雙,她這是要和娘家決裂了?”
蘇荷覺得秦花花真有勇氣。
“秦家本來嫌棄她,可見她能掙錢之後,就想留下她。這話秦花花並未說,就是給娘家留麵子。不過她也是果斷之人,嫁給王老二正好。”
蘇荷嘀咕,“她真的有勇氣,無雙,你敢不敢和娘家決裂?”
衛無雙翻個白眼,“我為何與娘家決裂?”
蘇荷仰頭,“因為你被娘家欺淩,忍無可忍,最後破家而出……”
“不想和你說話!”
衛無雙覺得自己遲早會被蘇荷氣死。
“那就打麻將。”
“不打!”
衛無雙很嚴肅的道:“夫君說了,打麻將喜怒形於色。大喜大悲,於孩子不好。醫官也是這般說的。就算是打麻將,每日也得有數,不可沉迷。”
蘇荷杏眼裡全是不解,“為何要大喜大悲?又不賭錢,我從來都是歡喜。”
是啊!她從來都不會大喜大悲……
衛無雙板著臉:“不打了!”
……
“高麗使者那邊你無需擔憂。”
武媚坐在簾子裡,賈平安站在外麵,依舊感到了熱。
“是。”
賈平安壓根就沒擔心這個。
“昨日我見到了一份奏疏,說長安之外隱戶無數。嘿!長安之內呢?不敢提及。”
阿姐竟然已經涉政了?
賈平安覺得算是個好消息。
“陛下之言……讓那些人有些數,不可太貪婪……”
賈平安點頭,“阿姐,隱戶一時不可製,但也不能再任由蔓延。”
“對。”武媚讚許的道:“就是這個意思,有人上疏,說雲陽人馬鬆毆打官吏,本想處置了,馬鬆背後卻有人支持……”
“為何毆打官吏?”
吃多撐的?
不對,阿姐突然讓我進宮,又特地談及此事,那麼就是讓百騎去辦的意思。
毆打官吏哪裡用得著百騎出馬。
其中還有事。
“雲陽縣縣尉姚昀剛正,得知馬鬆收納隱戶,就帶人上門清查,被豪奴毆打。縣令聞春禮不知為何壓下了此事……百騎可去探查。”
賈平安一怔,心想這事兒不該由阿姐來安排吧。
“阿姐!”
簾子後麵的武媚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可是擔心陛下惱怒?”
是啊!你私下令百騎出手,到時候李治惱火……現在可不是二聖臨朝的時候。
阿姐難道是膨脹了?
賈平安不禁有些擔心。
“此乃陛下的交代。”武媚神色輕鬆,“此事看似不大,可你要知道,隱戶不繳租稅,不服役,變成了豪強的人口,一旦有事,想想前隋……”
前隋那些人造反,多以自家的部曲為根基。
“要讓那些人知曉,陛下厭惡此等事,以往不是不管,而是有人牽製……”
賈平安想起了這幾年李治的布局。
看似不經意,可卻不斷在削弱著長孫無忌一夥的權柄,把權力弄了回來。
以往這等事在朝堂上都過不去,長孫無忌等人多半會建議派禦史下去,如此事情悄無聲息的就處置了。
而現在李治卻敢讓百騎下去,由此可見他的話語權在增強。
算是可喜可賀吧。
而阿姐竟然能直接下令,說明李治和她正式聯手。
夫妻雙劍合璧……
武媚見他發呆,以為是畏難,擔心那些人的攻擊,就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陛下和阿姐雙劍合璧,所向無敵……”
武媚滿頭黑線,“頑皮!”
邵鵬嘴角抽搐,“昭儀,奴婢以為當責罰。”
狠抽這小子一頓。
周山象想了想,本想攻擊邵鵬,可一想到賈平安如今兩個娘子,還和高陽公主有一腿,自己怕是沒戲了,不禁心酸不已,“對,該重責!”
賈平安衝著邵鵬使個威脅的眼色,然後告退。
“陛下那日來提及此事,說了一番話。”
邵鵬送他出去,邊走邊交代,“陛下說豪強貪婪,不敲打一番,收納隱戶會越發的肆無忌憚。此事唯有百騎能做,彆的官員下去會畏手畏腳。”
“知道了。”
李治庇護了他,那麼他也得拿出誠意來,比如說為李治解決這些麻煩事。
……
感謝程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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