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治漸漸奪回了權力,百騎的護衛職責漸漸變弱。
“宮中以千牛衛為主,百騎插不上手。”
程達覺得這樣不妙,“吳偉洪昨日遇到我,那眼神,分明就是勝券在握的得意。再這般下去,百騎遲早會重蹈覆轍,淪為雞肋。”
百騎若是淪為雞肋,明靜就會成為雞肋,隨後回宮成為小透明……
這樣的日子明靜一天都過不下去。
“那要如何?”
程達沉聲道:“要和千牛衛爭!咱們去護衛陛下!”
“千牛衛大多是勳貴子弟……”
明靜覺得勝算不大,但想到自己的自由,就咬牙道:“鬥到底!”
“沒事做了?”
賈平安拿著消息抬頭。
明靜急切的道:“百騎要完了!”
賈平安皺眉,“誰說百騎完了?吃飽撐的!”
“千牛衛搶走了咱們的活!”
明靜痛心疾首,我的買買買啊!
“看門狗很有趣?”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曆來都不喜歡百騎的護衛之責,陛下一年難得出宮幾次,剩餘時日百騎能做些什麼?”
“巡查長安。”
程達恍然大悟,“武陽侯你早就看到了今日的局麵?”
“還有查探外藩消息!”
明靜赧然,“我是關心則亂。”
賈平安看著程達。
程達乾笑道:“下官是被吳偉洪給嚇到了。”
“兩個棒槌!”賈平安毫不客氣的道:“明靜不是關心則亂,而是心中沒底。老程你是想試探陛下對百騎的態度,直接問我就好,這般婉轉,和特娘的女人差不多!”
“丟人!”
賈平安覺得百騎不該是這樣的。
程達有些難堪,“如今百騎見到陛下的機會越來越少了,下官有些擔心。”
“咱們又不是寵臣,做該做之事,好自然好,不好你就算是陪侍在陛下的身側有何用?”
明靜眼前一亮,“百騎不會被落下吧?”
“百騎為何會被落下?”
賈平安指指外麵,“咱們的兄弟如今在吐蕃,在高麗,在北方,在西域……咱們的兄弟無所不在,每年送來多少有價值的消息?那些消息價值千金,誰能代替?”
賈平安拿起消息,“吐穀渾送來的消息,吐蕃最近停止了對吐穀渾的襲擾。知曉這裡麵有何含義嗎?”
明靜笑道:“這是好事。”
好你妹!
賈平安看向程達。
程達沉吟著……
“罷了,此等事不能指望你們能分析。”
賈平安起身準備出去。
程達本想再斟酌,見狀就說道:“武陽侯,莫非是吐蕃內部異動?”
“自大!”賈平安用手指點點他,“隻想到吐蕃內部的變化,卻從未想過吐蕃的野心。老程,再這般下去,你在百騎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程達麵色發紅,“下官隻是……”
“百騎要蒸蒸日上,所有人都必須要為此努力。不努力,你連我說什麼都不知道,如何做事?”
賈平安敲打了二人,隨即進宮。
“陛下,這是百騎剛接到的消息。”
賈平安把消息遞過去。
“吐蕃停止了襲擾吐穀渾?”
李治抬頭,“吐蕃內部可是穩固了?”
“是。”
這一點不隻是百騎,王圓圓也給了類同的消息。
“那這是何意?”
李治沉吟著。
“祿東讚不會謹守和平。”李治看來對祿東讚分析了許久,“他把大唐看做是吐蕃的最大對手。西南襲擾無用,兩條路,打安西,或是打下吐穀渾。可就算是打安西,他也無需停止對吐穀渾的襲擾……”
“叫宰相們來。”
宰相們到了,李治拿出消息,“百騎剛送來消息,吐蕃停止了對吐穀渾的襲擾,你等以為如何?”
“安西那邊如何?”
李勣的第一句話就讓人覺得果真是大唐第一名將。
“英國公,安西那邊並無異動。”
李勣沉聲道:“祿東讚就算是要打安西,也無需停止對吐穀渾的襲擾。陛下,臣以為……怕是生出了變故。”
“能生出什麼變故?”長孫無忌目光炯炯,“要麼是軍中出了亂子,要麼就是來了大將……大將來了作甚?”
李治冷笑,“怕是要動手了!”
百騎。
“武陽侯!”
一個男子被架了進來,渾身塵土,嘴角乾裂,“武陽侯,吐蕃……吐蕃出兵了!”
賈平安霍然起身,“說清楚。”
“祿東讚一直在調動大軍,今日一點明日一點,大軍在半途集結,祿東讚召集權貴將領議事,隨後咱們的兄弟發現城外的大軍竟然隻剩下了一些……都往大唐方向來了。”
“好手段!”
賈平安隨即進宮。
“陛下,百騎送來消息,祿東讚悄然出兵了,弄不好已經到了吐穀渾邊上。”
正在分析的君臣都冷著臉。
一股子肅殺的氣息在彌漫。
李治冷冷的道:“悄然出兵,必然就是想突襲。百騎的消息到了,吐蕃的大軍應當也到了。”
李勣說道:“陛下,當立即派兵救援。”
長孫無忌冷笑道:“祿東讚狼子野心,吐穀渾不可有失,陛下,該出兵了!”
“朕仿佛看到了烽火!”
李治喝道:“令諸將入見。”
將領們來了。
“吐蕃入侵吐穀渾!”
隻是一個消息就炸了。
“陛下,臣願領兵前往救援,若是不能取勝,臣誓不收兵!”
“誓不收兵?收兵不收兵豈是你能決斷的?陛下,梁建方狼子野心,不可為將。”
“程知節,你早已消磨了英雄氣,老夫不去,難道你去?”
程知節獰笑,“老夫當年被人稱為混世魔王時,你還在吃奶!”
梁建方仰天一個哈哈,“老狗!”
“賤人!”
兩個老家夥要開片了。
李治視若無睹,“吐穀渾一旦有失,隴右、河西將會直麵吐蕃的襲擾。朕擔心的是諾曷缽抵擋不住,一戰而潰。所以援兵要神速,不可拖延……”
他看看群臣。
要挑選主將了。
正在劍拔弩張的梁建方和程知節收手了。
李治在權衡著。
大將不少,但能獨當一麵的不多,他需要栽培……
“程卿!”
程知節上前,“臣在!”
李治含笑,“此戰關係重大,程卿當深知。”
程知節抬頭,眼中全是自信,“陛下放心,臣不勝不歸!”
“蘇卿。”
蘇定方上前。
“臣在!”
誰都看得出皇帝對蘇定方的看重。
一番安排後,李治吩咐道:“要什麼各部都抓緊,不可懈怠。”
群臣告退。
李治坐在那裡,冷冷的道:“先帝在時,讚普和祿東讚不敢窺探大唐。先帝去了,讚普蠢蠢欲動。如今祿東讚起大軍侵襲,那就在沙場一決勝負,大唐必勝!”
……
李敬業在鑽營。
這一戰太關鍵了,長安城中許多人都在鑽營,想參加此戰。
“李敬業?”
程知節罵道:“打出去!”
李敬業被一頓爆捶,滿臉懵逼。
他垂頭喪氣的去尋賈平安。
“你最近可是又說話得罪人了?”
賈平安狐疑的問道。
“沒有的事。”李敬業仔細想想,“就是上次說盧公不夠男兒氣。”
“他沒捶死你就算是修養好!”
但老程自然不會和孩子一般見識。
隨後李敬業接到了軍令,為參謀。
“參謀?”
李敬業歡喜的道:“盧公竟然知曉我讚畫的本事?”
他歡天喜地的去尋賈平安炫耀。
“因為長史你不夠格,所以丟個參謀把你帶上。”
大軍要出征,各種準備工作很繁瑣。
賈平安親自挑選了一些好手出發。
“要盯著吐蕃大軍的動向。”
這是唯一的任務。
有人說道:“武陽侯,若是有機會,我定然去刺殺吐蕃大將。”
“誰說的?”
一個百騎舉手。
賈平安指著他,“毒打!”
包東和雷洪衝上去,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吐蕃,你想從大軍邊緣一路摸進去,那是尋死!”
賈平安罵道:“爹娘給一條命不是白給,能活著就好好的活著,回來上孝順爹娘,下照顧妻兒。”
眾人肅然。
“吐蕃和大唐上次開戰還是在先帝時,隨後被大唐教訓了一頓,從此小摩擦不斷,但大戰卻沒有了。此次戰火重燃,多重要我就不說了,兄弟們……保重。”
“保重!”
眾人拱手。
那些精銳魚貫而出,而長安城中諸衛已經在調兵遣將了。
程知節的叫罵聲回蕩在皇城中,百騎的第二波消息來了。
“領軍大將叫做達賽,乃是祿東讚的心腹,這幾年掃平吐蕃內亂時戰功赫赫。”
“乾得好!”
程知節拍拍賈平安的肩膀,“百騎原先隻是一條看門犬,如今經過你的整治,竟然成了不可或缺的地方。”
賈平安從一開始就是瞄著這個功能去,時至今日開花結果,誰還敢說他是掃把星?
少了桎梏,整個人都好似重生了一般的輕鬆。
“此戰你以為如何?”
蘇定方從地圖上抬頭問道。
賈平安看看地圖,“前鋒必須要快!快若閃電!”
“你在擔心諾曷缽擋不住?”蘇定方再看看地圖,“除非達賽從大非川那邊殺下來,否則諾曷缽應當能支應一陣子。”
但沙場不容許預設結果。
蘇定方說道:“盧公,要不我領前鋒出擊吧。”
程知節看著賈平安,欣賞的道:“此戰首要是穩住吐穀渾,能穩住多少就是多少。所以兵貴神速,就算是去了一百騎兵也能讓諾曷缽鼓起勇氣。”
大唐的大軍要來了!
隻需給出這麼一個信號,吐穀渾就相當於是被打了一針雞血。
但雞血能持久否?
“老蘇你是大將,此等事哪裡輪到你去?”
程知節一句話否掉了蘇定方。
“風險很大!”蘇定方看著他,“老夫去了還能隨機應變,旁人去就怕……”
大軍之前,小股前鋒太危險了。
關鍵是大唐主力是步卒!
步卒速度慢。
若是在步卒趕到前撐不住……
“讓年輕人去。”
蘇定方不滿的道:“讓誰去?”
程知節指指賈平安,“讓小賈去。”
“他是百騎統領,一路還能整理消息,若是有變,也能及時通過百騎傳遞消息……”
賈平安就此變成了哨探的前鋒。
而真正的前鋒蘇定方將會在整合騎兵後出發,但速度快不起來。
賈平安急匆匆的交代了些事兒,隨即回家。
軍隊正在集結中,各種準備在有條不紊的推進中。
賈平安第二日淩晨必須出發。
“時辰一到,必須出發,但凡延誤……祭旗!”
在程知節凶殘的命令下,沒有誰敢拿自己的頭顱來打賭。
賈平安很急。
他先去了高陽那裡。
“小賈!”
高陽得知他要出征的消息後,就令人搬來了甲衣。
“這是當年我收著的好甲衣,郎君穿了去,就當是我在護著郎君!”
回到家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夫君!”
蘇荷不舍,“朝中大將無數,為何讓你去?”
衛無雙在給賈平安收拾行裝,路過拍了她一巴掌,“這老將不在了怎麼辦?趕緊來幫忙。”
蘇荷炸毛,“和賈家沒關係!”
好吧,在老婆的眼中,什麼天下大唐,在自家夫君這裡都得靠邊站。
“阿耶!”
兩個孩子漸漸大了,賈平安在家就喜歡纏著他。
“阿耶要去西北了。”
杜賀晚些求見。
“郎君,這一去若是順遂,郎君怕是又要惹人注目了。”
“算不上。”賈平安覺得自己還差得遠,“想想盧公他們身經百戰,我才是初出茅廬。”
杜賀乾咳一聲,賈平安聽到外麵有動靜。
“說吧,王老二讓你來做說客,所為何事?”
外麵,王老二和徐小魚進來。
杜賀笑道:“賈家如今漸漸的出頭了,我擔心的是護衛……”
賈平安明白了,“這是想跟著我去西北?”
王老二乾笑道:“我好歹當年也是精銳斥候,跟著郎君能幫襯一番。要緊的是小魚,小魚還年輕,不經曆沙場征戰終究不成才。郎君,看看盧公那等人家,誰敢去他們家中找事?不說家中,就算是田莊也沒人造次。”
“賈家人口簡單,家中就兩個護衛,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
賈平安不隻是想過,此次還準備付諸實施。
“郎君,此事卻艱難。”杜賀覺得賈平安樂觀了些,“最好的便是軍中的悍卒,可府兵到了歲數才能歸家,咱們招募不到年輕人,其他人怕是實力不濟。”
地位上升後,必然會有部曲,作為保護賈家的私人力量,這一點賈平安想了許久。
“我弄了些人手來,晚些會到。”
杜賀心中一喜,“郎君,可是軍中的悍卒?”
“也算是。”
賈平安一家子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外麵有人敲門。
杜賀笑吟吟的去開門,以為是楊德利……
為首的中年男子瞎了一隻眼,身邊一人沒了右手……
一共五人,隻是站在那裡,就讓杜賀覺得陰森森的。
“你等……尋誰?”
為首的男子拱手,“在下陳冬,是武陽侯尋到了我等。”
“等著。”
杜賀進去稟告。
“郎君,那些人看著陰森森的。”
“那是煞氣。”
賈平安起身,“無雙,蘇荷,帶著兩個孩子也跟著來。”
一家子去了前院。
五個大漢站在那裡,斷手的就不說了,最高大的那個看著就讓人覺得瘮的慌。
“陳冬見過武陽侯!”
獨眼男子行禮。
第二個男子拱手,衛無雙發現他的左手少了幾根手指頭,“趙順見過武陽侯!”
第三個男子上前,走路是一瘸一拐的,“楊老大見過武陽侯。”
第四個男子斷了右手,單手拱手,就像是稽首,“夏活見過郎君。”
第五個大漢,也就是身材最魁梧高大的男子上前,那眼珠子看著有些定定的,兜兜不禁癟嘴,蘇荷趕緊哄,“是阿耶尋來和兜兜一起玩耍的人。”
男子拱手,“段出糧見過武陽侯。”
這個名字很有特點,一聽就是餓過肚子的人家才有的名字。
賈平安點頭,“賈家並無什麼深謀遠略,也沒什麼見不得人之事,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尋了你等來,就是看家護院。”
上次他為酒坊尋找殘疾退伍的軍士時,就弄了個名冊,現在就管用了。
“忠心耿耿從來都不是天生的,主家不掏心掏肺,憑什麼要求彆人忠心耿耿?”
賈平安這番話讓這五人精神一振。
“你等當年在軍中也是勇士,到了賈家,以後就是一家人,賈家的安危就交給你等了。”
賈平安拱手。
五人躬身。
“敢不從命!”
賈平安指著邊上的妻兒,“這是家中的妻兒,你等見個麵,我此次出征少說數月,你等聽從二位夫人的調派,可有問題?”
這是最後一道程序。
獨眼陳冬看了衛無雙他們一眼,隨即閉眼,再睜開眼睛時,已經下了決斷。
“請郎君放心。”
稱呼從武陽侯變成郎君,這便完成了入職程序。
“讓曹二整治一頓好的。”
賈平安交代了下去。
“阿耶!”
兜兜有些怕。
賈平安抱過她,笑道:“這些都是家裡人,兜兜以後就慢慢熟悉了。”
嚇壞了一個小女娃,這個可不是功勞。
陳冬回身罵道:“段出糧,你特娘的收斂些,彆嚇壞了小娘子!”
段出糧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兜兜看了,馬上返身撲在賈平安的肩頭,喊道:“阿福!”
黑白相間的阿福衝了出來,速度快的驚人。
“食鐵獸?”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