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漢家自有製度(感謝盟主‘正版風隨行’的打賞)(1 / 1)

“陛下,臣以為太子的功課不可太繁雜。”

李義府站在下麵,心中想著的卻是怎麼獲取帝後的信重。

賈平安這是要準備把新學弄進東宮,一旦被他得逞,以後可就是妥妥的帝師了。

但怎麼阻止?

直截了當的話,皇後會覺得他多事。

於是他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李卿也是這般認為的嗎?”

咦!

李義府詫異,心想還有誰也是這個看法?

但此刻就該順著上……

“陛下,學問不可繁雜啊!”

李治在想事兒,就忽略了這句話,“去告訴皇後,太子的功課……彆太緊了。”

王忠良令人去了,李治才問道:“李卿說什麼?”

李義府心一橫,“陛下,那新學畢竟太過駭人,臣聽聞裡麵有什麼……對天地的說法很是離經叛道,臣以為這等學問不可教授給太子。”

所謂圖窮匕見就是這個模樣。

李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朕知道了。”

皇帝沒說話,就說明是聽進去了。

李義府暗喜告退。

等他走後,李治突然嗤笑了起來。

“賈平安是擔心太子學的過多,累到了。李義府這是從哪打聽到了消息,竟然以為他是想把新學教給太子……”

李義府自作孽……王忠良覺得李義府這次是自作聰明。

最近李義府為帝後辦事堪稱是不遺餘力,哪怕得罪了許多重臣依舊甘之如醴,帝後也頗為嘉獎。

“準備給李義府的賞賜……留下!”

王忠良抬頭,見皇帝的眸子裡多了些玩味之色。

……

“殿下請認真些。”

李弘點頭,上麵的老頭開始教授功課。

一堂課下來,李弘看著有些茫然。

他去了皇後那裡,武媚問道:“學的如何?”

李弘猶豫了一下,點頭。

武媚欣慰的道:“那就好。”

“皇後。”邵鵬進來了,“陛下那邊來人說殿下的功課且鬆緩些。”

……

太子放羊了。

賈平安正在熟悉工作,就接到了消息。

“皇後讓你趕緊去皇城外。”

啥意思?

賈平安一臉懵。

他隨即去告假,任雅相和兩個侍郎在議事,聞言點頭。

等賈平安走後,吳奎苦笑道:“這位一來,兵部怕是要熱鬨了。”

皇城外,一輛馬車,一群侍衛……賈平安看到了李敬業。

“太子在裡麵。”邵鵬低聲道。

“老邵,這是啥意思?”

賈平安覺得自己怕不是要背鍋了。

“你說太子都有黑眼圈了,這不陛下和皇後都說讓他鬆散鬆散……”

邵鵬覺得賈平安會嘚瑟,可他隻是淡淡的道:“早該這樣了。”

該玩的年齡不給玩,一天到晚就灌輸什麼責任,什麼太子……家國,扯尼瑪淡!

“皇後說去道德坊轉轉。”

賈平安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皇後英明。”

到了道德坊,薑融看到這個氣勢早就尿了,趕緊一口氣吸進去。

“可是功力大進了?”

賈平安覺得這廝以後能長壽,不為彆的,就為了這個肺活量。

“彆跟著。”

賈平安策馬進去。

薑融心癢難耐,“武陽侯,是貴人?”

“許多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薑融瞬間萎了,回身道:“看好坊門,陌生人進出仔細查問,出了簍子剝了你們的皮!”

隨後一行人去了賈家。

“夫君怎麼回來了?”

衛無雙和蘇荷出迎。

“偷得浮生半日閒。”

馬車的車簾掀開,邵鵬伸手把李弘接應了下來。

“這是……太子?”

衛無雙驚惶,“夫君,這太子來了……若是出了什麼事,咱們家可管不起。”

“能出什麼事?”

一個李敬業就足以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太子看著有些高興。”蘇荷突然低聲道,“怎麼還沒有咱們家的兩個孩子精神呢!”

李弘看著老成,但精神卻遠遠不及賈昱和兜兜。

“阿耶!”

兩個孩子出來了。

“阿耶,帶我玩!”

兜兜抱住賈平安的腿,仰頭哀求。

賈昱一臉渴望之色,卻不說。

“好,帶你們去轉轉。”

賈平安回身,“太子,一起來。”

後續下車的是趙二娘,她不滿的道:“他不曾請示殿下就擅自決定……邵中官你不管管?”

邵鵬淡淡的道:“皇後令我等陪侍殿下來道德坊,這便是任由武陽侯帶著殿下玩耍之意,你這話說的沒由頭,若是被武陽侯聽到了,定然會說你迂腐。”

趙二娘柳眉倒豎,“我何曾迂腐?”

邵鵬看了她一眼,“你不迂腐……”

才怪!

他的眼神不對,趙二娘冷笑道:“這是太子,不是頑童!”

“看看!”邵鵬下巴擺擺。

賈平安帶著三個孩子去了田間地頭,仔細給他們說了田間的事兒,還帶著他們抓蚱蜢。

三個孩子弄的渾身臟兮兮的,趙二娘怒不可遏,“這是太子!”

邵鵬心中也犯嘀咕,但卻冷冷的道:“你去和武陽侯說說?”

賈平安正好回頭,“老邵,來看著孩子們。”

他回家一趟去方便。

邵鵬和趙二娘趕緊上去。

李弘突然回頭,手中抓著一個蟲子,“這是什麼?”

蟲子猙獰,趙二娘顫聲道:“太子……快……快丟了。”

李弘隨手丟下,卻丟在了趙二娘的腳邊。

“啊!”

趙二娘蹦了起來。

很可怕嗎?

李弘有些不解。

“太子!”

遠方有人在喊。

“太子!”

附近的李敬業百般無聊,看了一眼,“是司議郎蔣林遵。”

趙二娘和邵鵬都麵色一變。

“那個老夫子來了。”

“太子!”

一個身材高大,怒氣衝衝的中年男子來了。

李弘也頗為發怵,伸腳踩住了那隻蟲子。

“太子為何懈怠學業?”

男子便是司議郎蔣林遵。

司議郎隨侍太子,有規諫之責。

清瘦的臉上怒火噴薄欲出,“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太子在此思索何事?”

李弘無言以對。

蔣林遵衝著趙二娘咆哮,“殿下大好年華,本該在宮中讀書,為何出來?”

趙二娘辯解道:“是皇後的吩咐。”

“毫無擔當!”蔣林遵怒不可遏,“教導殿下你亦在,為何不規勸?”

我想勸來著,但皇後那裡不搭理我,邵鵬這裡一直在陰笑。

趙二娘敗!

蔣林遵看著邵鵬,卻發現自己沒法噴此人。

“太子!”

他調轉槍口,“回去後當補上今日的功課!”

李弘應了。

蔣林遵目光掃過前方,所有人都不敢和他辯駁。

“武陽侯孟浪!”他最後噴了賈平安。

賈昱在看著他,擋在妹妹的身前,“好吵。”

兜兜躲在哥哥的身後,嘀咕道:“他是阿耶說的大灰狼呢!”

蔣林遵被氣笑了,“武陽侯乃鄉野之人,哪裡懂什麼教育之道?太子請跟臣回去。”

“去哪?”

賈平安一回來,就發現氣氛不對勁。

蔣林遵看到這個罪魁禍首,不禁冷笑道:“武陽侯,這是太子,不是你家的孩子,你蠱惑帝後,放任太子在此嬉戲,不當人子!”

這是哪根蔥?

賈平安目視邵鵬。

“這位是司議郎蔣林遵。”

司議郎,可以理解為太子身邊的禦史。

但這個和嬉戲有啥關係?

賈平安就納悶了,“太子在此可是不妥?”

蔣林遵仰天長歎,“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太子的學業何等的要緊,你竟然蠱惑帝後……此處是道德坊,若是在朝堂之上,老夫當用笏板重責你這個不學無術之徒。”

賈平安不禁笑了,“你懂教書育人?”

“老夫學了數十年,莫非沒你懂?老夫的學問有口皆碑!”

蔣林遵覺得這樣的賈平安段位太低了些,“匡衡鑿壁偷光,這才有了後續的為相……”

“匡衡貪腐。”

賈平安淡淡的道。

呃!

趙二娘目瞪口呆。

邵鵬臉頰抽搐。

太損了!

蔣林遵愕然。

一個腐儒罷了!

賈平安說道:“刻苦學習古今有之,可這是太子,他要學的不是什麼你等眼中的學問,而是要學如何做一個帝王。你等整日弄些之乎者也的灌輸給他,何益?”

蔣林遵臉上無光,“當明理。若無這些學問,殿下如何知曉諸般道理?”

“那是你等的道理!”賈平安覺得這人真是迂腐到家了,“帝王該如何,仁慈?殿下生而仁慈,可是你等教授的?”

蔣林遵冷笑道:“若無我等的教授,太子早已被你這等人蠱惑得再無向學之心了!奸佞!”

這個撒比!

賈平安仰天一個嗬嗬。

趙二娘低聲道:“蔣林遵動了震怒……此人辯駁得力,晚些武陽侯灰頭土臉,你也不好過,趕緊勸阻了。”

蔣林遵在太子的身邊也算是獨樹一幟的人物,司議郎有規諫之責,他整日說這個,嗬斥那個,一時間太子的身邊竟然無人敢與他置喙。

此刻他微微眯眼,雙拳緊握。

“那人好凶!”

兜兜回身嚷道:“阿福!”

賈昱皺眉,“該叫杜賀!”

“阿福厲害!”

呯!

房門被拍開的聲音傳來,黑白相間的東西滾滾而來。

有千牛衛喊道:“戒備!”

李敬業喊道:“戒個屁,閃開,不然被抓死了白給!”

有千牛備身不信邪,拔刀想阻攔。

“你特娘的動一下試試?”

身側有人冷冷的說道。

千牛備身回頭,就見到了一個眼神呆滯的男子。

“段出糧,莫要動手!”

“賤奴!”

千牛備身上前一步,一腳踹去。

瞬間段出糧的眼睛就紅了,側身避過,反手一拳。

呯!

千牛備身猝不及防,被打蒙了,單膝跪在地上。

“殺!”

他動了火氣,一刀斬殺而去。

段出糧避過,隨即躍起,竟然是飛膝。

千牛備身身體後仰,剛站穩……

一個爪子就抓來了。

“阿福!”

兜兜喊了一聲。

爪子錯開,一股風從身邊吹過,千牛備身渾身顫栗。

他緩緩回身,就看到阿福衝到了兜兜的身前。

“阿福!”

小小的女娃揪著食鐵獸拽呀拽!

食鐵獸看著很是無奈的模樣。

“剛才那一爪我避不過!”

千牛備身拱手,“多謝提醒。”

李敬業罵道:“看你就是想出風頭,可連我都不敢與阿福動手,你算個屁?”

這人說話……

千牛備身苦笑,對段出糧頷首道:“好身手,不過若非我猝不及防……”

段出糧冷冷的道:“我若是有刀,你必死!”

那邊,賈平安目睹了這一場變故,回身道:“你多大開始就學?”

呃!

蔣林遵說道:“老夫九歲就學。”

“太子多大?”賈平安淡淡的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等在太子幼年就這般強行教授他儒學,想做什麼?”

“笑話,老夫當年乃是因為無名師,故而方九歲就學,太子身邊人才濟濟,此刻不學,更待何時?”

蔣林遵冷笑。

賈平安突然失笑,搖頭道:“學了何益?學了那些何益?漢武獨尊儒術,罷黜百家,可誰不知道漢武行的乃是法家之術?儒皮內法,所謂獨尊儒術,不過是為了自家統治罷了。

前漢宣帝為帝時,太子從小就喜歡儒學,被教授的懦弱無能,反感宣帝重刑,於是進言曰: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

這是曆史上有名的一段對話。

太子劉奭說現在的政策太凶狠了,咱們還是用儒生來治國吧。

“宣帝曰: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賈平安目光炯炯的道:“宣帝說,亂我家者,太子也!太子繼位,堪稱仁慈,可卻放縱了那些豪強權臣,以至於前漢大亂……”

這話……

邵鵬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不禁說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趙二娘更是不堪,“這……”

蔣林遵咄咄逼人,號稱雄辯,可賈平安一出手就直接揭老底。

——當年漢武可沒用你們儒家來治國,彆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漢元帝就是毀在了儒學的手中,你等還要來毀太子嗎?

“豎子!”

蔣林遵戟指賈平安,“老夫與你不共戴天!”

撒比!

賈平安問道:“你還有何可說的?”

“豎子!”

“除去豎子之外你可還有想說的?”

現在換做是賈平安咄咄逼人了。

“你等想把太子教成什麼樣?任由彆人在自己的頭上踩踏也不動怒嗎?”

賈平安回身,“太子!”

李弘目睹了這一場辯論,情不自禁的就站在了賈平安這邊,“孤在。”

賈平安說道:“不可學了那些迂腐!”

李弘點頭。

賈平安回身,“走,去前麵轉轉。”

他帶著幾個孩子走了。

臥槽尼瑪賈平安!

蔣林遵撲了過來,雙目皆赤。

李敬業單手就攔住了他,“說不過就動手?動手不怕,可你這個身板,就怕挨不住兄長一拳。”

“賈平安!”

蔣林遵其實就是做個樣子,他哪敢和賈平安動拳頭。

前方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有一等人平日裡在家中跋扈囂張,父母家人皆得低頭,可一旦出了家門,遇到外麵凶狠的,或是說不過的,他就賠笑諂媚……此等人叫做門檻猴,門檻之內稱王稱霸,門檻之外低頭賠笑……”

“武陽侯這話……太刻薄了。”

趙二娘不禁苦笑。

邵鵬卻說道:“說得好,門檻猴!”

晚些回宮,路上李弘就睡著了。

到了宮中,趙二娘把他弄醒。

“太子,不可惹了皇後生氣。”

“是。”

武媚在等著他。

“今日如何?”

“阿娘,外麵好玩。”

可憐的娃,從小就被關在籠子裡,

武媚見他神采飛揚,就仔細問了,然後讓他去歇息。

等太子走後,邵鵬說了今日的情況。

“……武陽侯一番話說的蔣林遵無言以對,就隻能無能喝罵。”

武媚愕然,“平安竟然說了這個……”

皇帝那裡也得了消息。

“漢家自有製度……”

他看著手中的奏疏,突然冷笑,“朕不喜儒術,可總有人說儒術如何如何……如今這是想讓太子做漢元帝第二嗎?”

漢元帝堪稱是好人一枚,學儒學學的廢寢忘食,繼位後也是雄心勃勃,準備用自己的所學來治理國家,結果撲街。

他在沉吟著。

……

“太子,該讀書了。”

第二日,李弘依舊照常上課。

蔣林遵來了,看了裡麵一眼,見趙二娘很認真,就微微頷首,等看到了他看不順眼的曹英雄後,就招手,“出來。”

曹英雄還不知道昨日發生的事兒,出來行禮。

“聽聞你與武陽侯交好?”

“是啊!”

蔣林遵冷冷的道:“和他交好,你如何讀的書?”

這話暗示:你哪有資格來做太子侍讀。

這便是司議郎的牛逼之處。

規諫!

我發現不妥當的地方就能規諫,不行就直接稟告皇帝。

曹英雄被這一棍打懵逼了,“下官曾經科舉。”

“可中了嗎?”

呃!

“這個說來話長……”

蔣林遵冷笑,“賈平安那等孩子就該玩耍的謬論也能大行其道,你這等人便是幫凶。”

曹英雄一聽就不樂意了,“下官當年也曾是江州有名的才子,你這話有失偏頗了吧?”

“偏頗?”

蔣林遵冷笑道:“昨日賈平安蠱惑太子出去玩耍了一日,今日太子定然心不在焉……”

“太子!”

李弘下課了。

趙二娘歡喜的道:“殿下今日學的格外精神,比昨日多背了三十餘字。”

曹英雄仔細看著蔣林遵的臉,誠懇的道:“你的臉……可疼?”

……

正版風隨行,土豪威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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