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裡扒外的賤人!”
邵鵬指王輔喝道:“拿下!”
王輔喊道:“賈平安,你不得好死!”
一個內侍撲過去,一拳把他剩下的詛咒打回去,接著幾個內侍撲上來,七手八腳的把他給控製住。
“老邵,動機彆告訴我。”
賈平安知曉裡麵多半有些肮臟的事兒。
這時周山象出來,“這是查出來了?”
賈平安低聲道:“我那邊還有事要做,老邵,晚些為我在阿姐那裡請個罪,走了啊!”
剩下的事兒他一點都不想沾邊。
邵鵬進去稟告。
“皇後,是王輔。”
武媚沒抬頭,“誰查出來的?賞!”
邵鵬乾笑,“是武陽侯。”
嗯?
武媚抬起頭,修長的脖頸活動了一下,“平安呢?”
小賈又坑咱……邵鵬說道:“武陽侯說兵部還有事,擔心打擾了皇後理事,就先走了。”
武媚揉揉眉心,“他這是不想摻和這些事吧?”
邵鵬堆笑道:“皇後明見萬裡。”
“平安……”
武媚眼角的笑意消散,“問話。”
晚些,蔣涵也來了。
“口供在此!”
武媚指著一張紙,冷冷的道:“先把王輔也被抓的消息傳出來,我倒要看看那些賊子如何惶然不安,上躥下跳!”
蔣涵心中一緊,“是。”
宮中旋即有些地方鬨騰,明靜下衙進宮,就見一個內侍上半身赤果,身上塗滿了臟東西,瘋狂大笑。
“這是瘋了?”
明靜趕緊避開,擔心弄臟了自己剛剁手買來的新鞋子。
“咱發財了!”
瘋狂的喊聲中,幾個內侍獰笑著跑來。
“裝瘋賣傻?拿下!”
……
賈平安下衙,剛想回家,卻看到了老地方多了劃痕。
馬丹,劃分開些啊!差點就看漏了。
鐵頭酒肆。
“人這一輩子你說為何活著?”
鄭遠東在來回踱步,許多多在金雞獨立練字。
“出生無知無識,被父母親人養大,讀書識字,隨後就得成親……得想儘辦法來養活妻兒,隨後就在紅塵中來回翻滾,臟的臭的都得忍,隻為了錢財。”
許多多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鄭遠東負手,依舊不耽誤把玩手串,茫然道:“活著……總得有個緣由吧?為了錢財還是為了出人頭地?”
他看著許多多,很迷惑的道:“你這般每日練字,帶著一幫子惡少開酒肆廝混,不覺著……無趣茫然嗎?”
許多多一邊寫字一邊說道:“阿耶在的時候,帶著他們好勇鬥狠,打贏了,掙錢了,就給我買好些東西,阿耶說那是他最歡喜的時候……”
“為了妻兒!”鄭遠東的嘴角微微翹起。
“後來阿耶遇到了對頭,每當對頭吃虧時,他笑的格外的歡喜,說這便是他最歡喜的時候……你明白了嗎?”
許多多抬頭,“小時候我看螞蟻搬家就能快活數日,覺著那便是此生最歡喜的時候。大了,螞蟻在我的腳下,被我無意踩死……人都是會變的。”
她放下筆,“我見過那些恩愛的夫妻,可轉瞬就會惡語相向。”
鄭遠東覺著這個女人太悲觀了,“可他們畢竟恩愛過。”
“人活著就是受苦,喜怒哀樂儘在其中……”
“恩義隻是一時,情義亦是一時,人心善變。”許多多淡淡的道:“那我何不如平淡度日,不喜不悲,心中波瀾不驚。”
鄭遠東乾咳一聲,“我卻是意誌堅定,有始有終。”
許多多微微一笑,“那你為何茫然?”
鄭遠東竟然不能答。
“老鄭。”
賈平安來了,許多多福身,隨後收拾東西準備出去。
賈平安猛地想起一件事兒,“那個多多啊!單腿練字也差不多了,再練下去,小腿粗壯不說,傷骨。”
許多多說道:“可奴是換著腿站著。”
我去!
這般快就實現了左右腿互換啊!
那下次要不要讓她練練左右互搏?
許多多出去後,鄭遠東坐下,平靜的道:“你給那些學生說了些什麼……土地兼並乃是大唐衰弱的根源,你可知曉那些世家門閥,權貴豪強多有兼並土地嗎?”
“知道。”
賈平安太知道了,“前漢亡於黃巾之亂,黃巾之亂表麵看是天災,可更多的是人禍。土地被兼並,百姓失地,民不聊生,而權貴豪強的手中握著大把的良田,家中的糧食堆積如山。可誰開倉放糧了?最後被黃巾大軍席卷而至,不但糧食沒了,一家子也成了刀下亡魂!”
賈平安沒想到鄭遠東竟然也看不透這些,由此可見此刻的大唐多少人還在覺得天下太平……一群棒槌!他起身,“老鄭,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看不透的……前漢如此,大唐若是少了土地會如何?”
他走了,現在回家還趕得及和妻兒一起吃飯。
鄭遠東坐在那裡發呆。
許多多進來,“為何不走?”
她要準備晚飯了,但沒有鄭遠東的份。
鄭遠東苦笑道:“當初我讀書時,先生提及黃巾之亂,總說那是天災,老天爺要讓前漢衰弱覆滅,所以就降下天災。可武陽侯一番話直指其中的弊端,那不隻是天災,更是人禍。”
……
徐小魚和夏活在賈家的側後方蹲著。
夏活的右手斷了,徐小魚有些同情,“你練左手吃飯很難吧?”
夏活搖頭,“不難。”
前方,一個男子正在往外麵走。
“他在坊內轉悠了許久,可一直在盯著咱們家。”
徐小魚冷笑,“卻逃不過我的眼。”
夏活覺得徐小魚過於自信了,“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路過咱們家前麵的時候,腦袋就往左邊,看似看不到咱們家,可你去前麵試試,在快到咱們家之前,他這般歪著腦袋,恰好能看到咱們家……太做作了。”
夏活:“……”
“還有,他轉身時,目光在咱們家會多停留一瞬。”
“小子……”夏活拍拍他的肩膀,“厲害!去了軍中操練一番,就是最好的斥候。”
“他要走了。”
徐小魚起身過去。
“你少了右手,就在邊上看著。”
徐小魚跟了上去。
男子猛地回頭,見到徐小魚後就加快了腳步。
“不打自招!”
徐小魚發足狂奔。
男子回頭,剛想奔跑,夏活裝作是路人,從右邊飛撲過來。
少了右手的人……
男子揮拳。
夏活用左手靈活的格擋,隨即一拳把男子撂倒,單膝跪在他的背上,左手反剪男子的手臂,隻是輕輕用力,男子就哀嚎了起來。
全程,他的左手靈活的讓徐小魚不禁看看自己的右手。
見徐小魚發呆,夏活淡淡的道:“其實我是左撇子。”
賈平安正好回來,“拷打!”
薑融一臉糾結,“武陽侯,此事……”
在道德坊裡他才是老大啊!
抓到賊人也是該他來處置。
賈平安說道:“晚些再給你。”
薑融深吸一口氣,覺得值回票價了,“好。”
一番拷打,果然不出所料。
“就是黃家的人,說是來看看賈家在何處。”
“這是踩點來了。”賈平安轉身出去,“打斷他的腿,丟給薑融。”
杜賀在外麵,“郎君,彈劾吧。”
“為何要彈劾?”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來我往才是王道。”
杜賀看了徐小魚一眼,“要不咱們也去盯著黃家?”
“賈家行事,為何被人左右?”
賈平安殺氣騰騰的親自安排了下去。
……
“賈平安心狠手辣,家中還養著凶獸……與獸類為伍。”
酒樓裡,黃渡神色悲痛,“阿弟的半邊臉都爛了,郎中說就算是能長起來,以後也沒法見人……”
房間裡,幾個男子都不禁歎息。
“太狠了!”
“是啊!”
“那食鐵獸竟然能飼養嗎?”
“說是凶悍,也不知賈家如何喂養。”
“也不凶悍吧,有人說道德坊裡的坊民都喜歡那個食鐵獸。”
“我在想……要不去尋摸一隻來養?”
“不好尋,就算是尋到了也追不上。”
“原來如此!”
黃渡乾咳一聲,才發現自己跑題的幾個男子馬上冷著臉。
“此事我等自然同氣連枝,回頭彈劾絕不落人後。”
黃渡要的便是這個,他舉杯,“多謝。”
晚些,他醺醺然的出了酒樓,看著外麵的繁華,不禁罵道:“賤狗奴,此次定然要讓你生不如死!”
幾個男子也喝多了,紛紛出言幫襯。
“回頭彈劾,首要弄死他家中的食鐵獸。”
“放心,明日就彈劾!”
“走了。”
黃渡把人一一送走,然後上馬。
“郎君,回不去了。”
隨從牽著馬,“尋個逆旅住下吧。”
黃渡搖頭,“去青樓!”
他策馬緩緩而行,兩旁店鋪中光影流動,熱鬨非凡。
他有些神思恍惚的看著這些……
“田地就是黃家的命,那些奸賊,竟然想奪了去。許敬宗,李義府……罪魁禍首便是賈平安,不弄死他,心中意難平啊!”
黃渡握拳,奮力捶打了一下馬脖頸。
馬兒嘶叫,黃渡心情不好,罵道:“住口!”
前方陰暗,人馬進去,黃渡覺得有些發涼。
“黃渡!”
他猛地回頭。
一個身影閃動,手中的木棍奮力揮動。
“嗷……”
……
徐小魚和陳冬回來了。
“如何?”
杜賀恨不能跟著他們一起去,可身手太差,去了也是累贅。
陳冬點頭,“黃渡斷了兩條腿。”
杜賀尋了鴻雁來,令她傳話。
賈平安已經躺下了,迷迷糊糊的,外麵有人說道:“郎君。”
“嗯?”
賈平安睜開眼睛。
“管家說妥當了。”
“知道了。”
賈平安沉沉睡去。
黃家已經炸了。
第二日,黃卓杵拐去了皇城前,跪下喊道:“陛下,老臣的兩個孩子,一個毀容,一個斷腿,求陛下做主!”
奏疏被遞進去。
“陛下,前刑部侍郎黃卓彈劾武陽侯行凶,傷了他的兩個兒子。”
李治淡淡的道:“查。”
隨後刑部出動。
“陛下令查賈平安。”
周醒激動的渾身顫抖,“機會來了。”
“淡定。”
王琦沒有絲毫喜色。
“黃雲被抓爛了臉,那是大理寺的事。黃渡被人打斷腿,誰打斷的?證據何在?”
他當先進了兵部。
“武陽侯。”
賈平安決定今日老實一些,兢兢業業的做好本職工作。
“昨夜你在何處?”
“在家。”
賈平安沒想到李治竟然令人來查此事。
“家仆可出門了?”
賈平安突然罵道:“滾!”
王琦冷冷的道:“這是陛下的差使!”
“撒比!”賈平安覺得這貨真的是撒比,“陛下可是令刑部來查我?”
王琦搖頭,“但你有嫌疑。”
周醒冷冷的道:“黃家與你結怨,不查你查誰?”
“我與你等結怨,昨日有人和我家的狗對罵,那我可否認為就是你等?”
周醒……
我們是狗?
“我與黃家如何結怨?”
賈平安覺得這些人的腦子有問題。
“你家食鐵獸抓傷了黃雲……”
“於是我接著令人打斷了黃渡的雙腿?”
這個從道理上說不通啊!
“黃家……”周醒忍住了。
黃家發誓要收拾賈平安,可還沒動手,黃渡的腿就斷了。
臥槽!
好凶殘!
“滾出去!”
王琦隨即往上報,刑部再報上去。
“陛下,刑部去查武陽侯,被趕了出來。”
這個太跋扈了吧?
王忠良覺得賈師傅這次要被嗬斥。
“可是有證據?”
李治的聲音平靜。
“說是沒有。”
李治閉上眼睛,繼續養病。
王忠良出去,“陛下問了,可有證據?”
刑部的人被噎著了。
是啊!
沒證據你查什麼?
若是沒證據都能查,豈不是人人自危了?
黃卓在皇城外等候,不斷有人來給他打氣。
可最後守了個寂寞。
“昨日黃渡可看到是誰了?”
黃卓:“……”
要是看到了還說啥,直接報案了。
就是沒看到,這才請皇帝做主。
你是豕嗎?
黃卓畢竟是前侍郎,冷著臉頗為威懾力。
王琦帶著人來回跑,黃渡發誓說看到了賈平安。
“就是賈平安!”
這貨喝多了。
連周醒都覺得這事兒沒譜。
“賈平安昨夜在道德坊,有人看到過。”
“就是他!”
黃渡慘叫道。
隔壁也傳來了慘叫,“我的臉!”
王琦進去看了一眼,不禁搖頭。
“兩兄弟都躺下了,慘!”
“那食鐵獸竟然如此凶悍!”
“此事查不清了。”
王琦殷紅的嘴唇抿著,站在黃家的外麵,淡淡的道:“黃雲攔住了賈家的婦孺,被食鐵獸抓傷,賈平安大怒,隨後令人打斷了黃渡的腿,定然如此。”
周醒的眼中多了惱火,“此事要不讓相公出手?”
王琦搖頭,“相公最近頗為艱難,這時候去尋他,多半會被嗬斥……要不,你去?”
周醒賠笑道:“我哪裡能見相公。”
“有自知之明就好。”
回到刑部,周醒跟著進了值房,順帶看陳二娘一眼,“我與王主事有事商議。”
這是擺明了不信任陳二娘。
等陳二娘出去後,周醒陰陰的道:“要不……找人來指認賈平安。此次他算是激起了眾怒,隻要開個頭,保證能坑死他。”
這個主意……
王琦心動了。
“就說看到了他家中的仆役,他家中不是才將招募了幾個殘疾軍士……軍中的悍卒,伏擊黃渡小事一樁。”
王琦拿起針線,“此事我想想。”
周醒歎息一聲,出去後,見陳二娘在邊上默然看著天空,就湊過去。
“滾!”
還未開口,陳二娘就冷臉相對。
“遲早有一日我會讓你跪在我的身前!”
周醒出了刑部,隨後轉悠一圈,最後竟然尋到了鄭遠東。
“何事?”
鄭遠東把玩著手串問道。
周醒回頭看看外麵,低聲道:“鄭先生,有機密事。”
機密事……
難道是王琦那邊發現了賈平安的把柄?
那我該如何?
鄭遠東迅速切換了控製芯片,“何事?”
周醒乾咳一聲,“其實……我一直仰慕鄭先生的才華,恨不能陪侍先生左右,早晚請教。”
這話不對啊!
怎麼像是想討好我?
鄭遠東按捺住好奇心,拿起文書,“有事就說。”
——沒事滾蛋!
周醒乾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聲音更低了些,“鄭先生,我最近發現……”
他抬起頭,眼神閃爍,“我最近聽到王琦說了些話,和相公有關。”
鄭遠東依舊平靜,隻是哦了一聲。
“他說……相公日薄西山,怕是時日不多了,要趕緊給自己尋一條後路。”
王琦反水?
鄭遠東抬頭,盯著周醒,“若是假話,相公能讓你一家死無葬身之地。”
周醒指天誓日,“若是有假,我轉世為畜生。”
鄭遠東頷首,“你很好,繼續盯著。”
周醒心中一鬆,出了值房後,他挽起袖子,看著手臂上的密集針眼,眼中有瘋狂之意。
要不要把此事稟告給長孫無忌?
鄭遠東想了許久。
若是不稟告的話,他可以暗中運作一番,看看能否讓王琦成為內應。
他沉思良久。
而周醒轉身就去求見長孫無忌。
他隻是一個小蝦米,哪有資格見長孫無忌。
“就說有大事。”
如此,他也等了許久才得以進去。
“見過相公。”
長孫無忌嗯了一聲,“你求見老夫何事?”
周醒說道:“相公,下官偷聽到王琦自言自語,說相公日薄西山,怕是不妙了,想尋一條退路。”
長孫無忌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相公不信?
周醒心中一冷,“對了,先前下官把此事告訴了鄭先生……”
“相公,鄭先生求見。”
當鄭遠東看到了周醒時,脊背汗濕。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