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料敵先機(1 / 1)

登介在後麵目睹了賈平安率領三百騎擊敗了十倍之敵的整個過程。

開始他在看。

然後他悚然而驚,想上去幫忙。

隨後敵軍敗退!

賈平安策馬,三百騎讓開一條通道,他緩緩出來。

登介低頭,“下官無禮了。”

賈平安甩甩橫刀上的血,登介感到臉上被濺了些,但卻不敢動。

賈平安冷冷的道:“大軍攻伐,內部混亂便是敗亡之兆,我此刻若是一刀斬殺了你,誰敢置喙!誰!?”

他抬眸,看著那些回紇人。

在目睹了他衝陣的凶悍,那三百騎的凶狠之後,回紇人低下了頭。

登介感受到了賈平安的目光。

他下馬跪地,“下官任憑武陽侯處置。”

賈平安在他跋扈時不搭理,甚至在他暗搓搓的挑釁時也不理,這讓登介覺得此人軟弱。

旋即賈平安用一次摧枯拉朽般的勝利擊潰了他的猜測。

“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是!”

登介知曉自己在鬼門關來回橫跳了一次,起身時渾身是汗。

他老老實實地跟著。

有回紇將領低聲道:“為何如此?”

丟了我們回紇的臉。

回紇隻是羈縻性質的部族,出兵更像是雇傭軍。他們自帶乾糧出征,打完後大唐分配戰利品,這讓他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

你要說自己打啊!

他們也試過,被打的滿地找牙。

最後才發現跟著大唐爸爸出征最舒坦,大唐爸爸輕鬆擊敗對手,他們再跟上擴大戰果……美滋滋!

登介低聲道:“他先前示弱是故意的,現在翻臉,我但凡敢較勁,他一刀殺了我,你們能如何?”

將領愕然。

“好像……”

“什麼都不能做!”

登介苦笑,“這個年輕人手段了得,我先前得意洋洋,此刻才知曉,自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了一趟死路,若非大戰在前,他不會放過我。”

城頭。

左蘇上來大喊大叫。

“我們人少了,若是多一些,我定然能擊敗他!”

賀莫在看著遠去的唐軍。

“你聽到了嗎?我能擊敗他!賀莫,你聽到了嗎?”左蘇搖晃著他的肩膀。

雙目赤紅。

“我們……不該出擊。”賀莫低聲道:“賈平安就希望我們出擊,他無比自信,無論我們出來多少人都難逃敗績。你我都衝動了,這一敗……你看看周圍的將士。”

左蘇看了一眼,那些將士竟然麵帶懼色。

“士氣被打沒了。”

賀莫心中絕望,“他們說此人是什麼殺將,我覺得可笑,今日報應來了。”

左蘇喘息著,“怎麼辦?撤?不能,一旦被賈平安發現,他就會銜尾追擊,到時候一敗塗地。”

賀莫深吸一口氣,“為今之計,隻能拚一把……”

……

剛才那一戰打的太乾脆了。

堪稱是乾淨利落,可以入選大唐軍方教材的戰例。

留守的回紇人得知情況後,看向賈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敬畏。

賈平安叫來包東和雷洪。

“此次把你們弄來,換了彆人去教授那些密諜……知曉為何?”

包東笑道:“下官深得武陽侯寵愛……”

寵你妹!

賈平安笑罵道:“是因為你等都是我麾下的好手,攀岩走壁,觀察斥候都是好手。晚些你們爬到右邊的山上去,盯著咽城,若是發現敵軍出動,馬上傳信……”

“是!”

二人帶了食水,隱入了夕陽中。

營地裡在做飯。

賈平安帶著將領們在查看各處。

先看紮營的情況,隨即是夥食。

當看到一個廚子大把撒鹽時,賈平安一腳踹去,罵道:“狗娘養的,鹽不要錢?水不要錢?”

廚子趕緊把鹽撈了些起來,憨笑道:“說是要讓兄弟們多吃鹽才有力氣。”

“吃了有力氣,不是吃多了有力氣,吃多了隻會變鹹魚!”

一群憨貨!

吃了晚飯,賈平安叫人議事。

李敬業百般無聊的站在下麵,多半是在懷念那些胡女。

副將錢木河彙報了輜重的情況,以及軍中傷患,牲畜的情況。

領軍大將並非隻顧著謀劃戰陣,你得什麼都要管。

“不錯!”

夕陽落下,帳內昏暗了下來。

除非絕對優勢,否則按照軍中的操練,營地裡不得有光源,若是必須要照明,也得先請示。

整個營地恍如一頭巨獸,漸漸隱沒在黑夜中。

“今日我故意在城下挑釁,敵軍衝動出擊,一戰而潰。”

賈平安淡淡說道。

錢木河心想這是炫耀嗎?

“此戰就在敵軍的眼皮子底下,三百破三千,我軍還有五千騎兵,兩千餘步卒,敵軍可有把握?”

錢木河心中一震,知曉自己猜錯了。

“咽城矮小,士氣跌落後不可固守,他們隻有三個應對之法。”

賈平安生伸出三根手指頭,屈一指,“正麵應戰,排開陣勢打,可如此的話,他們知曉毫無忌諱。”

“第二個法子。”賈平安再屈一指,“逃跑,可我已經派人去盯著他們了,四萬餘人逃竄,一旦被追擊,這便是潰敗。”

“第三。”賈平安屈最後一指,變成握拳,“夜襲!”

一更初,營地外二十步,鼓手開始敲鼓。

咚咚咚……

鼓聲持續一百三十下。

隨即吹號角十二聲。

再擂鼓,再吹號……

如此輪換三次。

這便是鼓角爭鳴。

右邊的陡峭小山上,雷洪裹著皮大氅在打盹。

包東在觀察著咽城。

城中,賀莫在看著遠方。

“如何?”

左蘇全身披掛,緊張的問道。

鼓聲隱約傳來。

“一更初了。”

賀莫搓搓手,回頭看了左蘇一眼,“唐軍在營外二十步有鼓手,要快,在鼓手發現之前就得衝殺上去,鼓聲響起也晚了……明白嗎?”

“我知曉。”左蘇打個哆嗦,“必須要在鼓聲響起時就衝殺上去,殺了鼓手,隨後衝進去。”

“他們的柵欄很單薄,這是我們的機會。”

賀莫深吸一口氣,“左蘇,你要知曉當麵的是誰……”

“賈平安!”

“不!”賀莫的聲音在黑夜中很低沉,“當年漠南平叛時,他滅了幾個部族,隨即築京觀。知道什麼是京觀嗎?就是用屍骸或是人頭堆積封土的屍山。”

左蘇打個寒顫,“是個凶人!”

“他不隻是在漠南築京觀,在吐穀渾,據聞吐蕃人留下了一個巨大的京觀,他廝殺時不要俘虜,凶神啊!所以吐蕃人稱呼他為殺將。我說這些不是讓你畏懼,而是想告訴你,麵對如此狡詐凶狠的對手,我們彆無選擇,隻能拚死一戰!”

左蘇點頭,“一戰擊敗他。”

賀莫回頭看了一眼。

烏壓壓的士卒在城門後排著,一眼看不到邊。

鼓聲停了,號角孤單的在鳴叫著。

四野漸漸安靜了下來。

賀莫走下了城頭,指指前方,有人悄然開了城門。

“左翼派人去。”賀莫低聲道:“若是正麵打不開僵持,就從左翼突襲,牽製唐軍。”

走出城門,左蘇深吸一口氣,“我將提著賈平安的人頭回歸。”

“那麼城中僅存的美酒都是你的了,城中的女人隨意你挑選……”

賀莫揮手。

無數人悄然前行。

在夜盲症普遍的情況下,前方必須有人帶路,而這些人大多是貴族,經常吃牛羊肉。

“好像有動靜。”

包東低聲道。

晚上很冷,山頂上更冷。

雷洪醒來,甩甩頭,“什麼動靜?”

“你看看。”

雷洪揉揉眼睛,緩緩適應著環境。

“咦!”

影影綽綽的。

“武陽侯說敵軍可能會夜襲,這……”

“被武陽侯算中了。”

“看看多少。”

包東罵道:“看個屁!趕緊,咱們去報信。”

二人緩緩往下爬。

到了山下時,二人冷的渾身發僵,

一隊軍士在山下等候。

“敵軍出來了。”

這隊軍士轉身就走。

營寨中,賈平安盤腿而坐。

他在想念妻兒。

在他走後,無雙定然是冷著臉,比往日嚴厲幾分。

這個女人總是這樣……在外人的麵前時冷若冰霜,私底下也是……親密時也羞澀。

都老夫老妻了你羞澀什麼?

兜兜現在鬨騰,蘇荷定然是苦不堪言,隻能等她睡著後再偷偷的修煉一會兒。

糟糕,忘記囑咐她不許修煉太過。

賈平安後悔了,想到回家見到一個圓滾滾的婆娘……

辣眼睛啊!

狄仁傑在家中坐鎮,有他在,外麵的事兒至少有處置的法子。

如此再無破綻。

賈平安微微一笑。

李敬業就站在營帳的外麵,百般無聊的看著夜空。

他轉身進了營帳。

“兄長。”

“何事?”

賈平安睜開眼睛。

人是個很奇怪的生物,比如說剛到黑暗的環境時,兩眼一抹黑。但等一會兒後,你會發現竟然能看到些東西。

難道人眼還有夜視功能?

李敬業坐下,“兄長,他們為何不在發現咱們時就逃竄呢?”

“他們有部族!”

賈平安說道:“他們能逃竄,可部族怎麼辦?沒有了那些女人,沒有了那些牛羊,他們能怎麼辦?”

“除非他們能果斷些,在得知大唐出兵時就遠遁。”賈平安冷笑道:“可若是如此,誰還會奉阿史那賀魯為可汗?”

“可汗可汗,要能率領族人抵禦敵人,要能帶著大家吃肉!”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武陽侯,敵軍來了。”

賈平安起身,“包東他們呢?”

“他們累慘了,在後麵。”

“不好!”

賈平安起身,“敬業,你去接應他們。”

在山上凍了許久,加上從上麵攀爬下來耗費了大部分體力,包東二人危險了。

李敬業出發了。

賈平安走出了營帳,錢木河和登介等將領已經準備好了。

賈平安問道:“兄弟們如何?”

錢木河拱手,“兄弟們士氣高昂!”

賈平安看了登介一眼。

“我部士氣高昂!”

“管住自己的嘴,管住牲畜的嘴,待命!”

賈平安巡查了一遍。

“列陣。”

唐軍列陣。

“登介!”

“在!”

登介低下頭。

“你帶著人在兩側……記住了,守住兩側就是功勞,你若是擅自出擊……”

賈平安的眸子裡多了厲色,“殺!”

“是!”

錢木河看著登介離去,低聲道:“武陽侯這是不放心他們?”

“對方夜襲若是分兵我們會有麻煩。”賈平安輕聲道:“有備無患,未雨綢繆,而且回紇人奸猾,不肯打硬仗,丟他們在正麵,弄不好就會被打崩潰了,帶累我們。”

仆從軍曆來都是雙刃劍,順風仗時,他們比誰都凶,逆風仗時,跑的比誰都快,

後世的棒子跟隨倭國人喊打喊殺,順風仗時表現的比倭國人還凶猛,等最後逆風時,敗的比特麼誰都快。

有人說這是氣勢和命,可在賈平安看來,這不過是狗仗人勢罷了。

倭國的人勢便是西化多年的工業化,以及教育改良。工業化引導了武器現代化,對付華夏堪稱是降維打擊……

想到了倭國,賈平安不禁就想到了接到的消息。

麻野那個女人果然狡猾,幸而他有交代,所以才握住了這個倭奸。

徐小魚突然側耳。

若是帶著夜視儀,就會看到營地的前方此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在蠕動。

他們咬著木棍,手中拿著各種武器,彎腰在緩緩前行。

鼓手在看著前方。

號手也是如此。

這便是人肉警報。

賀莫和左蘇在一起,他彎腰抬頭,此刻已經能看到大營了,可鼓手呢?

要突然!

他拍拍左蘇的肩膀,指指大營。

該突擊了。

左蘇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喘息了一下。

要到決定生死的時候了嗎?

他舉起長刀……

黑暗中的鼓手早就接到了指令,所以格外的警惕。

有人!

鼓手瞪大眼睛看著。

“敵襲!”

喊聲尖利!

他奮力撬動著戰鼓。

咚咚咚……

咚咚咚!

“撤!”

鼓手撤退。

號角長鳴。

嗚……

黑暗中,左蘇站直了身體,奮力嘶吼道:“殺啊!”

“殺啊!”

無數人站直了身體,就像是剛被狂風吹倒的麥子,風過後,緩緩抬起來。

大營裡一陣喧鬨。

“敵軍沒有準備!”

賀莫狂喜!

“殺啊!”

左蘇覺得自己將會成為名將。

“我說過,會帶著他的頭顱來慶功!”

他狂笑著,在人流中往前奔跑。

營地裡。

一群管輜重的軍士在來回奔跑。

“敵襲!”

“快起來!”

“賤狗奴,誰來了?”

“不知道。”

“救命啊!”

賈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對錢木河說道:“演技不錯,回頭他們也記一功。”

錢木河應了。

要想讓敵軍確信自己突襲成功,炸營是必須的。

武陽侯行事細膩……

錢木河心中暗讚。

腳步聲密集。

密密麻麻的人衝到了柵欄邊。

“推!”

這裡缺乏木材,簡陋的柵欄攔不住。

呯!

柵欄被推倒。

“衝進去!”

左蘇狂喜!

“衝啊!”

突厥人瘋狂衝了進去。

隻要衝進了營帳裡,炸營的唐軍將會毫無反抗的機會。

一個突厥人跑的最快。

他衝殺在前,熱血奔湧。

那是什麼?

他看到了什麼……

一排排陣列就在前方。

一個個唐軍將士頂盔帶甲,漠然的看著他。

為首的將領舉手。

“向前!”

噗!

眾人齊齊上前一步。

長槍密集。

“啊!”

那個突厥人尖叫著,拚命的想躲避。

噗!

兩個唐軍把他穿在長槍上,隨後收槍。

“這是……這是個圈套。”

突厥人躺在地上,茫然看著那些唐軍走近。

呯!

一隻腳踩在他的身上。

真痛啊!

一隻隻腳踩上去。

“唐軍有準備!”

那些突厥人在奔跑中被長槍穿在一起。

“放箭!”

弩箭一波波的發射。

左蘇看著身邊倒下的麾下,紅著眼喊道:“不能退!衝殺上去!”

賀莫喊道:“都衝殺上去!”

在黑夜中潰逃將會是一場災難。

“黑夜中唐軍也看不見。”

這個時代夜盲症很多。

但突厥人卻覺得自己比唐軍有優勢。

夜盲症的起因很複雜,但少肉食是一個主因。

突厥人在肉食上應當比唐軍吃得多。

可火把卻猛地一盛。

噗噗噗!

無數火堆燃起。

營地和周圍頓時大亮。

“殺!”

唐軍就這麼一排排的刺殺而來。

“你能如何衝!”

賈平安冷冷的看著黑夜中。

他知曉敵將就在那裡看著。

“殺啊!”

突厥人前赴後繼的衝了上來。

長槍一排排的把敵人刺倒。

敵軍的士氣很足。

“武陽侯,敵軍要拚命了。”

錢木河在蠢蠢欲動,想去衝殺。

“淡定!”

賈平安在盯著前方。

“閃開!”

一隊突厥人衝了上來。

火光中,錢木河眸子一縮,“是披甲的!”

“甲衣對長槍並無用處。”

仿佛是為了驗證,前方一排長槍捅刺,什麼甲衣,都變成了糖葫蘆。

可那些中槍的敵人卻悍勇的撲了過來。

“是死士!”

錢木河低呼。

“死士?”

賈平安冷笑道:“陌刀手上去!”

“陌刀手!”

呼喊聲在夜裡傳的很遠。

“領命!”

一隊隊陌刀手上前。

“長槍退開!”

陌刀將渾身披甲,把麵甲拉下來,回身的長槍手們都被嚇了一跳。

“敵軍敗了!”

長槍手退開,引發了突厥人的歡呼。

左蘇狂喜過望,“什麼殺將,今日我要讓他變成死將!”

賀莫喊道:“不要停,全數衝殺進去!”

“那是什麼?”

有人驚呼。

賀莫眯眼看去。

火光中,一個渾身披甲的將領走了出來。

他帶著麵甲,頭部動了動。

魔鬼!

這是魔鬼在窺探人間。

身後,一排排陌刀手走了出來。

白氣從麵甲的縫隙中鑽出來,緩緩消散。

一雙雙眸子冷冰冰的看著這些敵人。

“舉刀!”

“殺!”

肢體和鮮血一起在夜空中飛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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