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三字經(1 / 1)

床榻已經換了兩次,一次比一次珍貴。

珍貴的地方在於木材和做工。

楊氏坐在床榻上,身邊是個矮幾,上麵擺放著茶杯。

茶杯上有水汽渺渺。

她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

“確實,以往的茶湯更像是湯,而這個才是茶水。”

邊上的女仆笑道:“老夫人所言甚是。”

“阿娘!”

武順來了,就在她進來的一瞬,楊氏瞥見了門外還有人,華麗的裙擺微微蕩漾。

“我老了。”

楊氏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眉間就多了些愜意。

“阿娘。”

武順很是乖巧的道:“媚娘回宮了!”

楊氏點頭,淡淡的道:“她是皇後,自然會回宮。至於你,仔細自己的小命,好生過吧。皇帝對女人和先帝一般,除非是皇後,否則不會留戀。”

武順低眉順眼的答應了,然後告退。

外麵華麗的裙擺再度擺動了一下,接著賀蘭敏月進來了。

看著這個仿佛是一夜之間變得明豔的外孫女,楊氏歎道:“我家啊……這便是命!”

隨後她吩咐道:“去道德坊,請了武陽侯來。”

賀蘭敏月嬌俏的道:“外祖母,此事卻不該讓武陽侯摻和。”

“你不懂。”

晚些去的人回來了。

“老夫人,武陽侯說沒空。”

賀蘭敏月一怔,外麵偷聽的武順進來,怒不可遏,“他這還得意上了?是想為了媚娘打抱不平?憑他也配!”

楊氏沉吟著。

“媚娘出宮並未回家,從那時開始,我就知曉……這個家就要散了。我想去洛陽。”

“阿娘,萬萬不可!”

……

武家的鬨劇賈平安沒關注,他已經被鬨的焦頭爛額了。

兜兜抱著他的腿,仰頭嚎哭,“阿耶,幫我打阿福!”

阿福已經溜了。

現場就隻剩下了幾根鳥毛。

兜兜的寵物鳥被阿福吃了。

可憐的籠子,在阿福的暴力之下隻是個擺設。

但阿福的耐心值得稱道,從鳥兒來家開始它就在垂涎這個會飛的食物,直至今日才下手,可見是給了小主人耐心。

“阿耶!”

兜兜跺腳。

“阿福!”

賈平安叫了一聲,沒動靜。

知曉自己闖禍的阿福一去不複返,直至晚上才鬼鬼祟祟的摸回來。

進了自己的窩,阿福舒坦的躺下。

隨後睡覺。

夜色漸漸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矮小的黑影悄然摸了過來。

阿福驚醒了,但沒動,就躺著看是誰。

黑影站在它的熊窩外麵,嘀咕著,“阿福,你不該吃我的鳥兒,回頭我要告訴阿娘,讓你沒有竹子吃,嗚嗚嗚……”

阿福躺在那裡,心虛加上無奈。

“你要是不把我的鳥兒變回來,哼!我回頭就會讓……”

黑影嘀咕著,突然掩嘴打個哈欠,然後搖搖晃晃的進去。

“阿福……”

阿福伸開爪子,兜兜就趴在了它的懷裡。

第二天早上賈家炸了。

“兜兜!”

蘇荷披頭散發的衝出來,惶然道:“兜兜不見了。”

賈平安昨夜和衛無雙睡,聞聲出來。

“兜兜去了何處?”

三花搖頭,“門關著,被子也好好的。”

衛無雙仔細一想,“會不會是有賊人進來了?”

鴻雁衝到了前院去,昨夜值夜的段出糧很是納悶,“沒有賊人。”

賈家亂套了。

一群人臉不洗,牙不刷就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賈平安臉色鐵青,“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兜兜。”

後院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阿福悄無聲息的來了。

嘴裡還叼著個揉眼睛沒睡醒的胖娃娃。

“兜兜!”

一場虛驚,旋即兜兜的屁股就挨了五毛,外加功課加倍。

嚎哭聲回蕩在賈家後院,賈平安冷冷的道:“該!”

“誰說養兒育女容易?真特娘的不容易!”

程知節大清早就在吐槽,正好遇到賈平安,毫不猶豫的走馬活擒。

“說話!”

到了他的值房,老魔王就露出了猙獰的麵孔,用馬鞭在手心了輕輕敲擊著,不,鞭撻著。

“皇後去了你家,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賈平安老實的就像是一隻鵪鶉!

“想怎麼個死法?老夫成全你!”

程知節獰笑著。

“彆告訴老夫你不知道後宮之事,鬨哄哄的,若是沒有個準信,誰知曉皇帝會不會換皇後。”

老鬼們對於皇後是誰沒什麼意見,但必須要知曉這個皇後的還能乾多久。

“皇帝如今有些魔怔了,換了一個皇後,又跟著換女人,那武順豈是善茬,還順帶著弄了年輕的……”

外麵進來了梁建方,罵罵咧咧的道:“有人又問了,後宮可會換人?小賈,耶耶不是對皇後不滿,你要知曉,皇帝換女人誰都無法乾涉。”

賈平安很淡定的道:“阿姐很穩。”

他這幾日和阿姐看似閒聊,但也談及了宮中的一些事兒。

“多穩?”程知節目光炯炯。

這些老將不是擔心換皇後,而是擔心後宮因此引發大戰,和以前的王皇後一般,爭鬥不休,最終耽誤了大夥兒的謀劃。

你要說什麼謀劃……

“征伐高麗不遠了!”

梁建方沉聲道:“這一戰定然要打的高麗魂不附體!”

賈平安點頭,自信的道:“阿姐很穩。”

程知節露出了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老夫沒白疼你。”

梁建方笑吟吟的道:“回頭去家中,孫女……罷了,回頭去家中飲酒。”

老梁原先一口一個‘我孫女隨便你挑’,現在賈平安兒女雙全後,馬上就改口罷了。

世間就沒有把兒孫當做是草的父母……也有,那是極品。

“趕緊滾!”

兩個老將開始琢磨事兒,賈平安被丟了出去。

去哪呢?

先前有人看到了他被程知節活擒,如此,兵部就不用去了。

我真是太睿智了。

但還得進宮授課。

大外甥今日不該給自己放個假嗎?

賈平安很是糾結。

“武陽侯!”

明靜急匆匆的出宮,正好遇到了賈平安。

“你這個……很忙?”賈平安無法想象明靜起晚的畫麵。

“是啊!”

明靜深吸一口氣,裝作是平靜的模樣。

可她已經遲到了。

賈平安指指她的眼睛,一臉忍笑,“再忙……也得洗臉吧,眼屎都還在。”

啊!

明靜下意識的尖叫一聲,然後捂臉,順勢抹了一下眼角。

不對!

我洗臉了!

明靜抬頭,殺氣騰騰的……

可賈平安早走了。

這個賤人!

賈平安得意洋洋的進了宮中。

蔣林遵已經來了。

趙二娘正在上課。

“咦!今日我沒課?”

賈平安正準備使出尿遁大法,趙二娘出來了。

“見過武陽侯。”

“這一節課你的?”賈平安是上糊塗了,不知道為了將就他的時間,趙二娘是見縫插針給太子授課。

“不是。”趙二娘笑的很是自然,可內心深處卻在瘋狂吐槽。

當然是我的,可你來了我還怎麼上課?

看看太子,兩眼放光的盯著你,我再不知趣,回頭就得被收拾了。

老娘的命好苦!

這個女人笑起來真的很溫婉。

賈平安的心中生出了一絲絲好感。

“對了。”趙二娘剛想出去,賈平安想起了什麼,“我看你還在教授什麼識字,太子如今識字如何了?”

趙二娘心中得意,“太子已經學了兩三千字了。”

很得意?

賈平安哦了一聲,然後低頭思索。

趙二娘低聲道:“武陽侯,那奴先回去了?”

賈平安擺擺手,一臉閉關的模樣。

趙二娘惱火,出去後見他依舊閉關,就再度提醒,“武陽侯,該授課了。”

你要閉關也該回家去啊!

賈平安再擺手。

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趙二娘怒,扭著屁股走了。

賈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家中的兩個孩子漸漸成長,也該識字了,可識字用什麼教材?

一堂課上下來,賈平安有些神不思屬。

回到家,他徑直去了書房。

現在孩子的啟蒙書多半都是千字文,一卷千字文,背的孩子們苦不堪言。

“弄什麼呢?”

賈平安去了後院。

“天地玄黃。”

蘇荷在念誦。

台階下,兩個孩童古靈精怪的搖頭晃腦,“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宇宙……阿耶!”

兜兜蹦起來,拍手道:“阿耶,出去玩吧。”

“就知道玩!”

賈平安板著臉,“可背熟了?”

兩個孩子齊齊搖頭。

這個對於他們目前而言有些難度。

關鍵是千字文有些晦澀,對於孩童來說就是天書。

賈平安隨口道:“等為父回頭弄一篇出來,讓你們學。”

賈昱的臉垮了。

兜兜牽著賈平安的衣袖,“阿耶,出去玩吧!”

讀書有啥意思?

“夫君要寫一篇嗎?”

衛無雙出來,見狀就笑了。

這東西並非好寫,你得押韻,還得有來曆。

“等明年吧,明年定然就出來了。”

蘇荷覺得明年能出來就算是不錯了。

“這般輕視為夫?”

賈平安笑了笑,很是從容。

“若是明日就出來如何?”

衛無雙和蘇荷都笑了。

“任由夫君吩咐。”

二人很是自信。

“不過卻不能敷衍了事。”

“我是誰?”賈平安淡淡的道:“等著就是了。”

說著他挑眉。

這定然是想大被同眠!

衛無雙故作鎮定,可臉頰微紅。

蘇荷覺得贏定了,“夫君若是輸了呢?”

“隨便你提。”

蘇荷一聽大喜,舉手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啪!

擊掌為誓。

賈平安回到了書房,令秋香把守門外,自己在裡麵寫著。

途中李敬業來尋他,賈平安在書房裡說道:“為兄閉關,明日再來。”

“閉關閉關,這是要閉到何時?”

李敬業已經戒色一陣子了,最近覺得過於蓬勃,就想來問問兄長能否開葷。

看樣子是沒戲了啊!

但李敬業畢竟是李敬業。

他一溜煙去了平康坊。

“我隻是看甩屁股。”

他自我催眠,隨即去酒肆裡飲酒,一邊看著那些胡女在甩屁股。

碰擦擦,碰擦擦……

這酒越喝越熱。

兩個胡女認出了李敬業這位大款,就過來磨磨蹭蹭。

耳鬢廝磨,嬌笑不斷……

外加一些撩撥手段。

“好熱!”

李敬業突然抓住一個胡女,怒目圓睜,“你等可是在酒水裡加了藥?”

“啊!”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酒客們傻眼了。

“兄台,是什麼藥?”

“什麼藥……趕緊吐!”

一群人在邊上催吐,有人挖嗓子眼,有人幻想惡心事兒,有人……

李敬業一拍案幾,“耶耶竟然……渾身的火,來,去後麵。”

兄長,你不能說我不守信用吧……

李敬業心中得意。

“敬業!”

外麵來了個男子。

李敬業回身一看,頓時就笑了,“滕王啊!且等等,等我進去甩個屁股。”

李元嬰也在戒色,見他紅光滿麵的,心中不禁發酸,就正色道:“敬業,小心腎虛。”

“哪的事,走了啊!”

李敬業摟著兩個胡女準備去後麵。

“好人……”

“大爺!”

兩個胡女歡天喜地。

這是要我出大招嗎?

李元嬰淡淡的道:“去不得。”

“為何?”

李敬業回頭,覺得人渣藤太過分了。

“先前我一直在看著,這兩個胡女剛接客。”

剛接客……

“那是……刷鍋水?”

擦!

李敬業鬆手,兩個胡女也傻眼了。

李敬業罵罵咧咧的出去。

“滕王你為何盯著這裡?”

李元嬰惆悵的道:“本王府中美女如雲,可既然戒色,自然要遠離誘惑。於是本王就出來轉轉,可怎麼就轉到了這裡呢?看著那些胡女進進出出,看著男人進進出出,我突然就悟到了一個道理……”

滕王怕不是瘋魔了。

李敬業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燒了?”

李元嬰攔住他的手,惆悵的道:“原來每個人都是過客……你進他出,何其不堪呐!想當初本王還來過這家酒肆,也去過青樓,如今想來……這便是刷鍋水。”

李敬業手再用力,摸到了他的額頭,“真騷了。”

“走,去青樓!”

李元嬰甩甩頭。

一臉邪魅狂拽吊炸天。

李敬業不解,“不是說刷鍋水嗎?怎地又想去了?”

李元嬰神采飛揚的道:“就算是刷鍋水,耶耶也得做第一個!”

二人在青樓廝混了一個上午,甚至還睡了個回籠覺,這才出來。

“舒坦!”

二人在外麵伸個懶腰。

“去哪?”

“去哪?”

二人異口同聲的問道,然後相對一笑。

老嫖客!

“去兄長家看看。”

李敬業有些心虛,想到自己破戒了,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而李元嬰卻無所謂。

“本王這麼多兒子,怕什麼?就算是一蹶不振也不怕!”

二人晃蕩到了道德坊,就見到兩個孩子加一個食鐵獸在玩耍。

李敬業不解的道:“彆人家的孩子都關著,要麼在家讀書,要麼就是老老實實地在家發呆,兄長為何讓孩子出來瘋玩呢?”

李元嬰淡淡的道:“你懂什麼!這是名士風采,與眾不同。”

你嗶嗶的模樣真的……好假!

李敬業走在人渣藤的身後,跟著他學甩了一下腦袋。

“學我作甚?”

人渣藤不滿。

“我甩屁股你甩頭……”李敬業覺得頗為得意。

我特娘的!

李元嬰握拳,臉上發紅。

李敬業擺個姿勢,輕描淡寫的道:“我讓你一手一腳。”

李元嬰深吸一口氣,“走了。”

“見過滕王,見過李郎君。”

杜賀麻溜的把二人引進來,堆笑道:“郎君剛出來,正在洗臉。”

“兄長!”

李敬業嚷嚷著過去。

“彆咋呼。”

賈平安一臉虛弱的模樣。

李敬業見狀驚訝的道:“兄長這是腎虛了?”

“陰虛還是陽虛?”李元嬰補刀。

賈平安打個哈哈。

“耶耶剛弄成了一篇文章,半日的功夫,耗費了多少心血?少說得吃兩斤肥羊才能補回來。”

“什麼文章?給我看看。”

李敬業並非文盲,隻是性子憨直而已。

而李元嬰更是心癢難耐,“先生的文章本王沒怎麼見過,今日就等著開眼界了。”

賈平安帶著他們去了書房。

一卷書……

賈平安站在案幾中間,李敬業和李元嬰在兩側拉卷軸。

“兄長不是弄出了冊書嗎?為何還要卷書?”

李敬業低頭。

賈平安含笑不語,緩緩走到了窗邊,負手而立。

外麵的秋香回頭看到了他,不禁羞紅了臉。

郎君是在偷窺我嗎?

我……

若是郎君出手,我是從呢……還是從呢!

她愁腸百結,期待備至。

“人之初,性本善……”

書房裡,李敬業的聲音戛然而止。

“性相近,習相遠。”

秋香不禁癡了。

“苟不教,性乃遷……”

“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孫。”

兩個聲音漸漸趨同。

“自羲農,至黃帝。號三皇,居上世。”

李元嬰抬頭看著窗前的賈平安,“先生……”

“繼續讀。”賈平安擺擺手,示意他彆打攪自己難得的清靜。

他看到了阿福,鬼鬼祟祟的模樣,緩緩爬上牆。

兜兜跟在後麵,在阿福爬上牆後,竟然也跟著學。

賈平安微微一笑。

秋香看到這個笑容,突然臉就紅了。

郎君笑的真好看。

兜兜幾次三番都上不去,阿福回身搖頭,然後噗通一聲就掉了過去。

“阿福!”

對麵趙賢惠歡喜的喊道。

“阿福!”

兜兜雙手叉腰,癟嘴冷哼一聲。

“哼!”

“兄長。”

李敬業抬頭,震驚的道:“這是你作的?”

賈平安頷首。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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