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回家吧(1 / 1)

“清熱降火?”

“對。”

楊醫官並不擅長這等疾病,但聽了之後就開始琢磨。

“清熱降火。”

“清熱降火……降熱清火……”

他緩緩來回踱步,神色中多了些興奮,“這火要清,這熱要……”

不對勁!

賈平安覺得楊醫官好像不大對勁。

怎麼像是發燒的症狀呢?

賈平安冒險從側麵摸摸他的額頭。

臥槽!

真的發燒了。

楊醫官躺下了,賈平安隻得一人身兼兩職,而王霞更辛苦了些。

“喝藥。”

賈平安有些疲憊的把李弘弄起來,一碗藥下去,接著就木呆呆的去了隔壁。

“舅舅,漱口!”

李弘畢竟是適應了被人伺候的小日子,張嘴等著漱口水。

賈平安飄到了隔壁,楊醫官躺在床上,喘息的有些那個啥。

“喝藥!”

把兩個病人伺候好了,賈平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而外麵已經炸鍋了。

“太子殿下身染重病!”

“說是能傳染的疫病!”

謠言先從宮中傳出去,太子不見了。

宮中有一個區域被列為禁區,也隻有邵鵬和另一個送飯順帶把排泄物弄走的內侍能靠近。

這不是疫病是什麼?

於是人人聞之色變。

隨即謠言出宮。

“太子生了病,能傳染人。”

長孫無忌眯著眼,心中轉動著各種念頭。

“相公,此事危險了!”

幕僚很嚴肅的道:“說是賈平安主動進宮……一直沒出來。”

由來隻有新人笑……

鄭遠東這個悲劇此刻還沒回來,新的幕僚就毫不留情的填補了他留下的空缺。

長孫無忌點頭,麵色凝重的道:“老夫要進宮,陛下不可……哎!”

皇帝若是心急靠近了太子可怎麼得了?

許多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李敬業卻不同。

“阿翁,我要進宮!”

這貨被困在了家中。

他現在隻想去看看兄長究竟怎麼樣了,若是不行,就把他扛回來。

李勣麵色陰沉的站在門外。

朝會時皇帝對這個問題閉口不答。

不答,這便是悲觀!

李勣走了出去,叫來了李堯,露出了狠色,“去道德坊告訴小賈的妻子,老夫在!”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

“是。”

晚些,一隊大漢進了道德坊,就此紮營在賈家的外麵。

……

兵部。

任雅相坐在那裡,緩緩的煮茶。

“任尚書。”

有小吏進來,“說是太子怕是染了疫病,武陽侯主動進了宮中。”

任雅相垂眸,緩緩把茶水倒進了茶杯裡,然後輕輕吹了吹,輕啜一口。

他的眉間多了愜意,“好香的茶水。”

小吏抬頭,“任尚書……”

任雅相淡淡的道:“老夫信小賈!”

……

消息飛快傳到了高陽和新城那裡。

“什麼?”

新城霍然起身,第一次瞪眼,“你說什麼?”

黃淑很是糾結的道:“公主,武陽侯……進了宮中,一直沒出來。”

“小賈!”

新城想到了那個哥們。

她用力的呼吸著,雙眸漸漸堅定,“備馬!”

與此同時,高陽策馬衝出了公主府,有人喊慢些,差點被紅了眼的高陽一皮鞭抽在臉上。

“皇帝!”

兩個公主一前一後來打聽消息,李治搖搖頭,一言不發。

……

賈家!

衛無雙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告訴家中人,除去采買之外,不得外出。若是有可疑人在周圍晃蕩……”

她的眼中多了厲色,“拿下再說。”

杜賀回身去吩咐。

“夫君!”

蘇荷煎熬的蹲了下來。

賈平安臨去前說過無需驚惶,但當這個消息傳來時,她們依舊慌了。

“阿娘!”

兩個孩子從院子裡穿過,笑聲撒的到處都是。

衛無雙轉身進了臥室。

蘇荷也跟著進去。

隨後,念誦經文的聲音傳了出來。

密集!

且虔誠。

前院,杜賀厲聲道:“都看好家門,誰敢找茬就出手,另外……”

他看看眾人,問道:“誰不願意留下,隻管說出來,二位夫人說了,一律放行。”

搖頭!

……

“說是太子染了疫病,賈平安主動進宮……那日他背著包袱,提著一個碩大的箱子,就這麼進去了。”

王琦的嘴唇越發的紅了。

他拿著針線在繡著花,一邊抬頭說話,一邊繡花,竟然不耽誤。

陳二娘在沉默。

那個人……他這是瘋了嗎?

帝後可以強迫內侍或是宮女去照顧染病的太子,但卻不能強行要求一個臣子去照顧他。

哪怕是小吏也不行!

這便是人!

而宮中人……那隻是皇帝的家奴。

周醒有些激動難耐,“若是賈平安染病……”

王琦冷冷的道:“除非是看到他倒下了,否則我不會去揣測。”

陳二娘從未想到王琦竟然會這般忌憚賈平安。

但這事兒……

“他進了宮,那麼……就等著。”

……

“小子,我想告訴你,你要學會苟,明白嗎?”

“苟是何意?”

“就是在要……平靜的麵對一切,不要去奢求權利,也不要去奢求什麼。”

賈平安一臉睿智。

“可是……孤就是這樣的呀!”

李弘覺得舅舅有些抽抽了。

嗬嗬嗬!

賈平安乾笑了一下。

大外甥真的是苟啊!

不對,是真的孝順!

孝順的孩子在皇室最受歡迎,不管是太子還是皇子……

比如說當今皇帝,當年就是苟,一路把前麵的幾位兄長苟下台了,然後霍然發現……臥槽,我竟然就是唯一的候選人。

興奮不興奮?

激動不激動?

李弘坐在台階上,雙手托腮,用很憧憬的姿態說道:“舅舅,你為何擔心我和阿耶阿娘發生衝突呢?他們是父母呀!我要聽他們的話。”

賈平安這幾日在給李弘灌輸一些理念。

——孝順,再孝順,一直孝順!

隻要做到了這一點,誰也沒法撼動他的地位。

“好孩子!”

王霞從屋裡出來,麻溜的扛著床鋪出來晾曬。

陽光很熾熱的曬在上麵,王霞的身上也籠罩了一層光暈。

“這個女人你覺著如何?”

“好人。”

李弘很是自信的道:“舅舅,我會好好待她。”

這個好好的待她不是指男女之情,而是指地位。

“武陽侯!”

賈平安一直覺得楊醫官是吃藥吃多了,所以抵抗力杠杠的。

“該給殿下喂藥了。”

楊醫官端著碗來了。

扁桃體發炎,孩子的抵抗力比較弱,所以會顯得很嚴重。

李弘已經適應了藥的苦味,一飲而儘,然後苦著臉。

“張嘴!”

李弘張嘴,“啊……”

賈平安丟了一顆蜜餞進去,李弘眯眼慢慢品嘗著,“好甜呀!”

這孩子從小沒吃過苦,這次算是一次煎熬。

“舅舅。”

李弘的嘴裡含著蜜餞,舍不得咀嚼,所以聲音就有些模糊。

“什麼?”

賈平安問道。

“舅舅,孤一直想問你,你怎麼敢進來。”

李弘把臉彆過去,不看賈平安,害怕他是被逼進來的。

這個孩子啊!

宮中的孩子,從小就能體察到趨炎附勢這等情緒。

這次李弘說是傳染病,帝後聯手封鎖了消息,宮中人也避之而不及,李弘成了臭狗屎。

“陛下和皇後是為你著想,否則一旦消息泄露,你的麻煩就大了。”

帝後算是仁至義儘了,但後續如何,還得看李弘的病情。

李弘點頭,“我還有兩個弟弟。”

賈平安本來伸向他肩膀的手呆住了。

宮中的孩子都是這般早熟的嗎?

他用力拍了一下李弘的肩頭,“安心。”

“孤很安心。”

李弘最近幾日堪稱是能吃能睡,心理素質好的一塌糊塗。

“那你眼含熱淚作甚?”

“啊!”

一個小毛孩猛地蹦起來,背身去抹淚。

可沒有啊!

“舅舅!”

少年惱怒的聲音很喜慶。

某個不良舅舅笑的很歡喜。

“武陽侯!”

王霞在外麵喊。

“是皇後來了。”

呃!

賈平安起身拉了李弘一把,“走,看看。”

李弘有些遲疑,“舅舅,會不會把阿娘傳染了?”

“你想那麼多作甚?跟著。”

二人一路出了大殿,外麵,武媚被簇擁著站在那裡。

“五郎!”

武媚眼含熱淚。

“阿娘。”

母子倆往前幾步。

“殿下。”

“皇後!”

雙方距離七八步遠開始說話。

武媚仔細看著孩子,脫口而出,“胖了。”

這不是埋汰人嗎?

賈平安滿頭黑線。

果然,李弘苦大仇深的皺眉,“回頭就少吃些。”

可你是孩子啊!

武媚笑道:“隻管吃,吃胖了也不打緊。”

李弘又矜持了一番,最後總算是答應了這個要求。

母子倆在互相安慰,看的賈平安發酸。

“平安!”

武媚目光轉動,眼中多了欣慰之意,“你可還好?”

每日都有人來問情況,武媚鄭重其事的問話,就帶著探尋之意。

“好。”

賈平安看到了拎著酒精小罐子的邵鵬,想笑。

“五郎的病情……”

“殿下的病情在好轉。”

李弘已經不大咳嗽了,賈平安估摸著再過兩三日就能出鍋了。

“好!”

武媚點點頭,楊醫官出現了。

武媚鄭重福身,楊醫官趕緊避開,麵紅耳赤的,“皇後無需如此,這病還是靠了武陽侯,否則臣也怕是起不來了。”

“哦!”

武媚看了賈平安一眼,含笑道:“平安竟然也懂醫術?”

“胡謅的。”

賈平安笑嘻嘻的,看著一點兒都不正經。

“好!”

武媚又說了幾句話,隨後帶著人走了。

李弘呆呆的看著母親遠去,這娃大概是想念母親,卻知曉母親很忙,沒法多留。

楊醫官卻激動了。

“武陽侯,皇後衝著老夫行禮了。”

“是啊!”

賈平安隨口應付。

“皇後先前是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吧。”

賈平安已經要炸了。

我咋就沒把你這個話嘮給活埋了呢?

“舅舅!”

最後還是大外甥解圍。

“我們還能出去嗎?”

這個問題……

“問滴好!”

賈平安堅定的道:“不出十日就能出去。”

扁桃體發炎看發病的原因,有的會傳染。

但王霞沒被傳染,賈平安也好端端的。

……

“如何?”

李治在等著老婆的消息。

當然,不能急不可耐,而是要鎮之以靜。

武媚喜滋滋的道:“平安說五郎好了許多。我就說平安既然進去,定然就是有把握。”

李治心中一喜,告誡自己要穩重,“可見到五郎了?”

武媚點頭,突然衝著西邊福身,鄭重的道:“求佛祖保佑。”

……

又過了兩日,李弘已經不咳嗽了。

“來,吐一口!”

賈平安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咳咳咳!”

可憐的娃,被賈師傅當做是試驗品,任意摧殘。

“沒痰液。”

賈平安歡喜的道:“大概是好了。”

楊醫官想起自己這段時日的煎熬,不禁老淚縱橫,蹲下去嚎哭著。

“老夫二十歲學醫,二十二歲行醫,救人無數……”

賈平安滿身雞皮疙瘩,“楊醫官,你確定學醫兩年就能行醫了?”

你這個不是草菅人命是什麼?

想到這幾日老楊換了個藥方,賈平安就衝進了違章搭建的小廚房裡,把藥罐子弄下來,仔細嗅著。

老楊又嚎哭了一陣子,斷斷續續的道:“怎地又記錯了,是十一歲。”

賈平安怒了,“能不能說清楚些!”

藥罐子再度上了小爐子,噗嗤噗嗤的冒氣。

中藥的味道就是這般濃鬱。

“咦!老夫是學醫幾年了?”

完蛋了。

老楊多半是老年癡呆,那個什麼綜合症。

“一年兩年……”

……

朝中。

“陛下,太子如何我等不得而知,不過太子何等的重要,臣等以為當慎重……若是不妥,當安人心。”

長孫無忌代表群臣發表了看法。

對於他而言,太子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他媽是誰。

可武媚太能生了,竟然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就算是折了一個,也還有兩個在苟著。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朕自有主張。”

皇後親自去看了,說是太子已經能行動自如的出來,麵色不錯。

弄不好就沒事了呢?

“陛下!”

長孫無忌再度背刺,“太子的身體不可疏忽,老臣以為,就算是能好轉,也得在宮中禁足半年……”

舅舅,你是認真的嗎?

李治的眸色冰冷。

“好了便是好了,不好就是不好,說什麼禁足,無稽之談。”

以前的李治在這等時候會低頭,會赧然一笑。

現在他卻強硬的像是一個負心漢。

長孫無忌微笑道:“陛下何苦如此?若是傳染了誰……老臣心中不安。”

蟄伏許久的長孫無忌出動了。

他的老戰友褚遂良再度被貶,這次更離譜,把他趕到了愛州。

——愛州,今越南清化。

這個時候的交趾就是地獄。

年邁的褚遂良不堪這等這等煎熬,上書老友長孫無忌,他自己也寫了陳情書給了李治,書中詳儘描述了他對先帝和李治的忠心耿耿。

可奏疏進宮,就再也沒了動靜。

長孫無忌露出了鋒芒。

李治淡淡的道:“朕不急。”

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話隱含譏諷。

長孫無忌冷冷的道:“事關社稷,陛下怎能肆無忌憚?”

皇帝若是染了疫病,那整個大唐幾乎就要崩塌了。

皇後的孩子太小,隻能讓皇後垂簾聽政。

你要說什麼彆的孩子,比如說蕭淑妃留下的孩子,那壓根就不可能。

除非廢掉武媚的皇後之位,否則太子就不可能給彆人。

“陛下……”

有人起身。

“不必多言!”

“陛下!”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再說……武媚做皇後,大夥兒也不自在。

皇帝拂袖而去。

……

“來,打一拳。”

“哈!”

李弘站在空地上揮拳。

“再來!”

“哈!”

賈平安站在屋簷下,皺眉道:“出拳不夠有力,力發於腳下,一路驅使,最終從腰背發出來。你這個就是手臂的力量,打多了便會手臂酸痛……”

“舅舅你如何知曉的?”

李弘苦著臉甩手。

“你要體驗。”

賈平安帶著李弘打了一套拳,隨後趕緊招呼他去躲太陽。

“如何?”

李弘麵色紅潤,“舒坦。”

“舒坦可不是太子該說的話,粗俗。”

賈平安這幾日就在磨李弘。

楊醫官出來了。

拱手,認真的道:“武陽侯,多謝了。”

賈平安頷首,“告訴皇後,已經無恙了。不過你出去最好先用艾草煮水沐浴,外麵的衣裳全數燒掉。”

這是保險起見。

“好。”

楊醫官深深的看了賈平安一眼,隨後對太子行禮,最後對王霞行禮。

王霞蹦的老高,臉紅的,擺動雙手說道:“楊醫官謝我作甚?奴什麼都沒做。”

“你什麼都做了。”

在得知王霞是主動請求來照拂太子時,賈平安就覺得這妹紙的路越走越寬了。

楊醫官需要出去觀察兩日,若是無恙,太子再出去。

深宮中從來都容不得一點行差踏錯。

楊醫官走了。

這個地方又冷清了下來。

“舅舅。”

“乾啥?”

賈平安開始挺屍。

可孩子不喜歡睡覺啊!

“神滿不思睡,舅舅你沒精神。”

李弘叫嚷著。

這段時日下來,李弘孩子的天性漸漸被誘發了,很是可愛。

“胡說!”

賈平安翹著二郎腿,彆提多愜意了。

“武陽侯,有人來了。”

賈平安覺得有些奇怪,“這是誰……”

出了大殿,外麵站著帝後。

臥槽!

穿的很隨意……甚至是衣衫不整的賈平安心態炸裂了,趕緊擼了一下衣冠。

李治和武媚都含笑看著。

“回家吧。”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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