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奸賊,看拳(1 / 1)

一頓普普通通的飯,賈平安覺得飯味道不怎麼樣。

“武陽侯……”

魏涼一直在看著外麵,擔心晚些官吏們又來了,把他投進大牢裡。

“我不怕坐牢,就怕……此次牢中竟然遇到了一個……”

魏涼的臉上多了驚恐之色,“可怕。”

最多也就是變成向日葵罷了。

“走了。”

賈平安起身閃人。

“武陽侯!”

魏涼失望了。

他本以為賈平安會出手幫助自己……比如說把酒樓買下來,然後改造成自己的彆院。

可!

賈平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彈劾他的奏疏想來已經進宮了吧?

回到家中,小棉襖正在田邊蹲點,不遠處是杜賀在把風。

“這是弄什麼呢?”

賈平安站在兜兜的身邊看。

“噓!”

兜兜回頭,嚴肅的道:“阿耶,我看到了一條蛇。”

呃!

道德坊有蛇,但平常很少出現。

關鍵是,閨女怎麼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

兜兜平日裡表現出來的膽子並不小。

可蛇這個東西和膽子沒關係吧。

前方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傳來。

一個蛇頭在前方出現,停了一下,接著……

開始滑行。

兜兜拍手歡呼,“蛇!阿耶,看,這是蛇!”

她的阿耶麵色慘白,一把抱起她就跑。

身後那條蛇有些迷惑的滑出來,然後抬頭看看……

那個人類怎麼就那麼蠢呢?

不該是我怕他的嗎?

一隻大鵝搖搖晃晃的來了,一嘴下去。

蛇扭作一團,可更多的大鵝來了,群嘴齊下,蛇頃刻間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賈平安一口氣跑進家中,這才回身窺看。

“阿耶!阿耶!再跑!”

兜兜叫嚷著。

真當你阿耶是馬拉鬆運動員嗎?

賈平安後怕的把兜兜放下來。

身後一臉懵逼的杜賀回來了,“郎君,那條蛇無毒。”

可賈平安彆說是有毒蛇,就算是一條無害的寵物蛇都不敢靠近。

他一本正經的道:“以後讓兜兜和老大遠離這些。”

“是。”

“阿耶……”

“住口!”

看到老爹麵色發黑,兜兜果斷改口,“阿耶,去看看吧,把那條蛇抓來。”

……

“陛下,有人彈劾武陽侯在宣陽坊的酒樓吃飯。”

這個就像是什麼呢……

後世嚴禁吃野生動物,你吃了就是犯法。而身為官員去吃,那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李治冷著臉,“問著他。”

王忠良一溜煙去了兵部。

任雅相一本正經的道:“武陽侯說是回家編書。”

說是……這話進可攻,退可守啊!

不愧是名將!

王忠良後悔了,急匆匆的再度出了皇城。

一路到了道德坊。

……

賈平安剛被小棉襖刺激了一番,為了父親的尊嚴,他裝作大膽的模樣在外麵踱步。

“阿耶,蛇呢?”

小棉襖哪壺不開提哪壺。

“去去去!”

賈平安背著手嗬斥。

小棉襖也跟著背手。

背著手的小棉襖苦大仇深。

再遠些,賈昱驚呼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提溜著那條被眾鵝戳死的蛇在歡呼。

老子……

賈平安強笑道:“大郎趕緊把蛇扔了。”

他覺得眼前處處危險。

“大兄,大兄,把蛇給我!”

老賈家的兩個孩子算是廢了。

賈平安痛苦的回身。

“你就是這般編書的?”

身後,王忠良很是不屑的問道。

這人竟然來了,可見宣陽坊酒樓的事兒發作了。

很快啊!

“我在編寫自然學科。”

“何為自然?”

你忽悠,你接著忽悠!

王忠良發誓此次定然要揭穿賈師傅的真麵目。

“自然便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蛇蟲,鳥獸,莊稼,青草,土地……再微觀一些,譬如說泥土裡的小蟲子,以及蛇蟲身上的寄生蟲……”

太惡心了。

“武陽侯這是存心來惡心人的嗎?”

“阿耶!”

我了個大草!

小棉襖不知和老大達成了什麼協議,竟然把那條死蛇給弄到了手中。

“看!”

賈平安忍住恐懼,微笑道,“要編書,就不能閉門造車。必須要在大自然中去發現,去尋覓。王中官可知曉天地的奧秘嗎?王中官……”

王忠良呆呆的看著那條蛇,突然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救命啊!”

臥槽!

晚些,他出現在了書房裡,強作鎮定的道:“咱隻是有些……有些發怵。”

發怵難道不是害怕嗎?

“王中官可是有事?”

賈平安問道。

王忠良拍了自己的額頭一巴掌,“誤事了。武陽侯,陛下問你,為何去宣陽坊的酒樓吃飯?”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忠良惡向膽邊生……

“肚子餓了呀!”

賈平安一臉無辜,“難道肚子餓了不吃飯?”

王忠良晚些回到了宮中。

“陛下,武陽侯說餓了就吃,這是人的本能。既然有坊,既然有酒樓,那便吃了。”

這也是理由?

李治冷冷的道:“酒樓的人可拿了?”

“拿了,說是就一人。”

嗯?

一家酒樓……就算是酒肆也不止一人吧?

可憐的魏涼,再度進了萬年縣的牢獄。

幽暗的牢獄中,除去偶爾翻身的聲音之外,再無其它雜音。

從剛開始來的咋呼,到如今的平靜,隻是經曆了一個絕望的過程。

絕望了,也就不鬨騰了。

“咦!”

一個人犯突然靠近了圍欄,雙眼放光,“魏涼!”

魏涼一個哆嗦,他認出了此人……

“求你了,彆把我與他放在一處……”

呯!

門開了。

人犯搓著手,興奮的道:“咱們好好親近親近。”

“救命!”

魏涼一進去就瘋狂的毆打人犯。

“我特娘的不活了,也不能讓你得意!”

……

“賈平安去了宣陽坊的酒樓吃飯,這是何意?”

李義府此刻身為中書令,堪稱是位高權重,說話間威嚴自顯。

“相公,賈平安說是餓了。”

就那麼簡單?

李義府沉吟著。

晚些,他和宰相們進宮。

“陛下,臣以為,宣陽坊之事不可輕忽。”

李義府一炮就把賈平安轟了個七葷八素,“今日有人去吃,明日就有人去做。大唐為何要禁止坊裡營商?就是擔心百姓被商人蠱惑,人心變動。錢財啊!”

李義府看看眾人,很是唏噓的道:“財帛動人心。百姓整日種地,或是去東西市,去平康坊做生意,幫工,這便是在蠅營狗苟!若是歸家後還得看著各處生意繁華……陛下,臣覺著極為不妥,長此以往,人心不古!”

你這麼說我可就不舒坦了。

逢李必反的許敬宗出班,先給了李義府一個鄙夷的眼神,然後端著臉說道:“陛下,武陽侯隻是餓了而已,他才多大?臣當年年輕時,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會去了瓦崗啊!至今想起來,臣依舊痛心疾首!”

咳咳!

李勣乾咳兩聲。

老許你這個地圖炮有些瘋狂啊!

難道老夫當年也是為了填飽肚子才上的瓦崗?

“陛下,武陽侯來了。”

“讓他在外麵候著。”

李治冷著臉。

李義府微微一笑,顯得極為灑脫,“許相這是要為武陽侯開脫嗎?若是餓了就要吃,那是孩童。孩童不知禮,自然如此。武陽侯卻是勳戚,他竟然也不知禮?”

嘖嘖!

這一炮下去,堪稱是斷子絕孫!

——賈平安不知禮!

不知禮的武陽侯不是個好的武陽侯!

許敬宗怒目圓瞪,隻想一發地圖炮把李義府給滅了。

“小賈乃是學問大家,不知禮?敢問李相擅長的學問可能與之比較?若是不能……老夫建議李相再回去讀讀,好生學學,哈哈哈哈!”

李義府眯眼看著許敬宗,這是動怒的表現。

“許相可是想與老夫一較高下?”

殿外有人舉手。

大佬,我願出戰。

可大佬李治卻置之不理。

“那又如何?”

許敬宗挽起袖子,眼中有危險的光芒在閃爍。

你可打得過老夫嗎?

李義府冷笑,二人慢慢靠近。

這等威脅真的夠了。

李治剛想叫停。

呯!

李義府竟然率先動手。

許敬宗挨了一拳,鼻血長流。

“奸賊看拳!”

老許依舊記得自己的人設,出手就是撩陰腿。

李義府避過,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閃開!”

賈平安進來了。

不得許可擅闖大殿……

可李治卻默許了。

他的兩個心腹,不,一條狗和一個心腹在開戰。

賈平安來了,好歹能給許敬宗些幫助。

許敬宗在追打,而李義府卻在遊刃有餘的躲避。

他一路躲避,經過賈平安的身前時……

賈平安暗搓搓的伸腳。

呯!

李義府一個撲街。

因為是倉促之間,毫無反應的情況下撲街,這一下……

“許公!”

賈平安迎過去,正色道:“許公為何要動手?此乃是大殿之上,禦前動手,陛下震怒……就算是陛下不怒,可也不夠尊重……”

許敬宗捧腹大笑,“賤人,你也有今日?”

“這是何意?”

賈平安回身,見李義府趴在地上,就歎道:“李相何必如此?就算是要道歉也無需……哎!”

李義府被人扶起來,鼻子和額頭,外加下巴都傷到了,已經暈了過去。

“趕緊讓醫官診治。”

不消停啊!

李治淡淡的道:“正好說到此事,老子有雲,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餓了便要吃,可知此理?”

得了吧。

不過是想愚民而已!

把東西市外隔離在長安之中,平康坊好些,但也隻是個花銷錢財的地方,剩下的坊隻是個居住之所……

老子這話沒說錯,但要與時俱進啊!

賈平安說道:“陛下,老子此言乃是多年前,彼時外敵不多,但凡君主能寬鬆治理,國家自然大治。取的便是一個無為而治。可無為而治卻不能一概而論,譬如說此刻的大唐,若是行此政,那些敵人便會蜂擁而來……”

此一時,彼一時。

老子說的是大同世界,把人類世界描述的如此的美好,可統治者卻很蠢,需要他老人家來指導前路。

可這樣的好處何在?

李義府被弄出去,此刻已經醒了,聞言再度進來,戟指賈平安,“奸人!”

呯!

他再度暈倒。

有此人打岔倒也還好。

長孫無忌沉聲道:“百姓自然該如此管束,至於其它,有我等調理陰陽,有陛下高坐廟堂之上,無所懼也!”

賈平安笑了,“長孫相公這是覺著帶著一群無知無識的農戶就能無往而不利?農戶無知最好,帶著刀槍去了邊塞,一刀一槍的立功,隨後封妻蔭子……等著自家飛升為上層人?”

這是階級固化!

長孫無忌皺眉,“難道要讓天下人都成為堯舜?”

這話玩笑,古往今來都是玩笑。

上層人的圈子你融不進去,就算是進去了,裡麵還分三六九等。

不到那個境界,壓根沒人搭理你。

不到那個境界,你的眼光不夠,知識麵不夠……一言以蔽之,除非你能在上麵蹲幾年,否則你沒這個機會去了解這個世界的運作法則。

但高處不勝寒,沒有給平民這樣的渠道。

“堯舜有,譬如說一個老農耕種一生,養兒育女,兒女繳納賦稅,投軍報國,如此我以為他便是堯舜。”

這個才是賈平安理解中的天下儘堯舜!

咦!

這個角度比較清奇。

許敬宗讚道:“小賈這話舍滴好。”

李治也微微頷首,認可這個解釋。

但問題是什麼?

大唐目前的問題是階級固化。

吃肉的永遠吃肉,喝湯的永遠喝湯,一群百姓眼巴巴的仰頭看著大老爺們嗨皮,若是有誰吃飯漏風,漏了幾滴湯水下來,頓時就引得眾人圍搶。

搶到湯水的人倨傲得意,覺得自己算是上等人了。

可在那些人的眼中,這樣的人僅僅是個站在外圍的癡漢而已。

“如此武陽侯以為這等局麵該如何?”

長孫無忌把問題丟出去,然後覺得不大厚道,就笑了笑,“此等事我等依舊要頭痛難解,你隻管隨口說說。”

你這麼說我可就來勁了!

賈平安想到了後世……

“陛下,臣以為大唐若是想解開這個局,法子不少,譬如說放開商業限製。大唐鄙夷商人,為何不用規矩來約束他們?”

賈平安一直不理解這個規矩,“製定規矩,限定範圍,若是逾越了就責罰……”

話終於繞到了今日的主題上來了。

“陛下,百姓餓了!”

賈平安拱手告退。

無商不富啊!

殿內沉默了一瞬。

李治淡淡的道:“賈平安兜了幾個圈子,目的便是想告訴朕,莫要太過束縛百姓。百姓不妥,那便用規矩去約束,而非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這個說法很有趣。

“用規矩約束,臣卻擔心百姓會不可約束。”

於誌寧年紀大了,不喜歡這等變化。

“陛下,武陽侯又來了。”

李治黑著臉,“讓他進來。”

把朕這裡當做是酒肆了?想來進來,想走就走。

賈平安進來行禮,一臉誠懇的道:“陛下,臣忘卻了一件事,其實此刻的長安城中,各坊中做生意的人不少,不過是半掩門罷了。做生意並非十惡不赦,既然大唐開了方便之門,為何要限定經商之人?臣不解。

另外,臣以為生意要做,商稅要收。所謂無商不富,這才是與時俱進。”

娘的,提到半掩門,賈平安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李治不等他再說,淡淡道:“且出去!”

君臣默然。

是啊!

既然允許經商,既然允許做生意,為何要限定那麼多?

有人說道:“陛下,經商讓人利欲熏心,人心不古!一旦如此,天下亂矣!”

……

賈平安出了大殿,對帶路的內侍說道,“繞個路吧。”

內侍知曉他經常進宮,倒也好說話,“武陽侯想繞到何處去?”

我特娘的想避開阿姐!

賈平安嚴肅的道:“我想去看看太子。”

先前出來時,他正好瞥見阿姐帶著人過來,幸好他躲得快,隨後尋個借口又回去了。

大外甥把和帝後的一番話給他說了,聽的賈平安頭皮發麻。

皇帝倒是無所謂,可阿姐說不得會炸。

內侍笑道:“好教武陽侯得知,太子今日說是很忙。”

小屁孩忙什麼?

賈平安覺得今日風險比較大,就破天荒的去了刑部。

王琦今日總是覺著心神不寧,在值房裡做了半晌針線後,起身道:“二娘陪我出去轉轉。”

陳二娘默然跟著出去。

外麵的官吏看到他們都是微笑。

很假的微笑。

“今時不同往日,褚相他們被發配,來相、韓相他們也才將被發配,咱們的士氣低落了。”

王琦對此有些痛心疾首,但卻無計可施。

“我不明白相公為何不出手,任由皇帝壓製自己。”

“若是不小心,下一步……我一直擔心相公。”

“可我能如何?唯一的法子便是……”

他在自說自話。

陳二娘果斷放慢腳步,遠離這個禍害。

王琦回身冷笑道:“想避開我?賤人,你也不想想,就算是要倒黴,你可能獨善其身!”

陳二娘沒說話。

在這個時候說得越多,錯的越多。

“賈平安?”

王琦看到了賈平安,想到自己的前程幾乎被此人一手毀掉,不禁恨之入骨。

“教主?”

賈平安見王琦嘴唇的紅色竟然淡了不少,不禁樂了。

“賈平安,我……”

王琦剛想放幾句狠話,可李敬業出來了。

“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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