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我家郎君行善積德(1 / 1)

兩個男子站在雨中,雨水從鬥笠邊緣往下落,偶爾隨著身體的動作而傾斜。

雙眸在雨中眯著。

“那是賈平安!”

“據聞此人衝陣頗為悍勇!”

“如此,你害怕了?”

左邊矮一些的男子冷笑一聲,“我尚玉菊會害怕?”

右邊的男子淡淡的道:“我橫山陳不言亦是不懼。我七歲開始練刀,斬殺了無數人物……隻可惜軍中把我驅趕了出來,說什麼……奸猾,今日我便讓那些人看看何為悍勇!”

雨水中,前方出現了賈平安。

今日輪值的是王老二和徐小魚。

徐小魚擅長追蹤,所以賈平安使喚的比較多。

賈平安看到了雨中緩緩接近的兩人,但並未在意。

有一種人能把自己渾身的殺氣都收斂了,直至近前揮出那一刀時,殺氣才陡然炸開。

雨愈發的大了。

賈平安罵道:“這賊老天,可是要傾盆嗎?”

他的視線越發的模糊,但卻突然感受到了些不對之處。

那兩個走來的男子為何越來越偏,不斷在靠近自己。

你要說在雨水中迷失了方向,可此刻前方依稀能看到坊牆的輪廓。

王老二手按住刀柄,沉聲道:“是何人?速退!”

朱雀大街寬敞的不像話,在這等大雨之下,不可能相互靠近。

嗆啷!

幾乎是不分先後,三把刀同時出鞘。

“小魚,保護郎君!”

王老二悍勇的撲了上去。

徐小魚這才反應過來,拔刀後隨即護住賈平安。

賈平安冷笑道:“這裡靠近崇業坊,敢來這裡刺殺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前方,三把刀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其中一把刀突然衝了過來。

徐小魚揮刀攔截。

隻是一刀,徐小魚就感到了壓力。

“郎君……退!”

賈平安微微垂眸,在感受著身後的氣息。

有人在接近。

他並未動,而是按著刀柄。

身後那人的氣勢越來越盛。

嗆啷!

賈平安猛地拔刀……

揮刀幾乎是同時。

匹練般的刀光斬破了水簾,照亮了那雙冷冰冰的眸子。

男子帶著鬥笠,隻是一個側身,接著就欺身而上。

二人飛快交換了一刀,旋即各自退後。

斜刺裡再度殺來一人。

二打一!

賈平安長笑一聲,喝道:“今日便殺儘你等不敢見人的賊子!”

到了此刻,他敢斷定這些人不是因為學問之事來刺殺自己。

他一刀就劈倒了斜刺裡衝殺上來的賊人,不禁一怔。

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另一人卻重新殺了過來。

賈平安斷喝一聲,雙手持刀,把此人連人帶刀的劈開,隨即就是身體後傳。

一支箭矢就這麼突兀的透過雨水飛了過來。

在這等天氣想射箭,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弓箭收在乾燥的雨布中,要動手時再拿出來。

這是一次精心準備的行動。

誰?

賈平安的腦海裡出現了好些人選。

但都被他一一排除。

“二哥,保護郎君!”

徐小魚的喊聲傳來。

王老二拚死一刀斬殺了自己的對手,旋即喊道:“小魚,我來!”

剛想拚死脫身去救援賈平安的徐小魚心中一鬆,連續兩刀把對手逼開,可對手卻如跗骨之蛆,竟然再度上前。

“殺!”

徐小魚發了性子,逼開這一刀,竟然選擇了更凶險的刺!

對手的長刀從手臂上方劃過,徐小魚甚至感受到了刀鋒的鋒銳,旋即長刀脫手。

刺客倒在了雨水裡,身體掙紮著,鮮血不斷的外湧。

賈平安險之又險的避過這一箭,而對手再度出手。

今日大雨,賈平安就讓包東和雷洪先回家,可沒想到竟然被對手利用了。

賈平安在馬背上猛地彈起來,居高臨下的揮刀。

這是一招絕殺。

對手在雨中長嘯一聲,身體竟然也躍了起來,橫刀斬殺戰馬的頭顱。

有人說賈平安對這匹馬愛之入骨,那麼就試試?

用自己的命來試試……

但凡被賈平安攻破,一馬換一人,可會後悔?

雨水中,賊人的眸子裡多了狂熱。

賈平安揮刀格擋。

“哈哈哈哈!”

賊人長笑,就在賈平安身體往下落的過程中,一支箭矢再度飛來。

而賊人也借機揮刀。

賈平安人剛到馬背上,竟然無從躲避!

咿律律!

阿寶猛地長嘶一聲,不退反進。

這是我的阿寶!

這些蠢貨竟然以為阿寶是個棒槌?

橫刀落空,箭矢落空……

賈平安輕輕摧動阿寶,在賊人還來不及收刀時,一刀斬殺了他。

旋即他盯住了斜對麵。

那裡有人!

“雨水澆灌之下,你可還能發箭?”

賈平安策馬上前。

“郎君!”

此刻徐小魚和王老二才將趕到。

他們二人擋在了賈平安的身前,緩緩逼了過去。

斜對麵,一塊雨布拉在了坊牆之下,雨布已經不堪雨水的衝擊,偏了一半,雨水嘩啦啦的往下傾瀉。

雨布下,一個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右手握著短刀,刀上的鮮血漸漸淡去。

那雙眸子裡帶著些釋然,甚至還微微頷首,嘴唇動了動……

賈平安站在雨布下思索。

斜刺裡衝出來的賊人太爛了,被他一刀斬殺,這不符合今日行動的水準。那麼就是主持此事的頭目?

賈平安。

大唐武陽侯!

更是大名鼎鼎的掃把星,但如今提及掃把星的人越發的少了。

賈平安衝陣很凶,這樣的悍將,誰敢來刺殺他?

不,是誰敢就用這幾個人來刺殺他?

“郎君,是操練有素的好手。”

王老二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繼續給徐小魚上課。

“你看此人的手指頭,一看老繭就知曉是箭手。”

賈平安眯眼看著這些屍骸,此刻大雨傾盆,金吾衛的反應要慢一拍。

“誰?”

前方終於傳來了喊聲。

“武陽侯!”

金吾衛的軍士們看到這個修羅場,也難免呆了一瞬。

消息飛快的進宮。

“誰乾的?”

李治神色平靜,但胸膛卻急速起伏了數次。

“不知,金吾衛的去查探了,說是軍中的好手。”

“不一定。”

李治興許不懂軍中的事兒,但靠著敏銳的嗅覺卻發現了此事的不對勁。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消息。

“陛下,那些賊人來曆不明。”

“有一人查出來了,乃是長安城中有名的人物,整日和人吹噓自己刀法無敵,武陽侯說此人被他一刀斬殺!”

“朕的悍將……豈是那等人能覬覦的?”

數日隻是眯眼的李治猛地睜開眼睛,“去追查!查到那人,斬殺……帶著頭顱來見朕!”

百騎出動了。

包東和雷洪麵色鐵青,跪在地上請罪。

“今日若非我二人早回家,也無這等凶險……”

“凶險什麼?”賈平安搖搖頭,“起來!”

他在家門口,看著雨後的道德坊蒙在了一層薄霧中。

雨後的道德坊裡,那些人家隱藏在霧氣中。偶爾風吹過,霧氣散去一些,旋即露出了那些屋宇的模樣來,接著再度隱去。

包東和雷洪不敢起來,跪在泥濘中請罪。

“如此,去查吧。”

賈平安覺得這二人已經魔怔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安心。

包東和雷洪出了道德坊,一路順著那些人的身份往下查。

他們遇到了百騎的人,見到他們出現,不禁都笑了起來。

“我怎麼覺著……武陽侯是在避嫌呢?”

雷洪越想越不對。

“我卻覺著不是。”包東胸有成竹的道:“我以為武陽侯這是在守株待兔。你想想,他在道德坊中不動,對方會如何?定然摸不清他的底細。譬如說可是受創了?嚴重與否。摸不清武陽侯的底細,那些人心癢難耐,說不得……還敢再去試探。”

二人相對一視。

雷洪嘟囔道:“為何你的主意那麼多?一套一套的。”

“隻因我聰明!”

包東淡淡的道。

這一刻,他準確把握住了裝比的精髓。

一路查到了城外。

“說的就是那裡。”

包東指著前方。

前方有個小村落,坊牆是沒有的,民居散落。

“早就沒人了吧。”

雷洪和包東都是老手,知曉那些人一擊不中,隨即就會遠遁。

“走!”

包東突然小跑而去。

他邊跑邊拔刀,前方出現的兩個男子在拚命的招手叫喊。

“死人了!”

“哪裡?帶路!”

——失敗了。

牆壁上寫著三個大字。

百騎的人率先趕到,包圍住了這裡。

包東尋了帶隊的楊大樹,問道:“如何?”

楊大樹沒說話,隻是看著裡麵。

一具屍骸躺在床上,牆壁上有字。

“被殺?”雷洪糾結的問道。

“不,是自儘。”

楊大樹回身道:“我們一路追索而來,他壓根沒有遁逃的機會。”

牛筆!

雷洪有些羨慕嫉妒。

包東在屋內尋摸著“我們算是失敗了。”

賊人們失敗,他們也失敗了。

“其實……”

包東看了雷洪一眼,“我當年進了百騎,很難。一路篩選,我的刀法箭法隻是尋常,那時我年少,總覺得這不算什麼,回過頭阿耶一頓毒打,把我打醒了。”

雷洪很是好奇,“那你怎麼入了百騎?”

百騎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待的地方,沒本事就滾蛋。

包東的眼中多了些唏噓,“阿耶告訴我,刀法箭法可以慢慢的磨礪,可若是不能進百騎,此後我隻能在田地裡……磨礪。”

“後來我尋到了一個法子。”

包東一邊在屋裡尋找,一邊說道:“我從小就喜歡查探,那為何不另辟蹊徑?”

他把死者的身體翻過來,看了一下,“還好,溫熱。”

隨後便是一堆灰燼。

包東在這堆灰燼中翻找著,最後尋到了一片紙。

他小心翼翼的把紙攤放在手心裡,輕輕把灰吹去。

“王長……定……”

包東抬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查,王長定。”

雷洪看了一眼這片紙,伸出大拇指,“牛!”

尋找王長定頗費了些功夫,當傳來消息時,已經是第二日了。

而徐小魚已經越過了他們,一路追索下去。

刺殺的當日,他留在了現場,一路仔細尋找,最終找了一些痕跡。

譬如說賊人隨身的油紙包裡帶著蒸餅……涇陽口味的,而且已經變成了乾餅。

這說明他們隱藏在長安城中不敢冒頭,隻想一擊致命。

涇陽距離長安不遠不近,要想尋到一群賊人頗難。

徐小魚一路往涇陽去。

在沿路的路卡,他也仔細詢問過那些軍士,可一無所獲。

炎熱的夏熱,行人太多了。

“呸!”

徐小魚被戰馬激起的灰塵弄了滿頭滿臉。

他策馬衝出了灰塵圈,一路疾馳。

郎君對他真的不錯,賈家有什麼他就吃什麼,不會因為他的身份而分個三六九等。

賈家每年給他們的衣裳也不差,就算是磨破了,最多是喝罵一聲,接著做就是了。

郎君是何等的身份?

武陽侯,指揮若定的悍將。

徐小魚當初想上陣,賈平安笑了笑,隨後就帶著他去了。

原來沙場不是那等模樣,隻是一次衝殺,就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沙場上第一次殺人讓他渾身顫栗,原來斬殺敵人是這樣的感覺,和他在長安時完全不同。

沙場上的血腥味太重,鮮血蘊集在地麵形成了血泊,人血,馬血……那些味道一股腦兒的衝來,讓他整個人都懵逼了。

幸虧郎君帶著他,否則那一次他鐵定就沒了。

到了涇陽,徐小魚驗證了身份,旋即就去了縣廨。

縣令張桂接見了他,親切詢問了所辦的事兒,等得知是來追索凶手時,那臉馬上就冷了下去。

這便是郎君說的變色龍。

“明府還有事。”

小吏察言觀色,隨即下了逐客令。

徐小魚看了張桂一眼,旋即告辭。

他知曉張桂接見自己的目的,隻是為了和郎君套近乎。可得知自己的仆役身份後,頓時大失所望。

人呐!

徐小魚哼著歌走出了縣廨。

他站在縣衙的外麵,目光左右掃過。

“左,還是右。”

徐小魚最終還是往右邊去了。

縣城不大,他覺得自己能一一查清楚。

第二日,他就遭遇了跟蹤。

徐小魚坐在酒肆裡,一邊喝酒,一邊看著舞伎跳舞,不時高聲叫好。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他的身後,目光陰冷。

縣城小,進出的人都有數,突然來個陌生人,自然會引發些關注。

徐小魚的嘴角掛著微笑。

色眯眯的。

晚些出了酒肆,他打著酒嗝,好像是喝多了。

男子跟在後麵,一路往逆旅去。

到了逆旅,徐小魚大聲喊道:“這幾日累慘了,晚些彆叫我!”

掌櫃笑著應了。

徐小魚在上樓時瞥了跟蹤的大漢一眼。

開門進屋,他反手把門關了。

“出門在外,二哥有交代,多吃肉,少吃菜……”

呯!

他重重的躺在床上。

舒坦啊!

沒多久,鼾聲大作。

外麵的男子等了許久,等夥計下去後,他悄然進了房間。

徐小魚睡的很香。

酒氣很濃鬱啊!

大漢目光轉動,在室內仔細尋找著。

呯!

他不小心碰到了洗臉盆架,渾身僵硬的緩緩回身。

“嗬……嗬……”

鼾聲依舊。

這等人睡死過去,你就算是打雷都鬨不醒他。

大漢鬆了一口氣,接著在屋裡搜尋痕跡。

包袱被他打開了。

幾張乾餅,換洗衣裳,看著就是有錢人的做派。

他把衣裳緩緩的保持原狀拿起來,果不出預料,下麵有個油紙包。他把衣裳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邊上,把油紙包打開。

裡麵全是銅錢。

得有兩百錢吧。

苟日的,有錢人!

大漢走到床邊,摸出短刀擱在徐小魚的脖頸上,“醒來!”

鼾聲依舊!

大漢眸子裡的警惕這才消散,把繩子給收了,劈手一巴掌打醒了徐小魚。

“誰?”

徐小魚捂著臉,茫然看著,漸漸尋到了目標,就猛的想坐起來。

“你是誰?來……”

短刀移動到了徐小魚的臉上,微微用力,臉上就多了個小口子。

“賤狗奴,這臉蛋竟然這般細嫩,耶耶看著郎君弄過什麼短袖,說是搞女人累了,換個口味……說的就是你這等小子!”

徐小魚惶然道:“好漢饒命!我不搞男人。”

大漢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臉頰,“說說,你來涇陽作甚?”

徐小魚慌得一批,“回好漢的話,我就是來進貨的。”

“進貨?”大漢看了過所,寫的就是進貨。

武陽侯出手,彆說是進貨,就算是殺人也能寫的正大光明。

大漢眼中的疑竇漸漸消散,問道:“進什麼貨?”

徐小魚想再套些話,就裝作惶然的模樣,“好漢,我隻是進些涇陽的乾餅去販賣。”

涇陽的乾餅名氣不小,大漢的眸子裡多了厲色,喝問道:“作死敢來騙耶耶,嗯!”

他拿起短刀,猛地一刀。

徐小魚知曉大漢不敢在這裡殺人,所以縮成一團。

“救命……”

大漢冷哼一聲,短刀在徐小魚的脖頸那裡停住,罵道:“賤狗奴,三日之內不走,耶耶就弄死你。聽明白了?”

“不明白!”

大漢剛收刀,聞言大怒,剛想出手,徐小魚一巴掌抽的他暈頭轉向,再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

“你……”

大漢爬起來就想跑,可徐小魚既然動了手,哪裡會給他逃跑的機會,隻是一絆,就把大漢絆倒在身前。

獵物變成了獵人!

徐小魚獰笑道:“我家郎君積善行德,你這等渣滓也敢去刺殺……想怎麼死?”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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