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了嗎?”
貫娜被安排在了輜重營中,作為勸降的功臣,她們得到了不乾活的優待,而且夥食也不錯。隻是那些軍士經常借著進出的機會在偷看她們,那目光炯炯的讓人身上發熱。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這個道理貫娜是知道的。男人的欲望總是要尋個地方發泄出來,不是在女人的身上,就是在沙場。
前方喊殺聲震天響,貫娜想看看,可個子不夠高。她見邊上有大車,就攀爬了上去,過程中難免要把長裙提起來,把小腿什麼的露出來,引得眾人饞涎欲滴。
站在大車上,貫娜看到了前方的戰況。
“萬勝!”
歡呼聲傳來,那些軍士也跟著振臂高呼。
“這是……”
貫娜不解的問道。
“我軍斬殺敵將!”
貫娜心中一怔,接著就聽到了潰敗的聲音。無數人在狂吼,在呼喊救命,在爭先恐後的奔跑……慘叫聲一直沒停過。
一騎從前方回來,馬背上的軍士喊道:“敵軍潰敗了,我軍大勝!”
“敗了嗎?”
貫娜緩緩跪在馬車上,突然落淚。她再怎麼癡迷於賈平安,也還記得自己的國家。她知曉此戰敗北之後,鴨綠水這一側再無能威脅到大唐的軍隊。也就是說……高麗丟了半壁江山。
“武陽侯陣斬了敵軍主將都單,敵軍崩潰了。”
是他斬殺了都單嗎?貫娜記得都單,當初都單在平壤時就是一個沉穩的將領,深得大莫離支的信重。他甚至還去過貫娜家中赴宴,席間一番話讓人欽佩不已。可如今他竟然死了。
“啊……”
貫娜仰天嚎哭了起來。
我的高麗……敗了!
前方,賈平安帶著人銜尾追擊,一路上斬殺的人不計其數。有人喊道:“小心敵軍反撲!”,賈平安不置可否,此刻的敵軍就像是喪家之犬,彆說是反撲,就算是想回個頭都難。
此刻漫山遍野的潰兵在奔跑,賈平安喊道:“招降!”
大夥兒都殺紅眼了,可這些都是上好的勞力啊!隨便丟在哪裡,不管是挖溝還是種地,都能給大唐帶來巨大的好處。戶部那邊都說了,大唐如今缺人,缺去南方開荒的人。誰能解決了此事,戶部尚書給你做。
賈平安對此嗤之以鼻。
戶部尚書就是個背鍋的,大唐差什麼都會衝著他噴。沒糧食了,要去洛陽討飯,這是戶部的過失,噴他;沒錢了,噴他……
“跪地不殺!”
眾人在呼喊,一邊喊一邊砍殺。高麗潰兵茫然倒地,喊道:“不是不殺嗎?”
“你特娘的還跑,不殺你殺誰?”
賈平安覺得這樣不行,就喊道:“大唐優待俘虜!”
這個閃亮的口號登場了。
臥槽!
眾人都愣住了。
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優待俘虜這一說?俘虜不是大爺,憑什麼優待他們?這是千年以來的規矩和想法。可賈師傅就喊出了這樣的口號。
高麗人聽到這話也炸了,崩潰的心態就像是一條在巨浪中浮沉的小舟,看到了前方的港灣。沒啥說的,有人跪下,賈平安喊道:“優待他!”
可怎麼優待?
這誰也不會啊!難道要給他吃肉?娘的,大軍在外,除去鹹肉之外,誰也沒有肉啊!
一群蠢貨!
賈平安吩咐道:“讓此人做頭領,統領俘虜。對了,讓他暗搓搓的弄死一個高麗人作為投名狀。”
那等養蛇(虎)為患的事兒賈師傅不會做,他的命令傳達下去,那個高麗人熱淚盈眶,抱著他的大腿嚎哭。賈平安一腳踹開他,罵道:“趕緊做事。”
於是這個俘虜就在跪下的那群人中尋了幾個看著還和善的,隨後請示得了刀槍,竟然耀武揚威了起來。把這群俘虜管理的比唐軍還靠譜。
高侃率軍追擊,看著這一幕也傻眼了。心想還能這樣?
李勣放聲大笑,“武陽侯果然手段高超,哈哈哈哈!”
隻需少量的軍士留下,就能借助那些狐假虎威的俘虜來管住戰俘,這堪稱是牛逼到了極點。
這一路追殺直至十日後,最後一批高麗潰兵衝進了遼水邊上,隨即就被繳械了。
那些契丹人全副武裝,為首的將領在問話。
“敗了,我們敗了。唐軍凶殘,我們不是對手。”
“如何敗的?可有機會?”
大唐此刻就像是一個發光體,每一個部族都被照耀著。但被照耀並非都是幸福,許多部族都在隱藏著自己的野心,隻等大唐衰微就奮起一擊。這樣的戲碼在以後演繹了無數次,包括所謂的燈塔,他們裹挾著仆從國在星球上耀武揚威,順昌逆亡,實則就是搞大唐的這一套。
將領從潰兵們的口中斷斷續續的得知了戰況,他冷笑道:“那年高麗人攻打我們,最後大敗。高麗人不足為據。不過要試探大唐,看看虛實。”
馬蹄聲傳來,十餘騎出現在晨霧中,他們的臉若隱若現,漸漸明晰……
“唐軍來了!”
這十餘騎盯住了這些契丹人,為首的將領冷冷的問道:“契丹是要與大唐為敵嗎?若是,那便起兵,大唐的無敵雄師士氣正旺,可一決雌雄!”
契丹人有千餘騎,有小頭目竟然躍躍欲試的低聲道:“要不弄死他們。”
契丹將領眼中多了怒色,“我隻是幫助大唐捕獲俘虜,竟然遭遇這等羞辱。大唐是覺著我等好說話嗎?若是如此……你是誰?”
他突然想起該問問這名將領的名字,回過頭就去給李勣告狀。
唐將在馬背上淡淡的道:“賈平安!”
噗!
仿佛一股風吹過,契丹將領隨即下馬,單膝跪地,虔誠的道:“我們發誓隻是想為大唐效命……”
先前躍躍欲試的那人此刻麵色慘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賈平安在此次征伐遼東的過程中威名遠播。攻伐犀利不說,那每戰必築京觀的作風更是讓這些人為之膽寒。惹怒了這樣的人,回過頭都督能弄死他。
大唐把契丹的地方設為鬆漠都督府,又賜姓為李,讓他們代表皇帝統領契丹一族。
將領低頭,覺得自己也是倒黴催的。前陣子得知消息,說是大唐一路殺到了鴨綠水邊上,契丹上下震驚,隨即就令他帶人來查探情況。可才將到了遼水邊上,就遇到了潰兵。十餘萬人啊!竟然就這麼敗了。那個賈平安夜間突擊,把大營攪得天翻地覆,所謂的高麗名將都單竟然不能敵,任由他揚長而去。
隨後的決戰更像是一次摧枯拉朽的演練,大唐輕鬆擊敗了高麗人,輕鬆的讓人不敢置信。啥時候高麗人這般孱弱了?若是如此,契丹能否尋個機會,好歹也搶些地方啊!
雖然說是鬆漠都督府,可實際上就是羈縻性質的部族。不過比羈縻更進一步的是契丹也成了大唐的仆從軍,偶爾跟隨大唐去‘狩獵’,獲取軍功和封賞。但封賞哪有地盤好?搶到了地盤,隨後就能養更多的牛羊,出產更多的戰馬,生下更多的小崽子……強大契丹。
“全數收攏了,帶回去!”
賈平安策馬在中間遊走,淡淡的道:“我說過優待俘虜,你等跑什麼?”
優待俘虜……你這話哄鬼呢。想想那些俘虜以後要乾的活,這些高麗人就欲哭無淚。和被逼著乾活相比,老子們寧可鑽進老林子裡去逍遙快活,說不得過幾年就發達了。
高麗人此刻心態崩了,任由唐軍把驅趕到一處。
賈平安策馬上前,露齒一笑,竟然有一種詭異的淩厲。
“不!”
一個高麗人瘋狂的喊道:“彆殺我,彆用我築京觀,武陽侯,求求你,我願意做你最忠誠的奴仆,我的子孫都是你的奴仆……”
那些高麗人哭嚎了起來,賈平安皺眉,“我何時說過要拿你等來築京觀?”。娘的,上好的勞力啊!不留著去開發大唐的南方,難道還能殺了?
“不殺我等?”
高麗人涕淚橫流,驚喜莫名。
賈平安微微點頭,頓時一陣馬屁傳來,把賈師傅吹噓成了天下第一大善人。
賈平安策馬掉頭,淡淡的道:“你等可以回去了。”
契丹將領如蒙大赦,趕緊起身。
賈平安在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些不安分,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抹去這些不安分,最終把契丹變成大唐的順民。
“告訴李都督,下次去長安,賈某請他飲酒。”
賈平安微微頷首,阿寶長嘶一聲,掉頭就走。
契丹將領隻覺得頭皮發麻,心想這話帶回去,那位都督大概要被嚇尿了。但這也是個機會,說不得能借用賈平安的凶名來震懾對手。
唐軍走了。
十餘騎帶著數百高麗人,輕輕鬆鬆的離開了遼水邊上。
先前那個作死的小頭目這才鬆了一口氣,罵道:“凶神惡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鬼。有本事就弄死我們,否則反手就能滅了他們。”
這些羈縻性質的都督府中,這等話並不少見,大夥兒發發牢騷,吹吹比,隨後就獲得了心理上的極大滿足,晚上做夢都會快活些。
“咱們一千餘人啊!若是先前動手……”
這人罵罵咧咧的,“若是動手,一瞬就能殺光他們。可惜了……”
側麵的晨霧突然動了起來,就像是有怪獸在中間廝殺。一騎從裡麵鑽了出來,接著更多的騎兵出現了。
包東看著這些契丹人,淡淡的道:“你等的運氣真好。”
契丹將領隻覺得渾身發麻,他喘息著,毫不猶豫的揮刀把小頭目給斬殺了,隨即跪下求饒。
賈平安就是在釣魚,自己帶著十餘騎出來,邊上埋伏了數百騎……大唐的數百騎,能輕鬆擊敗他們。若是先前他敢動手,賈平安發個信號,隨即伏兵儘出,不但能弄死他們,還能順勢問罪。
契丹不容易啊!
想到這個可能,契丹將領冷的渾身顫栗。那個陰險的武陽侯,他為何要給契丹設置圈套?難道他不信任契丹人?若是如此,契丹當早做打算。
可賈平安為何要釣魚?
難道他想順勢滅了契丹?那不能!大唐雖然是天下共主,可也不能隨意開戰。沒有名頭,你今日打這個,明日打這個,後日天下人都要反唐了。
是了,所以他在釣魚,一旦自己上鉤,隨即就是一次戰爭,弄不好契丹都會被滅了。難怪先前賈平安回身時很是緩慢,這是想誘使自己一方出手吧?殺了賈平安十餘人,隨即把他們丟進遼水裡,再把那些高麗人斬殺殆儘,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包公等人走了,契丹將領麵色慘白的起身,“走,回去稟告給阿卜固。”
李窟哥去後,繼承契丹的就是阿卜固。
一路回去,見到阿卜固時,他正在操練騎兵。校場上全是馬蹄聲,震耳欲聾。騎兵們整齊的衝殺,隨後整齊的防禦。
“什麼?”
“高麗敗了?”
“是,我還遇到了那個賈平安,那些高麗人說了,賈平安此戰令人震怖,連李勣都對他讚不絕口……”
阿卜固麵色微白,目露凶光,“忍,咱們先忍下來,等機會到了再動手。”
回過頭,他到了自己的地方,叫來了一個心腹。
“告訴他們,此刻不可動手。偃旗息鼓,切記,不可衝動。”
……
所謂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大唐一戰擊破都單之後,各地的殘敵要麼解甲裝作是農戶;要麼就苟延殘喘,等待大唐軍隊來掃蕩。至於逃亡周邊,得了吧,周邊都是大唐爸爸的地盤,你能往哪逃?
大軍隨即雲集鴨綠水,浩浩蕩蕩。
“大莫離支!”
從前陣子開始,泉蓋蘇文就睡不好,眼袋越發的大了,而且竟然有了黑眼圈。他抬頭,見一個官員衝了進來,隻是看看那慘白的麵色,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哪裡出事了?
“大莫離支,都單敗了,大敗虧輸了!”
泉蓋蘇文麵色一變,身體搖晃了一下,喘息著,“這是說……鴨綠水以西都成了大唐的了?都單誤我!都單誤我!”
泉蓋蘇文揮舞著手臂,口沫橫飛的發泄著自己的怒火。良久,他氣喘籲籲地道:“都單呢?他還有臉活著?拿下他的家人,全數用戰馬拖死,活活拖死!”
“大莫離支,都單……以身殉國了。”
以身殉國的將領還要被清算,回過頭高麗國內就會人心混亂。
泉蓋蘇文冷冷的道:“他早該死了!無能之輩,十餘萬大軍一戰損失殆儘,他還活著作甚?恬不知恥!”
大莫離支的刻薄讓人顫栗,但有臣子卻敏銳的發現了刻薄下麵的含義……恐懼!
丟失了半壁江山之後,高麗危險了。高麗的防禦重點在於鴨綠水以西到貴端水之間,也就是針對大唐方向。其次便是在百濟那邊。這樣的布置在往日自然沒問題,可如今鴨綠江以西崩盤,怎麼防禦?這一路特娘的隻有小貓兩三隻,難道要靠他們來抵禦大唐的進攻?
“把大軍調去鴨綠水邊,快去!”泉蓋蘇文麵色鐵青的下達了命令,隨後又終止了這道命令。他冷冷的道:“新羅人在做什麼?”
“大莫離支,新羅人說是沿著海岸到了烏骨。”
臣子們看著分外的緊張,大夥兒都擔心唐軍掩殺過來。
“金春秋……這是想向大唐示好!”
……
金法敏帶著千餘人在海岸線遊弋,有唐軍的斥候熱情邀請他們上岸,可金法敏卻說未得大唐的允許他不會上岸,否則便是不尊重。
船艙裡,金法敏和隨行的將領官員議事。
他劍眉星目,加之身份的緣故,看著不怒自威。
三個文官正在竊竊私語,兩個武將在不安的看著外麵。他們已經得知了大唐主力南下尋求和都單決戰的事兒,正在說著此戰的各種可能。
“大唐有十萬大軍……不對,留守的不少,如此八萬總得有吧?八萬大軍和十餘萬高麗人對峙,勝負難料,不過我還是看好大唐。”
“是啊!大唐這些年戰無不勝,都單怕是不敵,最多是平手。”
平手……這是新羅最希望看到的局麵。
到時候大唐深陷漩渦之中無法自拔,新羅才好火中取栗。
金法敏雖然是太子,可新羅的太子必須要掌握軍隊。他從早些年開始就領軍和百濟不斷摩擦。摩擦摩擦的,竟然展露了些天賦,被稱為名將。
國中有舅舅金庾信為大將坐鎮,他就能四處征戰,不斷積累經驗和威望。金春秋私下對他說過,新羅的局麵要看大唐對高麗的征伐結果。可大唐欺人太甚,說好的進攻百濟,最終卻調轉刀口,一刀插的高麗滿身飆血。高麗希望大唐能進攻百濟,如此就能和高麗接壤。有大唐爸爸在,新羅可以從容決定進退。若是局勢妥當,甚至還能一窺高麗的疆域。
可大唐騙了新羅。新羅國中準備的糧草也算是白準備了。
金法敏想到這裡,就抬眸說道:“此事不著急,咱們帶來的糧食不少,足夠支應許久。且等大總管回師了再做道理。”
眾人一陣笑。有人說道:“太子這話是正理。咱們在此遊弋,根據消息來決定行止最好不過了。”
金法敏起身,環視眾人,沉聲道:“打探消息的重任就交給諸位了。”
眾人齊聲應諾,氣氛活潑。
岸邊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馬蹄聲清脆,有人在高喊:“我軍大破敵軍,都單被武陽侯陣斬……”
“這不可能!”
金法敏猛地衝了出去,看到岸上的唐軍斥候神色驕傲。
那種熟悉的驕傲。
他隻覺得胸口發悶,一口血差點就噴了出去。
“大總管在何處?我這便上岸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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