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在曲江池和魏青衣聊了一會兒,隨後歸家。
杜賀正焦急的等著,見他回來了,如蒙大赦,“郎君,咱們家去遼東的車隊被人截了,大車被砸爛,那些人被打的鼻青臉腫的……”
這是辛集和王闊等人的手筆吧……他們早就盯住了這個事兒,隻等賈平安不肯低頭,就令人下手。
他笑了起來,很是暢快。
“平安,此事我以為……當報官。”狄仁傑雙目中閃爍著智慧的光,“那些人既然動了手,咱們便走官麵,先把他們的罪名釘死,隨後可進可退……他們怕的什麼?便是輿論,而非動手。”
可進可退……怎麼那麼像是運動呢?
但狄仁傑的這番分析堪稱是鞭辟入裡,賈平安當即令人去報官。隨後令人去造輿論。
老賈家被欺負了,好慘啊!
賈平安在家中觀察著長安城中的動向,不急不慢的帶著兩孩子在道德坊裡瘋玩,隔幾日就去高陽那裡交作業,帶帶賈老三。
程知節等人都來了賈家,賈平安隻說無需擔心。
就在眾人以為賈平安要咽下這口氣的時候,就在一個午後,賈平安出來了。
他帶著家中的護衛,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東市。
辛集的生意很大,在東西市皆有三十餘個商鋪,售賣各等貨物。
“砸!”
剛開門的店鋪裡,掌櫃和夥計懵逼了,等店鋪被砸成了廢墟後,他們卻也不叫喊,隻是冷冷的看著賈平安。
這等事兒從不是他們這等人能乾涉的,掌櫃上前行禮,一字一吐的道:“今日之事,我等記下了,不敢或忘。”
還想著報仇?
賈平安笑的很是囂張,“再砸!”
三十多家店鋪一下午的功夫被砸成了廢墟。市令在邊上苦笑,他勸過,但賈平安隻是置之不理。這等層麵的爭鬥對於他來說是個大麻煩,不小心就會被炮灰了。
辛集來了,見到這個慘狀,當即鐵青著臉喝問市令,“為何不抓人?”
市令木著臉,“還請二位自行解決吧。”
風太大,他不敢立於風口之中,怕變成風口的那頭豬。
他往後一退,把戰場留給了這二人。
辛集上前,冷冷的道:“你這是在尋死。”
賈平安看著很平靜,突然一把抓住了辛集的頭發,猛地一巴掌狠抽過去。這一巴掌徑直把辛集的臉打的高高腫起,滿口牙起碼少了一半以上。
辛集跪在地上,自覺腦袋發蒙,嗡嗡作響,嘴裡的麻木消散了,劇痛襲來。
賈平安一把揪起他的腦袋,看著他茫然的雙眸,罵道:“真以為耶耶不知道你等想作甚?你等借著此事想讓我灰頭土臉。目的何在?嗯!”
“我……”
辛集剛開口,就被賈平安再度一巴掌打的發暈。
對付這等人就得用這等方式。
賈平安俯身下去,低聲道:“長孫無忌要垮台了,皇後的使命也完成了,你等就想著剪除皇後的羽翼,可你特娘的卻不知耶耶這支翅膀有多寬……鯤之大,一鍋煮不下,明白嗎?問你話呢!明白了嗎?”
他揚起手,辛集下意識的喊道:“明白了。”
他隻想暫時離去,回頭身後的家族自然會為他報仇。至於你說什麼……男兒不低頭,得了吧,這是商人。不低頭也隻是在麵對比自己低的對手時。
賈平安鬆開手,辛集倒地,隨即有隨從把他扶了起來。辛集起身,怨毒的道:“咱們回頭再來。”
他說話漏風的厲害,一開口又吐出了兩顆牙齒。
“隻管來。”
賈平安回頭令人砸了王闊的店鋪,依舊是肆無忌憚。
“陛下,武陽公在東西市大打出手,砸了怕是有百來家店鋪,還打傷了商人。”
李治沒反應,低著頭看著奏疏。內侍心中不解,就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內侍走到外麵,聽到裡麵傳來了皇帝的聲音,很是幽幽,“這是要來收割了?”
外麵出現了武媚,她緩步入內,盈盈拜倒,“臣妾請去感業寺。”
感業寺來,感業寺去,功成身退。
李治冷笑道:“朕在看著他們鬨,不必管。”
武媚晚些出去,看著外麵陰沉的天空冷笑道:“那些人以為陛下對我會鳥儘弓藏,卻不知陛下壓根就不信任那些人。”
……
長孫無忌最近越發的窘迫了,隔三差五就有禦史彈劾。但很古怪的事,作為賈平安的表兄,楊德利卻沒出手。
彈劾便是信號,皇帝已經掌握了大權,要算總賬了。大夥兒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武媚平靜的道:“邵鵬你去賈家,告訴平安,此等事……放手而為。”
邵鵬應了,抬頭見到皇後的眼中竟然全是殺機,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要殺人嗎?
賈家,狄仁傑正在和幾個看似管事的人說話。
“阿郎說了,隻管去。”
“我家阿郎本想親至,可擔心嚇壞了那些人。”
一番話,讓狄仁傑心中暗自震驚。
邵鵬來了,帶來了武媚的交代。
“對了,武陽公,你準備如何做?”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隻想和他們坐下來喝喝酒……”
咱信了你的邪!
第二日,賈平安遣人去兵部告假,他在家睡個懶覺,直至被小棉襖給鬨醒。
“阿耶,出去玩!”
兜兜漸漸大了,蘇荷也不把她扔在床上。她就站在床邊,一臉期盼的看著阿耶。大眼睛眨巴眨巴,呆萌呆萌的。
“明日吧,明日阿耶帶你出城玩耍。”
兜兜癟嘴,賈平安一番哄騙,隨後起床出去。
吃完早飯,前院的狄仁傑讓人來請他。
“我去了啊!”
賈平安就像是準備上衙般的平靜,衛無雙和蘇荷也不知曉外麵的事兒,所以笑著把他送了出去。
狄仁傑的眼中多了些興奮之色,“平安,今日的這一戰令我倍感期待。”
今日這一戰!
賈平安的眼中多了冷色。
……
楊德利帶著奏疏進宮了。
昨日他一夜未眠,把奏疏精修細改,直至覺著這是自己此生寫出來最好的一份奏疏,這才心滿意足的打了一會兒盹。
想到兩個女兒的懂事,楊德利不禁微微一笑,幸福滿溢。
天色依舊陰沉,仿佛是長孫無忌的臉。這張臉看著越發的胖了。楊德利不知道為何處境如此,他依舊還能胖。
他看到了許多熟人。
程知節、蘇定方、梁建方……
還有文官,這些文官往日裡不吭不哈的,今日卻齊齊進宮。
少頃,眾人到了地方,有內侍迎來。
皇帝姍姍來遲,後麵竟然跟著皇後……這是何意?眾人不解。
皇帝坐在自己的地方,下首些的位置坐著皇後。
“今日可有要事?”
於是宰相們就紛紛開口,朝議進行的波瀾不驚。
但你看看那些默不作聲的官員,就感到了一股子暗流在湧動。
唐臨看了一眼朱韜,微微一笑,朱韜還以一笑。
議事結束。
宰相們都在等著這夥人開口,隻是不知他們要攻擊誰。
誰先出來?
楊德利!
他們不是宰相,自然沒座位,就排班站在下麵。
楊德利出班,拿出奏疏,“陛下,臣要彈劾辛家……辛家在河北一地無惡不作,臣手中有證據,辛家兼並田地上萬畝,更收納了隱戶無數……辛家這些年手中有人命二十餘,大部是家中的隱戶,也有在外麵的對頭,這些皆有證據……”
長孫無忌一怔,辛家是河北士族,名望不低,怎地就被楊德利給彈劾了呢?他想到了賈平安砸了辛家店鋪的事兒,心想難道是為了這個?
最近他焦頭爛額,所以對外界的事兒沒怎麼關注。可他畢竟是老臣子,一番琢磨就琢磨出了味道。
辛家和賈平安風馬牛不相及,怎麼會突然出手結怨?
老夫……
長孫無忌冷笑,看了武媚一眼,心道這便是看到老夫要倒黴了,就想剪除皇後的羽翼嗎?正所謂新人娶進房,媒人丟過牆,這些人果然嗅覺敏銳。不過皇帝是什麼意思?
長孫無忌很是好奇大外甥的態度。武媚本就是李治弄進宮來的幫手,此刻對手要倒下了,李治會不會無情?
他眯眼看著李治,頗為大膽。
“……臣彈劾河東王家。陛下,河東王家這些年頗為不堪,吞並田地不下於辛家,更有讓人義憤填膺之事……”
楊德利抬頭,怒道:“陛下,王家家主王慧田貪欲好色,貪欲好色之人多不勝數,可王慧田卻齷齪到了極致,他竟然喜歡……彆人的妻子。王家的下人之妻被他淩辱的不少,隨後他更是把手伸到了隱戶的家中……”
程知節出來了,“陛下,此等人老臣聞所未聞,堪稱是大唐之恥,老臣請陛下敕令,抄沒了這兩戶人家。”
一排臣子全數站了出來。
“臣等附議!”
“臣等附議!”
“臣等附議……”
“……”
若是要動那兩家人,皇帝也不好下手。可這些臣子紛紛出手,李治甚至看到了崔建。崔氏都出手了……
他看了武媚一眼,眼神莫名的晦暗。
媚娘,這便是你的人嗎?
“呯!”
李勣一拍座位,起身道:“陛下,此等人,當誅!”
李勣也站隊了。
李義府起身,“陛下,臣附議!”
許敬宗起身,“陛下,臣附議!”
若說朝中的勢頭是浪,那麼此刻這一波浪潮直接就擊垮了那幾個想為辛家和王家說話的官員。
小圈子尚未謝幕,世家門閥想接替權位也得等一等。
李治看著這些人,突然看了楊德利一眼,霍然發現這些人竟然大多和賈平安有關係,甚至是交好。
媚娘,你這個阿弟,竟然為你籌謀了許多。
在見到世家門閥迫不及待出手後,李治的主意就變了。
你要說他沒有廢後的心思不可能,所謂飛鳥儘,良弓藏就是這個道理。可在察覺到暗流湧動後,他卻覺得不能廢。
皇城外,賈平安蹲在邊上和李敬業在聊騷。
“昨夜我在青樓一夜大戰,隔壁兩間屋子的嫖客剛開始還和我較勁,憋著勁的弄女妓叫喊,可我這邊還在喊,他們卻先後沒了聲息,連出門都是悄無聲息的,哎!無敵就是這般的寂寞啊!”
李敬業臭屁的看著賈平安,“兄長,哪日咱們比劃一番?尋家青樓,叫上幾個女妓,咱們聯床夜話,看看誰更厲害。”
你這個沙雕!
賈平安罵道:“隻知道乾這些,男兒要做的事還有許多,你……”
“兄長此言差矣。”李敬業一本正經的道:“男兒在世間,不嫖豈不是白活了?兄長你這般……嘖嘖!可是有難言之隱?”
老子……
賈平安拍了他一巴掌,然後就看到了辛集和王闊。這二人大概是來東西市,身後跟了一群隨從,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了賈平安一眼,隨後冷冷的道:“今日天氣甚好。”
這兩個撒比,真以為賈平安怕了河北和河東的世家門閥。賈平安輕聲道:“打!”
身後的徐小魚和王老二就撲了過去,還留著一個段出糧躍躍欲試,可賈平安擔心放他出去會出人命……
“打!”
辛集和王闊麵目猙獰,王闊還喊道:“看看,看看,這武陽公令家人毆打我等,我等還擊……”
他的話太多了。
李敬業盯著此人看,問道:“兄長,此人便是那個王闊?”
你要說他怎麼認識此人,簡單,因為辛集的一張臉依舊高高腫起,連話都沒法說。
“對。”
王闊見賈平安派出的兩個家丁一個瘦削,一個竟然斷手,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可他笑一笑的就覺得不對勁,怎麼守皇城的軍士們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呢?
——撒比,那是軍中的悍卒,你弄一群渣渣還在洋洋得意。另外,無敵悍將李敬業就在武陽公的身邊,你特娘的是來搞笑的嗎?
徐小魚和王老二撲了過去,拳打腳踢,所向無敵。
“閃開!”
十餘大漢來了,個個都是彪悍的體格,目光凶狠。
王闊淡淡的道:“你倚仗武力毆打辛兄,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今日再度而來,我等豈會毫無防備。這十餘人皆是拳腳高絕之輩,今日……便讓你痛上一痛。”
賈平安歎息一聲,“段出糧。”
段出糧狂喜過望,“郎君。”
賈平安指指那些大漢,“打!”
隨即便是一場一邊倒的毆打,賈家的三個護衛單方麵毆打這些大漢。
王闊麵色一變,“你……”
段出糧出手太狠了,不是斷手就是斷腳,若非賈平安有交代,今日皇城外就要見血了。
那些大漢剛開始還在狂呼鬥勇,可這會兒已經是兵敗如山倒,李敬業還沒出動呢!
賈平安覺得很無趣。
他的目標是辛家和王家,至於辛集二人,真心沒入他的眼中。
當段出糧抓住一個大漢,硬生生的把他的手臂撇斷後,這場鬥毆就在慘嚎聲中結束了。邊上金吾衛的人來過幾次,每一次都是視而不見。王闊甚至都出聲求救,依舊沒卵用。
帶隊的將領低聲道:“今日有大事,咱們不能管。”
有軍士看了神態從容的賈平安一眼,問道:“難道武陽公要造反?”
這個憨憨,隨即被一陣毒打。
賈平安當然不是造反,他隻是在等人。但等人無聊啊!所以尋個樂子也行。他衝著王闊招手,“來,咱們親近親近。”
王闊麵色一白,乾瘦的臉上多了惶然,“你要作甚?這裡可是皇城外,我喊一聲宰相們都能聽到。”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賈平安走了過去,猛地一衝,隨即一把就將王闊拉下馬來,劈手揪住他的頭發罵道:“你特娘的也敢在耶耶的麵前倨傲的騎馬?甘妮娘!”
啪!
啪!
兩巴掌如法炮製,王闊的臉高高腫起。見賈平安再度揮手,他毫不猶豫的跪了,“彆……彆打了,彆打了。”
他回頭看了那些金吾衛一眼,心想這樣你們也不管?
賈平安一腳踹倒他,俯身下去,獰笑道:“真以為你等能得逞?今日之後,辛王兩家將會不複存在。”
王闊哪怕是被打怕了,可依舊笑了起來。一笑起來就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勢,他不禁嗬嗬嗬叫喚。隨後冷笑道:“辛王兩家不是你這個掃把星能窺探的,等著……隨後你將麵臨著無儘的報複。”
那兩家確實不是賈平安一人能撼動的。他若是一人出手,堪稱是蚍蜉撼樹。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你能如何?”王闊咬牙切齒的道:“你且等著,辛王兩家絕對不會放過你。”
“兄長!”
李敬業一直沒能動手,頗為遺憾,此刻指指城門那裡,“盧公他們出來了。”
賈平安回身,衝著老程笑了笑。
一個個臣子接二連三的出來。
王闊呆滯了。
世家門閥的勢力之龐大,幸而他們不是一條心。這些年他襄助了太多的人,這些人一人添把柴火,加上帝後對世家門閥的深惡痛絕,辛王兩家就這麼被聯手做掉了。
這些人都站在一起,和辛王兩家來了一次對決。賈平安就是在等結果。雖然他有把握,可架不住擔心某位大佬突然炸裂,比如說長孫無忌破罐子破摔。
現在……
程知節策馬過來,低聲道:“辛王兩家完了。”
賈平安回身。
目光睥睨!
“臥槽尼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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