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宮中有壞人(1 / 1)

“是賈平安!”

城頭的新羅人麵色惶然。

“是殺將!”

“他會築京觀,讓我等的魂魄不得安寧……”

“他一把火就燒死了十萬大軍,咱們這裡有多少人?怕是還不夠他燒的。”

“他來了,他來了……”

一個將領的手一鬆,長刀落在了地上。

呯的一聲。

這一聲不大,卻恍如雷霆敲打在眾人的心頭。

金春秋麵色蒼白……此刻所有的謊言都不複存在,他的形象也完全崩塌。

“是武陽公!”

唐軍上下士氣大振。

賈平安近前,李福成和裴行儉上前行禮。

“不錯。”

了解了裴行儉乾的事兒後,賈平安眼中的欣賞完全不加掩飾,“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便是要從各個方麵去向敵軍施壓,讓他們顧此失彼,讓他們心中惶然……守約,乾得好!”

裴行儉問道:“武陽公,倭人呢?”

賈平安微微一笑,“老劉。”

劉仁軌上前,賈平安指著他,“介紹一下,這位便是一把火燒光了倭軍水軍的劉仁軌。”

“一……一把火?”

賈平安存心要讓劉仁軌出頭,說道:“倭軍水軍傾巢出動,近千艘戰船撲來,我軍百餘艘戰船……此戰由劉仁軌指揮,他從容不迫,隨機應變,最後誘使敵軍深入,一把火……連海水都在燃燒。”

眾人看向劉仁軌的眼神都不對了。

這個小老頭看著不打眼,可竟然能指揮若定,莫非是武陽公為他出頭誇大了?

可這不可能。

謊報軍功是大罪。

冒領軍功更是罪不可赦。

李福成此刻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老夫錯了。

鄧貫等人和他相聚,見他神色恍惚,就問道:“副大總管這是怎麼了?”

李福成把腸子都悔青了,“裴行儉跟著武陽公被栽培,處處立功。劉仁軌跟著武陽公更是一戰滅了倭軍……老夫當時跟著武陽公卻自矜身份,以至於這一路平庸之極……老夫悔了。”

那邊,賈平安吩咐道:“守約,動手吧。”

大戰到了這等時候已經接近了尾聲,賈平安知曉自己的功勞足夠了,所以此刻就在栽培新人。

誰要是敢說賈某人在結黨,回頭他就敢打破那人的腦袋。

劉仁軌出身貧寒,裴行儉卻是世家子弟,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能結黨?

老劉的性子這般孤直,說他結黨,連皇帝都不信。

裴行儉看看城頭,說道:“投石機準備,鑽天猴準備,大軍緩緩前壓。”

這依舊是攻心,賈平安的眼中多了欣慰之色。

噗!

噗!

大軍列陣緩緩向前,腳步聲整齊劃一,懾人心魄。

大地在震動。

刀槍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唐軍的將士們神色冷漠,對即將開始的殺伐充滿了期待。

城頭的高麗人的心隨著腳步聲噗通噗通的跳,隨後不由自主的開始加速。

噗!

一個將領高喊,“止步!”

大軍在弓箭射程外止步。

賈平安淡淡的道:“賈某最喜歡以德服人,傳話,降,還是不降。”

通譯們大喊,“武陽公問話,降,還是不降。”

城頭亂了。

“降,咱們降了。”

“不能降!你們這些逆賊,不得好死。”

不知誰先動的手,城頭兩幫高麗人竟然開始了自相殘殺。

“走。”

金春秋被人護著下了城頭,旋即往王宮去了。

唐軍就在城下看著,沒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一鼓可下,不過兄弟們辛苦了許久,讓他們看個熱鬨也好。”

賈平安輕鬆的像是來看戲的。

劉仁軌讚道:“武陽公指揮若定。”

賈平安斜睨著他,淡淡的道:“老劉越發的穩健了。”

武陽公這是對老夫不滿了?

劉仁軌從賈平安的眼神中看到了些端倪,好似不滿,又好似有些遺憾。

這是為何?

劉仁軌琢磨著……難道是因為老夫奉承了那句話?

劉仁軌孤直,但被官場毒打多年後,漸漸的也變成了一個官僚。後來他和宰相李敬玄之間有矛盾,隨後挖坑把李敬玄給埋了……

挖坑埋對手是常事,賈師傅就經常乾這等事兒。但老李卻不走尋常路,把大局丟在一旁。為了弄掉李敬玄,不惜請李治派了李敬玄這個不知兵的宰相去統軍作戰,導致大敗。李敬玄倒黴了,但大唐卻也敗了……

賈平安不知曉這個小老頭是如何變成了這樣,想來利欲熏心是少不得的。

為官越高,就越貪婪。

這位可是個狠人啊!

賈平安猛地生出了悔意,覺著不該讓這個小老頭冒頭。

我魔怔了……

那隻是一種可能,世間誰不是為了自己而蠅營狗苟?

不論是帝後還是重臣,還是芸芸眾生,誰不是如此?

賈平安恍然大悟。

我何必糾結這些,如今大局早已變了,以後和吐蕃對峙怕是輪不到老劉。如此,那等事兒自然消散無蹤。

賈平安心情好轉,見城頭已經差不多了,就說道:“準備進城。”

話音未落,城門大開,一群將領帶著大隊軍士出來了,隨即跪在側麵,兵器丟了一地。

“金春秋何在?”

賈平安問道。

“國主……不,金春秋……他回王宮了。”

“搜索。”

賈平安下達了命令,隨即數千人衝進城中,開始肅清殘敵。

一個多時辰後,鄧貫出來,“武陽公,城中已然肅清。”

“進城。”

賈平安想見見那位在幾隻雞蛋上跳舞的金春秋。

金春秋加上金法敏,父子二人和大唐周旋多年,最終成功的把大唐驅趕出了半島。

王宮大門敞開,那些披甲軍士神色肅然。

投降的將領說道:“這些便是金春秋的心腹,平日裡錢糧最為優厚,甘願效死。”

他自告奮勇的道:“這些人悍不畏死,若是廝殺,怕是會造成大軍傷亡。我願為武陽公去說降他們。”

賈平安淡淡的道:“弄死!”

“弩箭!”

弩手上前。

“放!”

直射的弩箭讓盔甲成為了笑話,那些甲士成批的倒下。

“我願降!”

有人在高喊。

賈平安紋絲不動,弩箭飛進去,喊聲戛然而止。

果然是武陽公……降將打個哆嗦,覺得自己選擇投降真是太睿智了。

一路進去,那些內侍和宮女都站在兩側,賈平安吩咐道:“收攏了,隨後等著朝中處置。”

“可有人知曉金春秋何在?”

一個內侍上前,“我知曉。”

“帶路。”

武陽公竟然用了我?

內侍狂喜,屁顛屁顛的在前方帶路,一邊走一邊介紹著宮中的情況。

晚些,眾人到了大殿前。

內侍說道:“武陽公,這便是上朝議事的地方,國主就在裡麵,不,是金春秋那個逆賊在裡麵。他倒行逆施,我等恨不能手刃了他……”

賈平安看著他,“如此,給他一把刀。”

一個軍士拔出了自己的橫刀遞過去。

我隻是這麼一說,武陽公您還真的……內侍腳軟,“武陽公,我……我……”

他若是進去,轉瞬就會被金春秋身邊的人剁成肉泥。

賈平安進了大殿,就見金春秋坐在上首,兩邊站著兩個身材高大的侍衛。

金春秋已經換上了大朝會才穿的袍服,整個人看著格外的精神。

兩個侍衛拔刀喝道:“滾出去!”

這是要辦喜酒呢?賈平安擺擺手,李敬業衝了上去。

陌刀閃動,兩個侍衛被攔腰斬斷。

這個憨憨,梟首不好嗎?非得要腰斬,血腥不說,還臭烘烘的。

賈平安走上前去,李敬業就站在他的身側。

金春秋淡淡的道:“從一開始你就對新羅不滿,我一直不知為何。今日相遇,武陽公可願為我釋疑?”

這個沙雕……賈平安眯眼看看他的身後,確定沒有刀斧手或是刺客,才說道:“新羅一直表現的忠心耿耿,女王還送上了讚頌大唐和陛下的繡品,你的謀劃不錯。可你什麼都算到了,卻忘記了一件事……”

“何事?”金春秋神色急切。

賈平安負手在殿內轉著,欣賞殿內的構架。

“當年新羅與百濟聯手對抗高麗,成功之後,新羅卻反戈一擊……這是白眼狼!”

他回身看著金春秋,“連盟友都能背叛,大唐還能指望新羅忠誠?與虎謀皮罷了。”

金春秋恍然大悟,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年種的因,如今結了果……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是暢快。

裴行儉低聲道:“此人並無死意。”

當然,好死不如賴活著。

裴行儉繼續說道:“可招降,他必然會束手就擒。”

賈平安卻在繼續轉悠,這裡看看,那裡看看。

在大唐他若是這般在上朝時四處轉悠,禦史彈劾就不說了,阿姐得了消息,怕是會把他的屁股踹成西瓜。

古代的建築……果真是出色啊!

但賈平安卻不喜歡這等高大建築,覺著除去彰顯威嚴之外,毛用沒有。

“哈哈哈哈!”

金春秋還在笑。

你這是在裝比……這個蠢貨還在等著我開口招降,如此順勢下台階。

賈平安轉到了後麵,金春秋覺得渾身汗毛倒立,仿佛看到賈平安獰笑著走到自己的身後,一刀斬殺了自己。

“我願降!”

“你這是毛病。”賈平安在後麵欣賞著木雕,“該降就降,還賣弄個什麼矜持,若非我今日心情好,一刀就剁了你。”

金春秋被拉下來時,腳都軟了。

隨後父子相見,無語凝哽。

……

高麗遷徙的事兒如火如荼,每日都有高麗人成群結隊的跟著軍隊往大唐去,路上還能遇到大唐的移民。

“高麗可好?”

移民中有人喊道。

押送高麗人的將領笑道:“隻管去。屋子,耕牛,糧食都是現成的,田地每人多發一倍,好日子在後頭呢!”

移民們心中歡喜,不禁催促著,“快些快些!”

帶路的軍士們不禁翻白眼。

這一路上移民們都在哼哼唧唧的,今日說累了,明日說天氣好熱,拖拖拉拉的,現在卻迫不及待了。

高侃已經回來了。

“殺了數萬人。”他坐下後愜意的道;“那些賤狗奴還想著什麼重建高麗,推舉了一個所謂高藏的兒子,可高藏的兒子全在咱們的手中,那人哪來的?老夫一刀把那人剁了。”

李勣最近才得了些清閒,正在喝茶。

他坐在那裡輕啜著茶水,斑白的鬢發微微閃動,眸色深邃。

“如今兩件事,把高麗人遷徙出去,照顧好大唐的移民,其它的……契丹如何?”

高侃冷笑道:“契丹人剛開始還蠢蠢欲動,等高麗被滅之後,不出窩了,還派人來勞軍,說是願意助戰,老夫當即痛斥了來人。”

李勣幽幽的道:“這是個麻煩,武陽公說契丹以後會成為大麻煩……不過老夫老了,以後的事也管不著,就看著年輕人折騰。”

“小賈此次出擊……若是能橫掃了新羅和倭國,嘖嘖!”高侃羨慕了。

“看吧,功勞太大了也不好。”

古往今來,從古至今,功勞太大的都沒啥好處。

李靖近乎於隱居,李勣轉為文官,此次戰事重大,這才領軍出征……

“此事……”高侃皺眉道:“太過年輕了,若是四五十歲倒是無妨。”

“捷報!”

外麵傳來了歡喜的喊聲。

李勣含笑道:“是小賈的捷報,進來!”

一個軍士進來,大聲道:“武陽公報捷,新羅滅亡,倭軍大敗。”

李勣接過捷報仔細看著。

高侃心癢癢,湊在邊上一起看。

“武陽公竟然讓劉仁軌來指揮……”高侃摸摸胡須,“好個狡猾的小子,咦!滅新羅竟然是裴行儉來指揮……”

李勣抬頭,眼中多了喜色。

高侃歎道:“這個小賈啊!太聰明了,不但挖出了兩個人才,更是讓自己無事一身輕。老夫老了。”

李勣心中一鬆,隻覺得眼前大放光明。

他一直在擔心賈平安鋒芒過甚而不知收斂,可看了捷報後,這些擔心都變成了多餘。

“老夫老了。”李勣微笑道:“敬業還年輕,做事不穩靠。老夫一直擔心自己去了之後他會壞事,可現在多了個小賈,以後老夫還擔心什麼?哈哈哈哈!”

李勣起身走了出去,吩咐道:“倭軍大敗而回,新羅覆滅,把這個消息傳遍全軍,傳遍高麗!”

“新羅滅了!”

消息不脛而走,唐軍將士歡聲雷動。

高麗人心中的那點躁動也消停了。

……

長安。

初夏的氣候不算熱,很是愜意。

賈家。

衛無雙已經進了產房。

蘇荷的肚子也不小了,在外麵等候。

鴻雁說道:“二夫人,陳醫官就在前麵候著,兩個產婆也是上次接生大郎君和小娘子的熟人,定然穩妥。”

蘇荷歎息道:“夫君不在我就有些心慌慌的……”

“阿娘!”

賈昱和兜兜一前一後跑了來。

二人臉蛋紅彤彤的,近前後賈昱仰頭問道:“二娘,阿娘快生了嗎?”

產房裡的衛無雙噗嗤一聲就笑了,說道:“還早。”

賈昱走到產房邊,喊道:“阿娘你快些生,生個阿弟我就帶著他玩耍,生個阿妹……生個阿妹……”

他看了身邊的果果一眼,果果大眼睛骨碌碌轉動,“大兄你怎麼不說了?”

我擔心阿娘生個阿妹如你這般的頑劣。

賈昱咬牙道:“生個阿妹我便護著她。”

衛無雙輕輕的歎息著,隻覺得人生至此再無遺憾。

沒多久,衛無雙就發動了。

蘇荷在外麵站久了也熬不住,鴻雁勸她坐下,隨後就是等待。

三花進來了,“二夫人,宮中皇後派了人來。”

來人是邵鵬。

他是內侍,自然沒有那等忌諱,徑直進了後院。

“皇後擔心家中無人主持,令咱來坐鎮,差了什麼隻管說。”

蘇荷起身道謝。

“謝什麼……”邵鵬見兩個孩子在一起嘀咕,眼中多了些溫柔,“阿福呢?”

“嚶嚶嚶!”

邵鵬回身抬頭,樹上的阿福懶洋洋的動了動。

他再回頭,就見一隻老龜鬼鬼祟祟的貼著牆根爬。

賈昱和兜兜來見禮,邵鵬笑眯眯的道:“太子念著你們,說讓你等晚些進宮去玩耍。”

“不去!”

兜兜堅定的道:“宮中有壞人,我不去!”

她雙手叉腰,看著格外的傲嬌。

邵鵬不禁笑了,“上次那個王小娘子已經被太子厭棄了,不許她再去太子宮中,兜兜隻管去,再沒人敢和你鬨騰了。”

“嗯……”兜兜覺得這事兒還是有些小凶險,“除非……除非阿耶回來了。”

邵鵬不禁笑了,“武陽公在遼東征戰,一時間怕是來不了。”

衛無雙喘息著,產婆是熟人,也很是隨意的道:“夫人隻管蓄力,且等我看看,若是妥當了再用力。”

這個女人上次生賈昱時就一直憋著,兩個產婆對此也頗為欽佩。

衛無雙不時看一眼房門。

這一次沒有夫君在,她總覺得心中空蕩蕩的。

夫君上次寫信,說是高麗已經滅了,剩下的征戰很簡單……

他說過要儘力趕回來,可衛無雙知曉不可能。

從遼東那邊到長安,就算是用驛站的快馬不停歇的跑也得許久,哪裡來得及?

但這份情卻讓衛無雙心滿意足了。

“二夫人,郎君的信。”

衛無雙動了一下,雙眸看著房門。

“我看看。”

蘇荷的聲音,“無雙,夫君寫信給你啦……”

她走到房門邊念著。

“無雙吾妻……”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十月懷胎萬般辛苦,生產更是凶險,為夫卻不能陪在你的身側,萬分內疚……”

劇痛襲來,衛無雙輕輕的呻吟著。

“……若是兒子,定當孝順,若是女兒,定然如兜兜般的可愛……”

蘇荷的聲音低了些,“無雙,無論男女,這都是你與我的孩子……”

產婆起身,“要開始了。”

她看了一眼,發現衛無雙目光炯炯,竟然多了一抹溫柔。

“哇!”

產房裡傳來了啼哭聲,邵鵬問道:“是男是女?”

產婆大聲的道:“是個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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