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飛鳥城在顫抖(1 / 1)

第998章飛鳥城在顫抖

“唐軍來了。”

殿內很安靜,隻有中臣鐮足的聲音在輕輕回蕩著。

天智坐在禦座上,腰杆筆直,嘴唇緊抿,雙眸中帶著眾人熟悉的瘋狂之意。

“賈平安到了城下,看著很年輕,神態自若……”

天智的嘴角微微翹起,譏誚的笑了笑。

中臣鐮足繼續說道:“臣問大唐征伐的緣由。”

天智冷笑道:“他能說什麼,隻能說倭國不恭,這等借口當告知城中人,讓他們同仇敵愾。”

中臣鐮足默然一瞬,低下頭。

“他拿出了一個小油紙包,裡麵裝著些粉末,說是……遣唐使帶去的毒藥,想給唐皇下毒。”

天智所有的瘋狂都消散了。

“朕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他起身道:“都跟著來。”

君臣策馬在城中緩緩而行,城中的百姓已經被禁足了,隻有軍士在來回巡查。

見到君臣後,軍士們趕緊避開行禮。

天智壓根就不看這些人,他指著前方道:“從聽到賈平安登陸的消息後,朕發了十萬民夫來築造了這些,賈平安以為飛鳥城隻是加厚了嗎?朕真想看看他在這些地方碰的頭破血流的模樣。”

中臣鐮足低聲道:“臣也期待備至。”

臣子們紛紛讚美著。

前方,城下的那些建築全數被拆掉了,一個個類似於堡寨的建築拔地而起,高度竟然就比城頭低一些。

堡寨的上麵就和城頭似的,能容納許多人。

上麵此刻站著無數將士,他們的手中拿著弓箭……

“當唐軍上了城頭時,密集的箭雨將會讓他們死傷慘重。”

中臣鐮足愜意的道:“當時城頭的將士們噤聲時臣並未嗬斥,就是想讓賈平安以為城中士氣跌落,並無手段阻攔他們的進攻。”

天智看著中臣鐮足,眼珠子漸漸紅了,“朕要屍骸,無數屍骸!”

……

大軍正在修整。

行軍九日,在這個氣候下還算好,再晚一陣子就到了盛夏,難熬。

“派出斥候在我軍兩翼查探。”

“後麵呢?”

“後麵無需管。”

賈平安眯眼道:“我軍兩萬人,這點人馬攻打飛鳥城看似不少,可若是草木皆兵的話,左右去一些,後麵去一些,主力還剩下多少?”

“那該如何?”

崔建就差拿著小本子來記錄了。

“派出小隊警戒就是了。”

在這九日裡,這一路上崔建就在問和軍伍有關的事兒,到了宿營時再記錄下來。

可他需要理事啊!

長史的事務很多,加上還得整理所學,所以每天崔建都是在昏暗的環境中書寫,直至再也看不清自己寫下的字。

“崔兄你的眼睛……”

你還不到四十,來個近視眼咋辦?

大白天的,崔建竟然就眯著眼。

“沒事。”

崔建挺樂觀的,“等老了看不見了,讓兒孫給我念。”

賈平安憋了半晌,“老了耳朵也會不好使。”

崔建:“……”

二人在營地中緩緩踱步,不時有人來請示賈平安。

“多久開始進攻?”

崔建換了個話題。

賈平安搖頭,“十萬人的糧草就在咱們的手中,不著急。”

崔建笑道:“可終究會吃完,從大唐補給到這裡很難,一路上的損耗讓人觸目驚心……”

“不難。”

崔建氣苦,“真的難,糧食多是從洛陽調集,從洛陽送到登州的耗費嚇死人,接著便是渡海到對馬島……對馬島再到海邊……隨後是輜重隊轉運,這一路運送一斤糧食,少說要耗費五斤糧食。”

路太遠了。

一路人吃馬嚼的,耗費大的嚇死人。

有的運糧隊在路上能損耗九成……尼瑪嚇死人的損耗啊!

所以為何打不起仗?你看看這個損耗就知曉了。

數十萬大軍在外麵打一年,國家要大傷元氣;打兩年,皇帝要了勒緊褲腰帶;打三年……算逑,這個皇帝你們來做,朕帶著老婆孩子去種地。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城中的糧食多的是。”

呃!

崔建愕然,“你竟然想著……是啊!城中的糧食經過天智的一番搜刮,必然不少。可……可這不是還沒攻下嗎?”

“遲早的事。”

賈平安皺著眉。

崔建問道:“想什麼呢?”

“想閨女。”

“不想兒子?”

“不想,一群混世魔王。”賈平安苦笑道:“老大整日小大人似的,老二笑的無憂無慮,喝水都胖,老三是個陰的。老大我少操心,老二我得多操心,老三我會想捶死他。”

“為何?”崔建納悶,“老三陰,陰了才好啊!”

“你覺著陰了彆人就陰不到他?”賈平安搖頭,“就如同是李義府,陰不陰?可一旦對方拿出雷霆手段……這些陰都是過眼煙雲。”

對方指的是帝後,崔建對此心知肚明。

“你想要什麼?”

天氣很好,天空很藍,大戰前的寧靜讓賈平安和崔建都放鬆了下來。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最早我隻想活命,你可信?”

崔建點頭,“當年你差點被活埋,到了長安城也是危機四伏,玄奘都準備好了鎮壓你……後續你進了百騎。若是你無法彰顯出自己的用處,憑什麼陛下會護著你?所以你隻能衝著關隴和士族出手……得罪了天下人,陛下才能護著你。”

這便是童叟無欺的等價交換。

沒有什麼朕賞識你,所以護著你!

帝王要想護著誰,那必然是有好處的。就算是他護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也必然是有令他動心的地方,比如說是他的得力幫手,譬如說床上了得,讓他食髓知味……

崔建歎道:“我知曉你不想和士族衝突。”

賈平安覺得他太過自信了些,但想到山東士族竟然這般想,賈平安不禁樂了。

行,你們繼續想,把我想成帝王圈養的一條狗都沒問題。

“但此次攻伐倭國不可有失。”崔建放低了聲音,“此次若是失利,你人還沒到長安,估摸著就已經被淹沒了。”

賈平安頷首,“我懂。”

“你不懂!”

崔建有些激動,“你不知曉他們的手段,當他們真正把你當做是死對頭時,那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你以為這幾百年來他們就窩在家中生孩子?非也,這幾百年他們都在琢磨如何與這個天下打交道……而弄死、弄垮自己的死對頭是他們琢磨的最多的事。”

賈平安笑道:“銀山在!”

崔建:“……”

銀山在誰敢和賈平安嗶嗶?

這個銀山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我已經派人去了銀山那邊,等飛鳥一下,那些俘虜就帶過去,隨即開礦……”

銀子啊!

賈平安憧憬著這個巨大的銀山能給大唐帶來的巨大變化。

第二日依舊修整。

第三日。

淩晨起床吃早飯,隨即琢磨了一會兒刀法。

“大總管!”

眾將來了。

“留五千人駐守,其他人出營。”

劉仁軌問道:“那些俘虜少了一半?”

賈平安隨口道:“我讓他們去乾活了。”

眾人緩緩出營。

天氣不錯。

城頭,中臣鐮足沉聲道:“要開始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堡寨,愉悅的道:“這裡將會成為唐軍的夢魘。”

一萬五千人緩步向前。

直至弓箭射程之外。

倭國的弓箭射程很感人,若是平地玩對射,賈平安保證能輕鬆虐死他們。

但他們在城頭,居高臨下多了優勢。

“大總管,下官請命!”

王方翼上前。

“下官領命!”

一個個將領站了出來。

“先等等。”

賈平安不著急。

“等什麼?”

眾人不解。

“陽光!”

太陽緩緩升起……

尼瑪!

崔建回頭,被陽光刺的想落淚。

難怪選擇了這個進攻方向,原來如此啊!

陽光也照在了城頭倭人的眼中,讓他們隻能伸手遮擋陽光,強忍眼部的酸澀。

“夫戰,勇氣也!但作為將領,更該注意觀察。什麼是兵法?萬物皆可利用,這便是兵法。”

賈平安利用陽光來削弱守軍的戰鬥力,這一招堪稱是羚羊掛角。

“讓俘虜上前。”

兩千俘虜上前,沒有人知曉賈平安想乾啥!

雲梯就在前麵堆疊著。

賈平安和顏悅色的道:“你等想家了吧?”

河內魚大聲的翻譯著。

不敢想!

“我讓你們回家。”

俘虜們失態的看著他。

有人狂喜,跪下叩首,喊著什麼。

麻野對河內魚替代了自己的翻譯工作很憤怒,低聲道:“他們喊大總管慈悲。”

“是啊!我便是個慈悲人。”

賈平安慈眉善目的道,覺著自己的後腦勺那裡定然有光暈,還是圓形的。

“大總管,咱們還要人乾活呢!”

“放他們回家弄不好就是禍害!”

這不是宋明,沒有誰覺得釋放俘虜是好事兒。

賈平安指著城頭,“告訴他們,雲梯就在前麵,扛起來,爬進城去……”

河內魚猛地回頭,麵色漲紅。

劉仁軌心中一震。

賈平安握著刀柄,微笑道:“看來你並不情願?”

河內魚回頭喊道:“扛著雲梯上去,上去就能活,不能上去的……”

賈平安舉手。

長槍林立。

不能上去的就是死!

一群俘虜傻眼了。

沒人動。

不聽話啊!

賈平安有些不耐煩了,“動手!”

長槍陣往前方走去。

一個俘虜怪叫一聲,往側麵奔逃。

“弄死!”

賈平安的耐心在消失。

兩支箭矢一前一後飛去,把俘虜釘死在那裡。

王方翼看了程名振一眼,頷首,“我先一步,抱歉。”

程名振冷笑道:“你的手短了。”

王方翼看看程名振的長手,有些想打人。

手短了,身材矮小了,所以你王方翼才能比我更快取弓。

前方,那些俘虜扛起雲梯就跑。

有人不想跑,可回頭看看那逼近的長槍陣,什麼想法都沒了,哪怕城頭是刀山火海,但我好歹能在奔跑的過程中還能活著。

隻有麵臨絕境時,人類才會把時間按照秒來計算……哪怕隻能多活一秒!

“那是我們的人!”

“他竟然驅趕俘虜來攻城!”

中臣鐮足冷笑道:“果然是魔王,泯滅人性!”

“放箭!”

正在奔跑的俘虜們有人中箭一頭栽倒,雲梯隨即落地,沒中箭的俘虜茫然站在那裡,最後隻能跟著往前跑。

第一架雲梯搭在了城頭上,有人喊道:“彆動手,自己人!”

“大紫冠!”有人請示中臣鐮足。

“那些都是我們的人。”

“讓他們上來吧。”

中臣鐮足冷冷的道:“弄死!”

“放箭!”

箭矢飛舞。

賈平安揮手,“教教他們什麼是遠程兵器。”

“弩箭!”

弩陣成型。

一個將領猙獰的喊道:“放箭!”

砰砰砰砰砰砰!

扣動弩機的聲音很密集,接著烏雲升空。

正在肆意殺戮的倭人聽到驚呼就抬頭。

烏雲一頭栽了下來。

城頭頓時就像是被暴雨衝刷過一樣。

中臣鐮足被人用盾牌護著躲進了城樓中,當箭雨肆虐結束後,他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夯土的城頭上到處都是弩箭,那些軍士倒的到處都是,慘叫聲從各處傳來。

後麵呢?

後麵的堡寨上也傳來了慘叫……越過城頭的弩箭把那些弓箭手弄死不少。

“快!”

有將領在催促預備隊上城頭。

“又來了,防箭!”

咄咄咄!

城頭再度被弩箭覆蓋,不過這一次倭人們有了防備,所以死傷少了許多。

一個俘虜衝了上來,剛站穩,就看到了城頭後麵的堡寨。

瞬間他就變成了刺蝟,跌跌撞撞的從城頭跌落。

那些俘虜爭先恐後的爬上來,接著被箭雨給釘死,或是倒在城頭,或是倒在城下。

“是箭雨!”

有人跑上去查看了結果。

“箭雨?”

賈平安心中微動,“讓俘虜回來。”

鐺鐺鐺!

十餘軍士一手持著鉦,一手拎著錘子敲打。

鳴金收兵了!

那些俘虜如蒙大赦,還在城下的掉頭就跑,在城頭上的趕緊掉頭,他們雙腿夾住雲梯兩側,就這麼滑溜下來。

俘虜一回來就被問話。

“城頭後麵是堡寨,上麵有好些弓箭手。”

“好險!”劉仁軌心中一冷,“若是我軍攻上城頭,還無立足之地時就會遭遇敵軍的箭雨,將士們……怕是會傷亡摻重啊!”

知曉了敵軍的布置,這是一大收獲。

“如何攻打?”

劉仁軌在沉思。

沉思良久,他頭痛的道:“還是隻能用雲梯。”

飛鳥城並不算高大,彆說是和長安城相比,和大唐大一些的城池都沒法相提並論。

但在城頭後方弄堡寨的手段還真是夠新鮮,唐軍不好辦。

城頭上,中臣鐮足沉聲道:“被發現了也無礙,讓他們注意防備弩箭就是了,我就等著唐軍來攻,看看他們可是刀槍不入!”

當你登上城頭時,發現對麵就是一群弓箭手……

媽呀!

城頭空蕩蕩的,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你要說我拎著盾牌上去……得多大的盾牌才能把你的全身給遮蔽住?

你一手拎著巨大的盾牌,一手還得拎著橫刀……你還殺個什麼?送死吧。

城下,賈平安笑道:“那邊也差不多了。”

一騎飛也似的來了。

“大總管,投石機打造好了。”

“弄上來。”

投石機!

劉仁軌恍然大悟。

程名振撓撓頭,“大總管為何能想的這般深遠呢?可是有什麼訣竅?”

賈平安點頭,眾人知曉他從不藏私,於是屏息等著他的訣竅。

“窮!”

眾人:“……”

人窮了就會麵臨無數麻煩和困難。前世他經曆過幾段窮困潦倒的歲月,最窮的時候幾年都沒買過新衣裳,連雨傘都買不起,下雨天出門都是這麼頂著淋,再大的雨都是這般頂著出門。最糟糕的是買不起皮鞋,腳下的皮鞋壞了,隻能任由雨水灌進來,隨即露出腳指頭的襪子被打濕。

“人窮就會焦慮,焦慮多了就是病症,得了這個毛病你就會沒日沒夜的琢磨事,琢磨人……遇到一件事你就會不由自主的把它往各種最壞之處想,隨後想著我該如何應對……”

眾人默然。

這些人中出身最差的劉仁軌也沒有這等經曆,所以茫然後就不禁問道:“那得窮多久才會如此?”

賈平安說道:“很久。”

李敬業想到的卻是賈平安在華州的生活,以為他是在華州得的這個毛病,趕緊換個話題,“兄長,投石機笨重,要不咱們去幫忙運送?”

賈平安搖頭,“不慢。”

大車來了,拉著一些木料。

運送到了地方後,隨軍的工匠指揮那些俘虜開始組裝投石機。

很快一架架投石機就組裝完畢。

“這樣也行?”

眾人一臉懵逼。

“原先的投石機不少地方乃是緊配合,算學的師生琢磨了一番,改成了模塊化的。”

娘的!

眾人一陣驚歎。

賈平安想到的卻是後世的模塊化兵器,但凡來一件,他就能把飛鳥城輕鬆打下來。

賈平安舉手。

石塊被裝在了兜子裡。

皇宮中,天智接到了中臣鐮足派人來傳遞的消息。

“大紫冠說唐軍就算是發現了我們的堡寨也無法破解。他們的火器厲害,可卻對城牆無可奈何。他們的弩箭厲害,可一旦攻城時卻不能發射,否則就會敵我不分……大紫冠說,飛鳥城固若金湯,他有信心讓賈平安飲恨城下。”

天智含笑道:“告訴中臣,宮中備著美酒,朕就等他的好消息來下酒。”

城外,賈平安揮手。

那些軍士拎著大錘子猛地把鉤子砸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聲音中,擺臂猛地甩動,石頭從兜子裡飛了出去。

目標飛鳥城!

倭國人國內的戰爭就是拚殺,你要說什麼投石機,彆說用,他們連見都沒見過。

所以當看到那些石塊飛來時,大多倭人都在發愣。

一塊石頭砸上了城頭,一個倭人就這麼憑空失去了腦袋。石頭其勢不減,徑直落在了後麵的堡寨上。

呯的一聲,木屑橫飛中,慘叫聲格外的刺耳。

石塊紛紛落下,或是撞擊在城牆上,或是橫掃城頭,或是砸爛了堡寨……

中臣鐮足站在城樓那裡,木然看著這一切。

身邊有人顫聲道:“飛鳥城在顫抖!”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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