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情義(1 / 1)

第1008章情義

倭女之事解決後,戶部對倭女的興趣大增,竇德玄尋了賈平安,老臉紅了許久說不出話。

“竇公可是有話說?”

賈平安還很忙,外麵陳進法正在使眼色,身後還有個人在等著,看著個子挺高的。

竇德玄歎道:“不好說。”

這等時候賈平安若是尊老就該主動詢問,譬如說:竇公你隻管說,啥事好說。

但賈平安卻說道:“那就不說。”

年輕人不尊老!竇德玄一口老血憋著,“倭女後續還能來多少?”

“竇公是想問後續錢還能來多少吧?”賈平安了然。

竇德玄一臉正氣凜然,“老夫哪裡會管此事。”

賈平安不為已甚,“竇公,後續的倭女各道都要分配一些,特彆是南方。窮山惡水,娘的,沒人願去,用倭女勾引著,好歹能去些人。”

竇德玄起身,“走了。”

“竇公不坐會?”

竇德玄搖頭,“老夫事多。”

竇德玄飄然而去。

陳進法進來,“國公,新來的侍郎來了。”

賈平安一直在發出請求,讓朝中趕緊把兵部侍郎給配齊,今日總算是來了。

來人身材高挑,一股子氣質讓人不禁心生好感……這種氣質叫做溫文爾雅。

白皙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來人拱手,“王璿見過趙國公。”

王璿!

賈平安微微眯眼,“王侍郎來了,以後我兵部自然蒸蒸日上。陳進法,請了吳侍郎來。”

按照程序來說,新人來了賈平安該和他交談一番,隨後再為他引見吳奎。

但隻是一句話後,賈平安就把二人之間的程序劃上了句號。

吳奎也得了新任侍郎到來的消息,正在值房裡唏噓。

“老夫在兵部的時日不短了,這又來了一個,哎!”

心腹說道:“來了也不怕,趙國公對您可不差。”

“兩說。”吳奎很清醒,“趙國公那邊是統領兵部,下麵就老夫和新任侍郎,趙國公會對誰更親切些……”

他有些鬱鬱。

“吳侍郎。”

陳進法來了,吳奎訝然,“怎地?”

這等時候賈平安不該是和新任侍郎在談話嗎?

陳進法說道:“國公請你去。”

吳奎有些懵,等到了賈平安的值房後,見到新任侍郎時就頷首,“原來是王侍郎啊!”

王璿頷首,“老夫這幾年一直在地方任職,倒是和吳侍郎少見了。”

二人坐下。

賈平安也沒興趣泡什麼茶,說道:“我的事多。”

這是基調。

王璿依舊微笑,吳奎想翻白眼。

“若是我有事外出,你二人要好生看好兵部。”

二人欠身應了。

接下來就是要請客吧?

尚書請新任侍郎喝一頓花酒,這是個保留節目。

賈平安說道:“好生做。”

請客呢?

吳奎抬頭,賈平安已經起身了,“我這裡有事,剩下的吳侍郎給王侍郎說說。”

吳奎:“……”

他的眼眶紅了。

國公最看重的果然還是老夫!

賈平安走出了兵部,淡淡道:“製衡。”

人類缺少安全感,所以就發明了製衡這個手段,無處不在。

“兄長。”

李敬業永遠都是這般快樂,“說是我的任命下來了。”

“好事。”賈平安鬆了一口氣,“快去問問,我在外麵等你。”

李敬業也算是苦儘甘來了啊!

賈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催胸呢?

崔建在吏部多年了,一直沒動窩。此次他作為長史跟隨出征功勞不小,該動動了啊!

但動哪裡?

在吏部原地飛升有難度……哪怕崔建和世家的關係並不密切,但吏部這個部門太緊要了,皇帝不能讓世家染指。

去哪?

賈平安昨日想過崔建來兵部的可能,但隨著王璿的到來,這個可能已經消散了。

去下麵的州縣任職的話,對於此刻的崔建來說和貶官無異。

不過李敬業升官是件好事。

李敬業此刻就在刑部。

“啥?”

值房裡,刑部尚書劉祥道神色複雜的道:“才將來了任命,你官複原職。”

我官複原職。

還是郎中?

李敬業想爆炸。

可對於劉祥道來說,他巴不得李敬業這個刑部之恥早點滾蛋。

這廝在刑部正事不乾,整日就和屬下聊天扯淡。這也罷了,可這廝還喜歡拉著下屬去平康坊,說是什麼甩屁股。

烏煙瘴氣!

此次李敬業隨行征伐倭國,而且還是一路總管,這讓劉祥道覺得刑部的劫難該走了……李敬業回歸之時,就是飛升之日。

去吧,去禍害彆的地方。

可一紙命令下來,濤聲依舊。

李敬業炸裂了。

他搖搖晃晃的出了值房,一臉彆惹我的模樣。

出了大門,賈平安在門外等著。

“如何?”

賈平安覺得不對。

李敬業欲哭無淚,“兄長,我依舊在刑部,是郎中。”

這……

英國公,虎毒不食孫啊!

“我還在刑部!”

李敬業的心態炸裂了。

刑部是一個需要專業素養的地方,這個鐵憨憨哪裡會破案,在刑部的日子百般無聊,倒是幸福了平康坊的那些胡女。

“去問問吧。”

賈平安記得去年老李還有隱退之意,怎地就變了呢?

李敬業氣勢洶洶的去尋祖父,賈平安擔心這貨耍橫,就跟著去。

晚些賈平安在值房外等著,衝著李敬業指指裡麵。

帶路的小吏笑道:“一起吧。”

賈平安搖頭。

李敬業深吸一口氣,“阿翁!”

裡麵傳來了李勣溫潤的聲音,“進來。”

李敬業大步進去。

李勣坐在案幾後看文書,聞聲抬頭揉揉眼角,“怎地來了?”

“阿翁。”李敬業怒不可遏,“我為何還在刑部?”

李勣默然,晚些說道:“本來老夫說身體不好,那便退下來,誰知曉陛下不肯……”

李敬業炸裂了,“那我呢?”

“想做官?”李勣問道。

李敬業想了想,李勣的眸色中多了悲哀,我的孫兒竟然連未來想做什麼都沒有謀劃。

李敬業說道:“當然想。”

李勣擺擺手,“等兩年。”

可……

說自家祖父熬的太長了會不會被打死?

“阿翁,你把我弄出刑部吧。”

“刑部好。”

“刑部哪裡好?”

“你原先在千牛衛整日鬨騰,去了刑部後就好多了,也老實了許多。”

要炸!

賈平安指指外麵,小吏點頭,同時退後一步。

賈平安剛溜出兩步,就聽李敬業在裡麵說道:“阿翁,你這是欲求不滿,遷怒於人!”

我去!

好猛!

賈平安趕緊溜。

……

吏部崔建的值房裡,叔父崔晨坐在他的對麵,對眼前的茶水看都不看一眼。

“吏部的茶水不錯。”

崔建看了他身前的茶杯一眼,抬眸道:“是不錯。不過喝多了不好。”

崔晨微笑,“從小你就是個聽話的孩子。”

崔建回以微笑,“是啊!”

崔晨終於低頭看了一眼茶杯,“三年。”

崔建搖頭,“任命來自於上,非我能決斷。”

崔晨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茶葉放多了,很苦!

他看著崔建,認真的道:“家中希望能在吏部有人。”

“士族呢?”崔建的眼中多了一抹譏誚。

“士族啊!”崔晨微笑,“一體的。”

隨即默然。

外麵站著一個小吏,有人過來,小吏微微搖頭,直至值房關閉的大門,示意此刻崔建有事。

“我們榮辱與共。”

“是。”

“崔氏遇到困難彆的士族也會幫忙,他們遇到困難我們也會出手,就這樣……一直許多年,未來也將如此。”

“是。”

崔晨看著侄子,有些惱火,“你要理解這些,否則還談什麼世家子?”

“……”

崔建抬頭,眼中多了些彆的,“阿耶去的早,阿娘體弱多病,於是我從小就跟著叔父長大。”

崔晨的嘴角微微勾起。

崔建說道:“我讀書比彆的孩子晚一年。”

崔晨含笑,“那時你有些呆傻。”

“是啊!”崔建微笑,“我在四歲時就比彆人聰明。”

崔晨愕然。

“阿耶去了之後,阿娘告訴我,人太聰明會被欺負。”

世家不是世外桃源,什麼隻要你聰慧就能獲取全部資源,隨後家族大力培養……

不存在的!

世家是由人組成的一個團體,每一個父母,包括祖父祖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獲取最好的資源,你要說大公無私……

“我比他們聰明了些,於是就有人去尋了阿娘,說我輕浮。”

崔建的眼中多了些眷戀,不是對家族,而是懷念母親。

人性本貪,人性本私,從未有過什麼大公無私。

“從此我便比彆人呆傻了些。從讀書到科舉成功,我本想把母親帶著離去……哪怕不合規矩也要如此,我甚至考慮過會付出什麼代價,但……她走了。”

崔建彆過臉去,“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三郎!”崔晨愧疚的道:“這些年老夫疏忽了。”

崔建笑道:“我習慣了。”

不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在意?

崔晨深吸一口氣,“你的孩子族裡會關注。”

崔建隻是微笑,並未說話。

“再有三年!”崔晨走了。

剛出皇城,就有人進了吏部。

“崔郎中!”

崔建起身出迎。

“工部侍郎。”

崔建抬頭,點頭,“我這便進宮謝恩。”

他進宮謝恩,隨即出來,消息已經傳開了。

“見過崔侍郎。”

這一步踏的格外的堅實!

崔建頷首。

侍郎就是重臣預備役。

崔建仰頭看著天空。

阿娘,你看到了嗎?

……

第二日,賈平安看到了一個嘴角青腫的崔兄。

“這是被人給揍了?”

賈平安覺得崔兄真是個倒黴催的,從認識以來就沒見他安穩過。

崔建笑了,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沒事,撞到了牆角。”

“工部算是個好地方。”賈平安此刻的眼界不低,“那裡做的是實事,少了許多爭鬥。最容易進入帝王的眼中。”

崔建說道:“我知曉這個,工部曆練出來的都是能員。”

但他有些心虛。

進了工部後,先去拜山頭。

“見過閻尚書。”

閻立本堪稱是大唐最橫的尚書,所謂的技術大牛說的就是這位。

“你原先在吏部多年,不過老夫並不看重這個,老夫卻看重你早些年在地方為官的履曆。”

閻立本這般好說話?

崔建心中暗喜,“是。”

閻立本指指自己的對麵,示意崔建坐下。

新官上任上官要敲打,比如說讓你多站一會兒……後世說的學習時間就是這個。

但才兩句話就讓我坐下了……

崔建趕緊坐下,隨後閻立本問了他的基本情況。

“好生做。”閻立本很是和氣,甚至還擠出了些笑容,“有事隻管來尋老夫。”

崔建起身,隨即去拜會另一位侍郎黃晚。

黃晚那裡更是好說話,笑眯眯和氣的讓崔建不敢相信。

“此後就是同僚,不過工部的官吏脾氣都不大好,但多是就事論事,你要習慣。”

黃晚這話堪稱是交淺言深,甚至是把工部的為官秘籍都透給了崔建。

“多謝黃侍郎。”

崔建看到邊上坐著一個年輕人,就微微頷首。

他出了值房的門,仰頭看了一眼天空,覺得順利的不敢置信。

“張蒙。”

“侍郎。”

“昨日都下衙了,你們那位先生就蹲在皇城外,非得拉了尚書和老夫去喝酒……老夫知曉這廝沒好事,果然,一番話說的天花亂墜,把崔侍郎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話說你先生為何不肯為你來老夫這裡說一番好話?”

“先生說年輕人剛出學堂,最好挨幾頓毒打,把期望值壓低一些。”

“一派胡言。”

崔建站在值房外麵楞了一下,晚些去了自己的值房。

隨即他分管的官吏們來見麵,一番交談後各自散去,兩個小吏留下了。

崔建漫不經心的問道:“黃侍郎那邊有個張蒙看著挺精神。”

小吏笑道:“可不是,算學出來的學生就是這樣,走路帶風。”

崔建拿文書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

李敬業被自家祖父毒打了一頓,來尋賈平安訴苦。

“阿翁說他想退,可看著這大唐蒸蒸日上的,竟然又想多乾幾年。”

誰不想呢?

賈平安說道:“你這性子還缺些定性,若是讓你下去為官是坑人害己,若是換個地方,譬如說工部,我擔心你監造的屋子會倒塌……”

李敬業嘟囔道:“那我去監造陵寢想必能行。”

賈平安:“……”

……

崔建來了。

他沒提賈平安為自己去工部鑽營的事兒。

賈平安就更沒提。

“王璿手段不錯。”崔建坐下。

賈平安頷首,“喝茶。”

王璿出身王氏。

手段不錯。

一句話裡的信息很豐滿。

“此後我在崔氏怕是難以為你提供助力了。”

崔建說的時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賈平安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青紫,“我怕了嗎?”

那氣勢驟然睥睨。

崔建笑道:“是啊!怕什麼?”

等他走後,賈平安叫來了包東和雷洪。

“查查崔建這兩日見的人,外人!”

等二人離去,陳進法進來說道:“國公,他們乃是百騎的人,這些事弄不好就會傳到陛下的耳中去。”

這是近乎於赤果的建言。

賈平安頷首。

消息來的很快。

“崔建的叔父崔晨昨日去了吏部。”

賈平安不想去調查朋友,但……

他微微點頭。

包東繼續說道:“崔建的父親早去,母親體弱多病。他從小就跟著叔父崔晨過活。後來考中科舉母親就去了。他的娘子乃是獨女,就把丈人丈母接到了家中一起照拂。丈人早些年去了,丈母還在,平日裡也稱為阿娘。”

崔建的宦途出現在了賈平安的腦海中。

出仕後去了南方擔任縣尉。

縣尉也不錯,但為何是南方?

此後崔建一步步爬了上來。

看看他的履曆,縣尉三年,縣令五年,刺史最短。

賈平安從不覺得所謂的世家內部會是一團和氣。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鬥……

世家的利益更大!

……

閻立本和黃晚和氣,於是崔建的工部第一日很是順利。

下衙後,他回到家中。

“叔父在。”

妻子看了他的嘴角一眼。

崔建進了書房。

崔晨竟然和氣了許多。

“老夫想了許久,那些年卻是疏忽了你們母子。老夫尋了族裡在長安為官的長輩,說了許多。”

崔建默然坐下。

崔晨歎道:“長輩們也沒想到你對當年依舊耿耿於懷。可是三郎,家族就是如此,若是家族對每一個人都關切,你為官多年當知曉這不現實。”

崔建默然。

崔晨說道:“族裡的長輩說了,你的兒子以後會全力關注,你的女兒將來也會尋個好人家……至於你,族裡說了,會全力襄助,把你推進朝堂。”

所謂推進朝堂,便是為相之意。

崔晨歎息,“如今朝堂上皆是帝王的心腹,我等士族卻淪為了看客,三郎,要努力了。”

為相的誘惑誰能抵禦?

子女的未來能保障的誘惑誰能抵禦?

崔晨乾咳一聲,“族裡有個要求。”

崔建抬眸。

崔晨說道:“你早些年在外為官辛苦,也認識了些雜七雜八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作為崔氏子,以後你要注意些。那些家中的對頭,該疏遠的就疏遠。”

崔建問道:“叔父說了許多,可是說的小賈嗎?”

崔晨頷首:“你該知曉賈平安的立場,他如今和帝後一致,都想削弱了世家門閥。這樣的人說是我崔氏的死敵也不為過。三郎,疏遠他!”

他看著崔建。

崔建看著他,緩緩,但卻很認真的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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