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和慕容南聊天之後,劉裕就再沒有見過慕容南,今天也是一樣,已經三天了,他每天都來這個小樹林轉悠,但是慕容南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就連他每天訓練時帶來的那一黃一褐兩匹馬,也是蹤影全無,劉裕都有些想它們了,也不知道內心深處,想的是人,還是馬兒。
已過申時,眼看著太陽開始西落,劉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正準備向大營那裡走,卻聽到謝停風那歡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寄奴哥,寄奴哥,原來你在這裡呀。”
劉裕微微一笑,看向了謝停風,他是全隊裡年紀最小的,才十六歲,比那魏順之還小了三個多月,儘管為人五大三粗的,但是嘴上的毛都還沒長出來,一臉的稚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象自己的弟弟,所以劉裕一直以來,對這個全隊最小的軍士,也是格外地上心。
“小謝,你不去好好地操練,跑這裡來做什麼?哦,對了,今天應該是你去照顧阿壽吧。”
謝停風“嘿嘿”一笑:“阿壽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前天就可以下床啦,李神醫說了,明天他就可以恢複訓練了。托了阿壽哥的福,這些天我可吃了不少小灶啊。”
劉裕這些天來天天跟這慕容南練習騎術,倒是很少在營中停留,而劉敬宣自從上了他的那個靈藥之後,也給轉移到了西邊的一家單獨的營帳,這倒未必是因為他是劉牢之兒子的特權,醫士營的李神醫說過,對於任何重傷的軍士,都有處單帳的權力,就連吃的,也是小灶,頓頓大魚大肉,不知饞煞了多少軍士。
劉裕笑著一拳打在謝停風的胸口:“你小子,我說這些天怎麼老是主動跑去照顧阿壽,原來在那裡有好吃的,又可以不用訓練,哼,這陣子我出來特訓,阿壽又傷沒好,給你們這幫小子偷懶的機會了,明天開始,我就要好好訓你們啦,到時候可彆想偷懶。”
說著,他捏了捏謝停風那張沒幾兩肉的臉:“看看,你小子這一個多月變白變胖了,都怪我沒好好練你,可準備好要掉層皮了哦。”
謝停風哈哈一笑:“要是寄奴哥能天天帶我們訓練,那我願意把所有小灶都來拿給你吃。”
說到這裡,他左右看了看:“寄奴哥啊,你這回回來,怎麼不要兄弟們了?天天都不管我們,每天一早就跑出來,三更後才回來,我們想跟你說句話都不行。但瓶子(檀憑之)哥說了,你是有軍令在身,要從事特訓的,要我們彆來礙你事。”
劉裕心中一陣黯然,暗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有了慕容南這個新朋友,就不要老弟兄了嗎?畢竟那是個胡族外人,遲早要離開的,以後哪天說不定成了敵人都難講,而檀憑之,謝停風這些人,才是跟自己一個族,一個隊的兄弟,無論何時,都會在一起生死與共的。
想到這裡,劉裕心下反倒是釋然,對慕容南的那種微妙難言的思念,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他長身而起,笑道:“也訓得差不多了,今天剛結束。明天開始,我就回隊裡,秦虜已經在攻打襄陽了,聽說淮北那裡,秦軍也已經出動大軍,攻擊三阿的田洛將軍,我們得做好準備,隨時要上戰場才行。”
謝停風歎了口氣:“寄奴哥啊,你這幾天可能真的是因為封閉訓練,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啊,你說的這些,都是前幾天的過時消失了,今天中午剛剛傳來的戰報,田洛將軍給加了幽州刺史,所部也被加以北府軍天狼部隊的番號。困守三阿,為了救他,朝廷派了右衛將軍,大將毛安之,率四萬禁軍出援,直奔淮北。”
劉裕微微一笑:“原來是毛安之將軍啊,這可是我大晉開國名將毛寶的次子,也是員赫赫有名的戰將了。當年我們京口的妖賊盧悚作亂,突襲皇宮的時候,時任宮中宿衛將軍的毛安之,親自領兵平叛,手刃盧悚,立下大功呢。如果是他領兵,那秦軍應該不敢再圍攻三阿了吧。”
謝停風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搖了搖頭,正色道:“不,寄奴哥,你想的太簡單了,這回秦軍來的不是小部隊,是兩員大將,一個叫什麼俱難,另一個叫彭超,這兩人帶了六萬兵馬,先是擊敗了我大晉邊關的軍隊,再圍田將軍於三阿。”
“可他們一直圍而不攻,就是想誘我軍的主力出援,毛將軍所率的禁軍快要到前線時,他們又得到了兩萬生力援軍,一下子舍棄了三阿城,直撲毛將軍,中午的戰報說,毛將軍的大軍遭遇突襲,一夜之間就全部潰散,毛將軍在少數親衛的伴隨之下,逃回了建康,現在廣陵城都已經戒嚴,聽說玄帥正在討論提前出兵,正麵對抗秦軍的事宜呢。”
劉裕先是大驚,但轉而想到前幾天跟那慕容南對於騎兵戰法的討論,心下一下子雪亮,想必毛安之也很難見識到秦國騎兵可以用這種一人雙馬的戰術,實現高速機動,千裡距離,也可兩天奔襲,若是秦軍有一兩萬的騎兵,長途奔襲他的大營,然後象慕容南那樣馬尾綁樹枝,揚塵鼓噪,隻怕即使是毛安之這樣的宿將,也不知敵軍底細,慌亂之下,大軍崩潰,並不奇怪。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原來是這樣。毛將軍沒有真正地見識過北方騎兵的厲害,畢竟上次桓公北伐之後,我們大晉已經有近二十年沒和北方鐵騎交手過了。看來,我們北府軍的出動,指日可待,小謝啊,我們怕是沒有多少訓練的機會了,可能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全軍出動,開赴前線啦。”
謝停風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小聲地說道:“寄奴哥,你見識多,武功高,大家都服你,你說,我們這回,打得過北方胡虜嗎?毛將軍是我軍大將,還沒見到敵軍就軍潰了,聽說那些胡虜都是銅頭鐵麵,會吃人哪!”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道鎮定而自信的光芒:“相信寄奴哥,胡虜也是人,我們一定會戰而勝之的!走,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