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的眉頭緊緊地鎖著,擰成了一個“川”字,在他現在的這個位置,方圓幾十裡內的戰場,一覽無餘,在幾十裡寬的淝水正麵,晉軍已經架起了越來越多的浮橋,除了中軍的劉裕所部的兩三千人馬,正在全力地向前突進外,左軍的謝琰部下諸葛侃,田洛所部,右軍的謝石桓伊部下毛安之,胡彬等部,也已經渡過了淝水,衝上江岸,與秦軍左右軍的石越,張蠔等部混戰,戰況膠著,看起來一時難以分出勝負,相比之下,劉裕那孤軍突進的前軍,顯得更加地勢不可擋了。
慕容蘭的聲音從苻堅的身後響起,隔著幾個侍衛傳了過來:“天王,屬下慕容蘭,前來向您報告。”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他轉過了頭,看著一頭衝天馬尾,長發飄飄的慕容蘭,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孤不是讓你去護衛張夫人了嗎?為何在這裡出現?”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夫人擔心天王的安危,也擔心前線的戰況,她說她有大批的侍衛保護安全,而且所在之處並無危險,所以要我來這裡護衛天王,她還說,我們慕容家有自己的兵法,也許可以對戰況給天王一些建議。”
苻堅勾了勾嘴角,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孤一起在這裡觀戰吧。慕容都尉,以你現在觀之,戰況如何?”
慕容蘭掃了一眼戰場,最後目光停留在了劉裕那穩步推進的中軍前部之上,一麵張牙舞爪的老虎大旗,迎風飄揚,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儘管在千軍萬馬中,看不到身著重甲,戴著麵具的劉裕,但她仍然清楚地知道,這樣一往無前的氣勢,除了那個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男子,還會有誰?
苻堅看著慕容蘭,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冷冷地說道:“你的心上人這會兒正在大殺特殺,晉軍各部之中,屬他的部隊最為悍勇,慕容都尉,你的眼光果然不錯,孤以前對劉裕的勇名,也隻是耳聞,並不全信,今天親眼見他橫掃千軍,才真的信了,可歎如此勇將,不能為孤所用,實在是遺憾啊。”
慕容蘭心中一動,苻堅的話裡,透出一股子酸味和醋意,也不知道是因為不能得一良將而惋惜,還是因為自己喜歡劉裕而吃醋,她連忙說道:“劉裕雖勇,但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現在他已經孤軍突進,陷入我大軍的重圍,隻要我們能用有力部隊反擊,當可將之擊破。”
苻堅的嘴角勾了勾:“為何不是側麵或者到背後包抄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一指前方戰場:“天王請看,我軍的側麵屯積了大量的部隊,缺乏空間,在這個時候想要重組有力部隊,是來不及的,而且劉裕所部各千人左右,在側麵形成了盾牆保護,就是我們整軍突擊,也無法將之擊潰和截斷。以屬下所見,不如以強力部隊逆襲劉裕的正麵,他們已經戰鬥了很長時間,體力在下降,如果我們能用鐵騎反擊,當可收到成效,就算不能擊潰劉裕,也能阻止其前進的勢頭,到時候我軍隻要重整部隊,以大量的箭雨和投石車攻擊,晉軍必退!”
苻堅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都說慕容家的人無論男女,都深通兵法,果然不錯,慕容都尉,你的想法和孤完全一樣,也跟陽平公一樣,孤告訴你一件事,陽平公已經親自領兵,準備反擊了!”
慕容蘭的臉色微微一看,放眼看去,隻見苻融已經下了高坡,騎上一匹戰馬,而在他的身後,城門在緩緩地打開,看起來會有什麼大軍準備從壽春城中殺出,慕容蘭的眉頭輕皺,她似乎聽到了城門方向傳來了大量馬匹嘶鳴的聲音,她奇道:“難道,是要用鐵騎出擊嗎?隻是這個距離,好像…………”
苻堅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敵軍離我前鋒不過兩百步的距離,如果是戰馬的話,無法加速到最大,而失去了速度的騎兵,是難以衝破北府軍的這道防線的,劉裕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會拚命地全力突進,就是不想給我們突擊的機會!不過,他還是沒有料到,我們還有殺招對付這些重甲步兵呢!”
慕容蘭心中一驚,失聲道:“什麼殺招?”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指著從城門那裡源源不斷而出,並第一時間在城外一裡多的一片空場開始展開,列陣的戰車,說道:“就是這些,鐵甲戰車!”
一陣風沙吹過,又是一片沙塵撲麵而來,與之同時而至的,是狂風暴雨般的箭矢,劉裕沉聲吼道:“蹲下,頂盾!”
兩千多鐵甲戰士,齊齊地趴到了地上,把大盾頂在了背上,隻聽“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從他們剛才所站立的地方,飛過了蝗蟲般的箭矢,偶爾有些箭枝因為力量不足,中途下落,就砸在或者釘在了這些北府軍士們背上的大盾之上,“呯呯彭彭”地一陣響動,造成的傷害,卻是微乎其微。
劉裕伏在盾下,一邊的向靖那鐵塔般的身軀,似乎一麵大盾也無法掩蓋,讓他隻能縮起手腳,象個穿山甲一樣,扭著身子趴在盾下,讓這樣一個全身鐵甲的大漢,保持這樣的姿勢,實在是難受了點,他的臉脹得通紅,喘著粗氣,嘴裡不停地問候著苻堅的十八代祖宗。
向靖的身邊,檀憑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向靖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過去:“瓶子,是不是我鐵牛這樣子太難看了,讓你覺得好笑?”
檀憑之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手,一邊擺著手:“非也非也,鐵牛,我是笑那秦軍,笑那苻堅,百萬大軍,氣勢洶洶地前來,聽說一人扔一根馬鞭就能斷了長江的流水,一人射一枝箭,就能讓我們大晉的將士,看不見太陽,我聽到後那個怕啊,哈哈哈哈,我怕死苻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