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微微一笑:“其實你有件事不知道,慕容蘭是受了命令,想要來刺殺你的,但是我阻止了她,因為在這個時候,隻有你苻堅在長安,民眾才有救。這個時候,你不能死。”
苻堅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你居然阻止慕容蘭殺我?這又是為何?我想,即使是你們晉國皇帝,還有謝安,都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吧。”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是人,不是他們手中的刀,我有自己的眼睛,耳朵,也有自己的判斷。現在的長安城有上百萬的百姓,絕大多數是漢人,這時候若是你死了,那他們在鮮卑燕國和羌軍的攻擊之下,很難活下來,我的良心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成為待宰的羔羊,所以,我寧可不要這玉璽,也得留下來讓他們活下來。”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果然是心存天下的英雄,這麼說來,劉裕,你肯為我效力,平定反賊嗎?”
劉裕搖了搖頭,神色堅毅:“不,苻堅,我是晉國的軍人,不會為你效力的,這回我的任務是奪取玉璽,但是看到現在關中這種情況,一旦你失了玉璽,那邊姚萇和慕容衝可能會偽造一個,到時候你的軍心浮動,隻怕這長安也會不保,這數百萬的關中父老,就要倒大黴了,為了能保全他們,我可以暫緩取這玉璽,甚至助你守長安,但是,要是想讓我為你效力,出城與鮮卑和羌軍戰鬥,那就免談了。”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可惜,太可惜了,你這樣的猛士,不能為我所用,助我平定天下。”
劉裕淡然道:“苻堅,你的手下一直不缺能征善戰的猛士,更是有百萬雄師,可是他們並沒有為你一統天下,反而弄成了現在這樣子,你還不明白原因嗎?”
苻堅恨聲道:“都是因為慕容垂和姚萇這兩個奸賊使壞,我才…………”
劉裕擺了擺手,打斷了苻堅的話:“苻天王,你是北方雄主,至少應該有些帝王氣度,凡事隻從彆人身上找原因,是不行的。有那麼多人勸你不要聽信他們兩個人的話,你聽了嗎?真正讓你發兵攻晉的,不是彆人的挑唆,而是你內心那個想要一統天下,青史留名的帝王夢。”
苻堅半晌無語,久久,才歎了口氣:“是的,是我鬼迷心竅,想要一統天下,才會上了小人的當。劉裕,你說的不錯,應該負最大責任的,是我苻堅。”
劉裕點了點頭:“就算沒有慕容垂和姚萇的唆使,你也會在你有生之年起兵攻伐的,因為你放不下你的那個帝王夢,就是現在,你想的也是能渡過這個危局,消滅姚萇和慕容衝,先平定關中和隴右,再圖複出爭取關東之地吧。”
苻堅咬了咬牙:“不錯,我是這樣想的,有錯嗎?身在這個王位之上,不想著平定天下,早點結束戰亂,那也不配為君吧。”
劉裕歎了口氣:“你確實應該有這個想法,可惜,你沒這個實力。苻堅,你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一點,為什麼你不可能取得天下!”
苻堅長歎一聲:“你是想說,我始終是個蠻邦異族,不配做你們漢人之主嗎?可是我們氐人跟彆的胡族不一樣,我們仰慕漢家文化,早就移風易俗了,在我治下,對漢人和其他民族一視同仁,我們氐人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優待,難道做到這一步,還不夠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不夠,遠遠不夠,至少我在從軍之前,是一個普通的大晉百姓,不止是我,包括我的鄉鄰,親友們,全都認定了你們就是嗜血殺人,凶猛殘暴的蠻夷,這個印象,從幾十年來一波一波不斷南下的北方流民們,在一代代地流傳,加強。就連我,如果不是親自來北方一趟,也根本不會認為你是一個仁君。”
苻堅咬了咬牙:“屠殺百姓的殘暴之舉,是劉氏匈奴,石氏羯趙,還有慕容燕國所為,與我們氐人所建的大秦無關啊。”
劉裕歎了口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之前的秦主苻生,也是個凶殘暴君吧,成天以殺人為樂,弄得民不聊生,這才有了你苻堅的奪位之舉。你隻說彆的國家,不說自己的那個好堂兄,不太好吧。”
苻堅勾了勾嘴角:“苻生確實殘暴,所以我們順應天命,將之誅殺了啊,我自得位以來,這幾十年一直以他為戒,每天都告誡自己要善待百姓,以免重走他的舊路啊。”
劉裕搖了搖頭:“可是你不能保證,換了一個秦主,也會跟你一樣,就連你們這些與漢人長期雜居,漢化程度也最高的氐人,也能出苻生這樣的暴君,你又怎麼敢保證你的繼任者,你的子孫後代不會出這樣的人?以前北方出凶暴殘忍的胡人皇帝,天下大亂,民眾就會南投我大晉,就是因為在漢人,包括很多胡人百姓的心中,漢人是講禮法的,善良的,在亂世中值得依靠。苻堅,我的說法,你承認嗎?”
苻堅長歎一聲:“東晉畢竟是漢人的衣冠正溯,你說的沒錯,但我相信,隻要我們大秦能持續幾十年,上百年地跟漢人和平相處,對各族一視同仁,早晚有一天,也會給視為正統的!”
劉裕微微一笑:“我知道,王猛那樣勸過你,可是你苻天王不聽啊。你氐人奪取北方政權不過十餘年,本應該休生養息,善待民眾,可你仍然是發動了戰爭,弄得北方大亂,成了現在這樣,還談什麼君臨天下,千秋萬代?苻堅,漢人百姓會因為你的仁義,在危難之時來投奔你,是希望你能給他們活路,但他們不會為你打仗,而你真正能依靠的,隻有氐人。可是本來就數量不足的氐人,又給你分散到了關東各處,以至於這關中氐人,不過十餘萬戶,靠這些人,你真的就能守住長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