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城城頭。
慕容蘭一身黑衣,抱著雙臂,看著遠處的西燕大營,秀眉緊蹙,夜風吹拂著她那一頭的小辮子,背後烏雲般的秀發輕輕地飄動著,一如她那一身黑色的披風,如同一個暗夜中的精靈,美到了極致。
劉裕的腳步聲在她的身後響起,一襲狐裘被披到了她的身上,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沒有回頭:“你談完了?”
劉裕點了點頭:“夜裡太冷,這些天你受苦了,剛才我看你手腕都給綁得發紫了,不活血的情況下給這夜風一吹,容易落下病根,還是早點回去吧。”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慕容緯的野心,還有清河的報複心,是如此地可怕,清河還隻是一個孩子,卻能害死這麼多人,也許,我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人心是什麼樣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嘗過權力的滋味後,很難再放棄,慕容緯說白了不是想複國,而隻是想當回皇帝。至於清河,她是因為對苻堅因愛生恨,也許初入宮的時候她確實隻是個天真的小女孩,但這麼多年下來,她已經長大了,成熟了,不再是一個小女孩了,幻術這可怕的東西,她竟然學會了,我剛才問過王真人,要學此法,得內心極度扭曲,修煉過程中還要受到諸多非人的折磨,有慧骨的人都難以成功,即使成功,也會變得不人不鬼,最後墮落入魔道。”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之色:“情之一字,害人非淺,想不到清河最後還真的會愛上苻堅,愛得如此深,以至於報複起來也是如此地可怕。劉裕,看著慕容緯和清河,我就知道現在的慕容衝是什麼樣的人了,他的內心已經徹底扭曲,與他們不同的是,他手中有千軍萬馬,可以幫他實現自己想做的事。我可以肯定,一旦讓他入了長安,那必然是生靈塗炭,他一定會縱兵屠城的。”
劉裕正色道:“是的,我必須要阻止他,明天楊定會領鐵騎出陣,與他決戰,我現在要帶著慕容緯的首級,還有秦國的戰書,去一趟西燕軍大營。”
慕容蘭的神色平靜,一言不發,隻是一聲歎息。
劉裕有些意外,看著慕容蘭:“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此事?”
慕容蘭幽幽地說道:“從楊定要支開我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楊定為將,勇則勇矣,可是缺少謀略,又為人自以為是,我看他的計劃,十有八九要破產了。鮮卑人我了解,他們看到慕容緯的首級,不會驚慌恐懼,而是會激起他們的鬥誌,這一仗,秦軍必敗。”
劉裕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作為將軍,自大驕狂是天敵,前一陣西燕軍明顯是在詐敗示弱,就是想引出秦軍的鐵騎王牌,一舉消滅,可憐楊定還不知道這些事情,鐵騎一失,隻怕秦國氣數,就要真的完蛋了,一旦失去野戰的能力,被動守城,西燕軍不用攻城,隻要長圍,這上百萬的城中百姓,一個月不用就會陷入糧荒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你既然知道,為何不去阻止?苻堅現在相信你,如果你曉以利害,應該是能阻止出兵的。”
劉裕搖了搖頭:“不行,我對他們來說,畢竟是外人,所謂疏不間親,楊定現在是苻堅的女婿,又是他唯一能打的將軍,秦軍上下的將士也把他看成戰神一樣,如果一味地逆他的意思,隻怕軍心會浮動。到時候我會相機行事,隻要不中了鮮卑西燕的埋伏,應該還有挽回的餘地。”
慕容蘭扭過了頭,看著劉裕的臉,絕美的容顏上,一雙星星般的眸子裡,光芒閃閃:“你真的能活著回來嗎?劉裕,我希望你不要去西燕營地,可能的話,最好現在就離開長安,回晉國。”
劉裕搖了搖頭:“不行,現在我不能走,玉璽沒有拿到,我的任務沒有完成,還有這長安城的百萬百姓,我說過要守護他們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你已經儘力了,現在河北那裡,才是需要你建功立業的地方,在這裡你得不到任何的功績,就是幫苻堅守下了長安,他也未必會給你玉璽,還有,你做的事不能公開,晉國就是謝安,也不會承認你的這些功勞。”
劉裕哈哈一笑:“慕容,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劉裕行事,非為功績,隻求問心無愧。比起在河北去建功立業,我更願意守護這裡的百萬生靈。”
慕容蘭的眼中光芒一閃:“可是你在這裡守護不了他們,你不能為秦國領兵作戰,甚至馬上要送羊入虎口,慕容衝會殺了你的。你的命若是沒了,還談什麼守護百姓?”
劉裕搖了搖頭:“有你在長安,他們不敢動我的。而且,這一趟我必須走,因為我要跟慕容永再作個交易。”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跟慕容永作交易?什麼交易?比起慕容衝,他更恨你,也更有理由殺你。”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我會想辦法扶他上位,讓他做燕國之主,換取他能除掉慕容衝,以後即使攻下長安,也留這裡的百姓一條生路。”
慕容蘭訝道:“你瘋了嗎?這種事你怎麼可能幫他做到?”
劉裕冷冷地說道:“慕容永的能力強過慕容衝太多,但缺的是一個名份,另外,他也畏懼你大哥,怕跟他們起了衝突,所以,隻要能取得跟你大哥的和解,我想他就會堅定除掉慕容衝之心。”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你是要我聯絡大哥,跟他結盟通好?”
劉裕正色道:“現在慕容緯死了,燕國名義上的皇帝沒了,可以說人人都可以自立,姚萇當時想跟慕容泓結盟之時,是以兒子為人質,而慕容永若是能跟慕容垂和解,也需要手中有人質。慕容,我知道長安城中還有慕容垂的子侄,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他們找到,讓我這回帶去西燕軍營,作為交易的籌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