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先是微微一愣,繼而笑了起來:“蘭公主,我就喜歡你這脾氣,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劉牢之和劉毅的貪功冒進是一定的,而吳王也早早地調集了有力部隊,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大禮,明天的這個時候,就會是北府軍的末日!”
慕容蘭咬牙切齒地說道:“桓玄,你這樣出賣自己人,就不怕良心不安嗎?”
桓玄笑著搖了搖頭:“謝家,還有他們的北府軍,是我桓氏最大的敵人,什麼時候又成了自己人了?假手於貴軍,能成全他們的忠烈之名,難道不是死得其所嗎?蘭公主,我若是你,就會想著怎麼才能把劉裕留在北方,而不是為劉牢之他們作無用的掙紮。”
慕容蘭轉頭看向了慕容垂:“大哥,桓玄不懷好意,他是要我們用精銳跟北府軍硬拚,我軍就算取勝,隻怕也會有很大的損失,隻會便宜了他們,張願是他的人,若是聯合丁零翟部,在我們大戰之後突然出手,隻怕這河北之地,也要落到他桓家的手中了。”
慕容垂笑著搖了搖頭:“阿蘭,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這會兒,我的甲騎俱裝,正在痛殲翟氏丁零呢,在迎戰北府軍之前,就權當拿他們練練手啦。”
河北,行唐。
翟真一身漂亮的皮甲,戴著一頂巨大的羽冠,這讓他那七尺的身高又長出了一截,即使是在萬軍叢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與一身玄甲的張願並轡而行,二人的身前,晉軍和丁零軍的聯軍,正在亂哄哄地列陣,三裡之外,燕軍兩萬餘人,步騎各半,駐立不動,一麵巨大的“燕”字大旗,順風飄揚,軍旗之下,慕容農與慕容麟兄弟二人各持兵器,陣前駐立。
翟真的眉頭緊鎖,看著對麵的軍陣:“真是見了鬼了,慕容垂逃亡之餘,怎麼可能還有這兩萬步騎?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張願勾了勾嘴角,黑臉之上,神色平靜:“這支部隊,應該是慕容氏留守中山和龍城的兵馬,大概是南下準備攻擊鄴城的,正好我們出擊就碰上了。”
翟真的身邊,一個八尺高的壯漢子,正是其行軍司馬,鮮於部落的首領鮮於乞,他倒提著一柄長柄大斧,嚷道:“首領,就算燕軍有兩萬步騎,但我們加上晉軍足有五萬人馬,沒什麼好怕的,慕容垂不在,他的兩個小崽子還不好收拾嗎?請你下令,讓我率本部人馬衝他一下再說,包管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翟真笑道:“鮮於司馬,勇氣可嘉,但沒有這個必要,我軍人多勢眾,隻要在這裡列陣,等燕軍主動來攻就行,他們若是不攻,那就無法南下與慕容垂會合,等劉牢之和苻丕聯手擊敗慕容垂,這些燕軍自然不戰而潰。”
張願笑道:“翟首領果然深謀遠慮,鬥智不鬥力,也難怪你們丁零部落這幾年能這樣發展壯大。”
鮮於乞討了個沒趣,嘟囔道:“遊而不擊,有什麼好吹的。”
翟真的臉色一沉:“鮮於司馬,若是都象你這樣魯莽衝動,硬拚強敵,隻怕我們早就完蛋了。你現在帶著你的人,到陣前列隊,聽我號令,若是燕軍撤退,就給我殺過去!”
鮮於乞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得令!”接著,他一拍馬臀,帶著幾十名護衛,飛奔而去,軍旗所動,大批本來已經站好位置的鮮於部落軍士,又開始重新跟著鮮於乞前行了。
對麵,燕軍大陣前,慕容農和慕容麟冷冷地看著對麵的軍陣開始動搖,不約而同地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
慕容麟長舒了一口氣:“丁零人終歸還是不會打仗,大敵當前還這樣變陣來變陣去,隻會自亂陣腳,阿農,現在是我們的好機會,可以用甲騎俱裝突擊,隻要擊破了鮮於部的前鋒,必可大勝。”
慕容農笑著搖了搖頭:“不,甲騎俱裝是留給北府軍的,這一陣,能不用就儘量不用。父王說過,對麵的晉軍張願是我們的盟友,一旦打起來,會幫我們。”
慕容麟看著遠處的張願等人,冷笑道:“這些晉人,都不可靠,我們還是得做好與他們交戰的準備,而且如果我們不出動甲騎俱裝,又如何能勝這一仗呢?”
慕容農自信地說道:“丁零人以精銳軍士為前隊,那個鮮於乞的手下,都是丁零部裡最厲害的戰士,可是翟真自己卻是膽小懦弱,躲在後麵,若是我們以猛將衝擊,從張願的陣中突入,就可以避開鮮於乞的人,直接出現在翟真的麵前,到時候翟真勢必因為恐懼而逃,他那身行頭太過顯眼,一旦丁零軍士發現他們的主帥逃跑,那其他人也會跟著逃向大營,營門有限,不能一下子讓幾萬人馬都撤回去,到時候我軍隻要放箭,放箭,再放箭,就能用丁零人的屍體,築起一座高山,讓他們的鮮血,流成一條大河!”
慕容麟哈哈一笑:“阿農,今天我才算是知道,你當年是怎麼乾掉石越這個秦國大將了。這招果然高明,隻是,即使衝陣,也是需要有驍勇過人的打頭陣,這個人,你看好誰?”
慕容農笑著轉過了頭,看向了後方一員五大三粗,手持一杆精鋼長槊,全身上下都包裹在罐頭般的銀色盔甲之中的騎士:“宜都王,都說你勇冠三軍,無人可敵,今天可否讓我兄弟二人開開眼界?”
銀甲騎士緩緩地提起了麵當,慕容鳳那張遍是橫肉的臉顯現了出來,雙眼之中,殺氣騰騰:“交給我吧,翟真的首級,我必親自取下!”
慕容農大笑三聲:“好,夠爽快,來人,上酒,敬宜都王一碗!”
左右早有人抱著兩個大海碗奔了上來,馬奶酒的味道四溢,不少人都開始舔起了嘴唇,慕容鳳拉下了麵當,雙腿一夾馬腹,疾馳而出,他的聲音遠遠順風而來:“待我生擒翟真,與諸君不醉不休!”